看著李可及悲喜交加的表情,黃盛也不管他如何去模索四相琴的操奏之法,升起雲頭繼續設置信仰網絡去也。
與此同時,長安城外的神策軍大營內,左神策護軍中尉王宗實的帥帳之內卻是燈火明亮,十幾個小太監正提著盛有熱水的木桶快速在帳中走動,將一口紅木打制的巨大浴盆灌滿。
不一會,王宗實便在兩個小太監的攙扶下來到帳中,解衣之後用一匹絲絹纏了胯下,抬腿邁入浴盆之中。盆中熱水的溫度自然合適,王宗實入水之後不由舒服得申吟一聲,咂巴著嘴喚了一句道︰「羨恩吶!」
一名小太監忙上前應道︰「明公!」
王宗實示意他又走近了一步後,柔聲道︰「咱家明日入宮的朝服,可備好了?」
羨恩忙答道︰「明公放心,今兒下午就已經備好了,眼下正用香燻著呢!」
「好!只待咱家明日入了宮,將這心病去了。」王宗實伸手取過一只盛了半闕三勒漿的琉璃杯子,一飲而盡後向帳中伺候著的小太監揮了揮手,眾人自然會議的躬身退走,不過王宗實卻是低聲道︰「羨恩留下。」
待小太監們都退了出去,王宗實將琉璃杯遞給羨恩道︰「可有容恩那小崽子的消息?」
羨恩聞言一個激靈,手一抖差點將琉璃杯給月兌手,忙道︰「已經托人向各縣下了海捕公文,這忘恩負義的小賊定然插翅難逃。」
王宗實听了,卻是一副悼心疾首的表情道︰「唉!想來咱家待他不薄,不過些許黃白之物罷了,若是跟咱明要,說不得也就給了。這世道,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羨恩听了,就覺得腦門上正在呼呼往外冒白毛汗,容恩為什麼跑,別人或許不知道,可他卻是一清二楚,所以忙轉換話題道︰「明公,按您的吩咐,用您的名刺將五千兩黃金都換成了香胰坊的金票,一千兩一張,都擱在玉匣里,要不給您取來瞧瞧。」
「嗯!」王宗實應了一聲,羨恩忙出帳去取,不一會便抱了個玉匣轉回,從里面取出了五張卷成筒狀的書札,交到王宗實手中。
只見這書札並非由紙制成,而是清一色的怪異皮革,據說是用的鼉龍皮(鱷魚皮),打開之後只見上面用正楷寫著「咸通六年通制金票編號乙等三五七,見票付現足色黃金一千兩整」
只見整個票身上遍布各種各樣奇怪的花紋圖案,甚至還有金線瓖嵌在皮革之中,看起來甚是奇特。王宗實卻是看著肉痛,不由問道︰「便是這麼一張皮紙,吃了咱五十兩黃金的火耗?」
羨恩急忙解說道︰「明公不知,听香胰坊的管事說,這火耗也叫兌費,眼下香胰坊已在洛陽、太原、晉州、鄧州等地開了分號,憑票便可通兌。」
王宗實卻道︰「莫不是真如坊間傳言,咱去東都辦事要使金銀,就在長安將金銀換了這香胰坊的金銀票,而後去到東都就可以用這金銀票換回真金白銀?」
羨恩答道︰「羨恩听那香胰坊的管事說道,想來就是這個道理。」
「好營生……這可是一樁好營生吶!」王宗實自然不是愚笨之人,立時想到了這票號通兌的巨大利潤,可羨恩卻是適時的潑了一盆冷水,听他呲一聲噴笑道︰「明公可是紅眼了?昨日羨恩去辦這金票的時候,卻听說前些日子,香胰坊從長安押了十車金銀去東都,一路相安無事,卻在東都城門口被守門的旅帥截住,硬污車中所載都是髒銀,一場械斗死了十好幾人。」
王宗實一听,當即拍拍腦門笑道︰「是了!香胰坊的人能造香胰不假,卻也不能憑空變出金銀來,咱在長安用金子換了金票要去東都花銷,他便要將金子運去,這火耗卻也沒省下來。路上若是平安,倒也還有些賺頭,若是踫上惡事,怕還要倒虧。」
見王宗實想明白了問題心情不錯,羨恩眼珠一轉,便刻意套話道︰「明公,羨恩愚鈍,有一事想不明白。」
王宗實正在興頭,便問︰「說說,何事不明白?」
羨恩道︰「以明公的威望,若是去宮里辦事,還有不開眼的賊鳥敢收明公的賞賜?」
王宗實聞言哈哈一笑,想了想卻突然臉色一變,冷然道︰「那日李建前來獻寶你也見了,可知他何故獻寶與咱?這獻的又是什麼寶物?」
羨恩一听這話語氣,後背立馬就冒出了冷汗,可他表情卻是非常自然的答道︰「李建來時是由容恩照應,小的不過遠遠瞧了幾眼,豈能知道?莫非明日,明公所辦之事就是為這李建?」
王宗實足足看了羨恩七八個彈指一揮間的時間,直到羨恩的鼻頭冒出汗珠,這才哈哈大笑起來︰「不錯,正是為他!」
自從容恩跑了之後,王宗實就對身邊人都生出了狐疑,說來王宗實也夠慘的,自幼就淨身入宮做了宦官,這些年來身邊的小太監他都是當做兒子般教養,而且他當時是真沒有將容恩殺人滅口的心思,只是想把他外放出去,讓李建獻上神藥這事不致泄露出去,卻沒想把容恩給嚇跑了。
眼下,真正跟他親近的,也就只有眼前這個羨恩了,所以王宗實剛才故意作勢想要詐他一詐,見羨恩這般表現方才放下心來,笑道︰「羨恩,你跟著咱家也快十年了,咱家待你如何?」
羨恩听了,忙跪地道︰「明公待羨恩,就好似親爹待親兒子一般。」
「哈哈!小崽子知道就好!」王宗實听了這話,心中雖不是真歡喜,卻也安下心來,便道︰「如今,咱也不瞞你,便與你說道說道。」
王宗實從浴盆中起身,由羨恩伺候著擦干換了便袍後,這才緩緩道來︰「先說這李建,他倒當真獻了件寶物,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也怪咱家當時被鬼迷了心竅,竟然收了下來。羨恩可知道有這麼一句俗話,叫做金瘡藥再好,不破皮為高。這寶物于咱家而言就是個上好的金瘡藥,可咱家若是不破皮,便是廢物。」
又道︰「當然,這李建也不是平白無故獻寶,他獻這寶,為的是咱家給他辦事。而這事,一般人自然是辦不了的,可偏偏咱家就不是一般的人。」
羨恩見機,忙捧哏道︰「這天下的事,只看明公想辦不想辦。」
「對,就是這個理兒!」羨恩這句話正中王宗實心坎,想他連皇帝都能扶立,還有什麼事辦不了,便笑道︰「這李建想要辦的事,倒也不難,不過就是外放為官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