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下不適感,彎起唇角邁進門檻。
大叔眼中精光一閃,把我唬住。他起身快步走上前來,握住我的手,將我往主位上帶。
「清兒怎麼來了,衣服還喜歡麼?」殷切地問。
「啊?」我不明所以,一時之間有些呆滯。
大叔卻只是寵溺地笑,讓我坐到他之前的位置上,與那老者坐在同等位置上。老者自然不悅。
「漢書,這位是?」
二小姐也回復儀態,笑道︰「這小姑娘倒是跟嫂子長得有幾分相像,我方才還以為是還魂了。」她這是在變相提起佳人已逝。
大叔蹙了蹙眉,但隨即又滿面笑容。
「杏兒都去了那麼多年,又何必再提起。不過,幸好,她還給我留下了一份禮物。「說到這里止住,果然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他慈愛地看著我,「清兒就是杏兒留給我最好的禮物,是我許漢書最寶貴的明珠。我所有的一切自然都是要留給她的。」
掌上明珠,他要表達什麼眾人自然很明了。
「怎麼可能?!」二小姐怪叫道。不可置信地瞪著大叔︰「大哥,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轉而指著我,「這個女人還不知道是哪兒冒出來的騙子,大哥你千萬不要相信他啊!」說著把容君拉到自己面前,「容君才是我們許家的孩子,你要看清楚啊!」
大叔拂袖,蹙眉道︰「住嘴!我自己的骨肉難道還會認錯?!」
大叔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一時間所有人都噤了口。
二小姐把目光轉向老者,忿忿而視。老者干咳兩聲,還是最先出聲︰「漢書,我們自然相信你不會認錯。可是這許家的家財確實不是一筆小數目,這女子也不知是真是假。若要家族承認,多多少少也要拿出些證據啊,不然怎能服眾。」他的話在情在理,連我都覺得大叔實在有些荒唐。
大叔不過略一沉吟,他妹妹就搶聲道︰「不如就滴血認親吧。」見眾人都把目光移向自己,她又得意洋洋道︰「三天後就是祭祖大典,也是到要選出許家生意下一任繼承人的時候了。我們干脆在宗廟里來個滴血認親,若這位姑娘真是大哥的孩子,那自然是許家當之無愧的接.班人。可若不是」,她頓了頓,轉向老者,笑道︰「那時還要請族長做主,將容君過繼給大哥。」
族長自然點頭同意。
整個大廳中最不明所以的人應當就是我了。我實在不知道自己怎麼在短短的時間里就變成了許大叔的孩子,並且還要參加什麼莫名其妙的滴血認親。
實在不想再參與這樣不知所以的東西,清了清嗓子︰「其實……」
「好!」大叔大聲道,「就這麼決定了。」擲地有聲。
等到其他三人離開,我一頭霧水地看著大叔。他也只能干笑。
末了,派人去客棧將車夫接來,留我們住在他府里。他似乎很喜歡我,有很多話想跟我說。我總覺得他早年喪妻,是極可憐的一個人,因此也不排斥與他說話。
那日,他說了許多他年輕時候的事。
「我今日見你在為傾城冢修整,你很喜歡琦月夫人?」他為我布菜,笑容溫淡。
點點頭︰「知道她是個奇女子,因此去看看。」
許大叔滄桑一笑,笑容中藏著些許苦澀,些許不堪的回憶。「我妻子是琦月夫人還是姑娘時的婢女,從來性子便很柔弱。我那時不過是個紈褲子弟,因仰慕琦月夫人,便埋伏在她們去上香的路上,準備一睹芳容。」說到此,大叔眼里閃出星光,斑斑點點,竟像個二十歲的小伙子。
「誰知杏兒竟把我們當成了采花賊,插著腰瞪圓了眼楮指著我們罵。」此刻他的笑容沒有了絲毫苦澀,而是純粹的歡喜。「我原想這個小女子怎麼這般刁蠻,後來為了報復總是去找她麻煩,那時才知她從來是個膽小的,那日不過以為主子遇到危險,便像一只小刺蝟般跳出來護主。」
「後來,我上門提親。她不過是個丫鬟,而我,許漢書,是南樂首富許家的公子,丞相大人自然不會錯過這樣好的買賣。我願明媒正娶讓她成為當家主母,我願把全天下都奉到她面前,可她仍是不開心。」
大叔開始自斟自酌,我見他正說到傷情出,也不忍打斷。
「後來,我們有了一個孩子。」大叔眼里散發出父性的光芒,十分仁慈和藹,透著濃濃的情意。
「那是個女兒,一雙眼楮像極了她。我對女兒如珠如寶,對她也越發好,可是在一起將近兩年了,我們甚至有了孩子,她還是不開心。」大叔許是喝醉了,說話間竟帶了孩童得不到關愛般的埋怨。「後來、後來……」他像是回憶到了什麼痛苦的事,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
「後來怎麼了?」我忍不住追問。
「後來……」他像是不願回想般閉上了眼楮。「我到外地去進購貨物,誰料大燁在此時攻打南樂,一路勢如破竹,不過轉眼便攻到鳳凰城。我收到消息快馬加鞭趕回時,戰事卻已結束。」
「听說、听說琦月夫人殉了國,她的婢女抱著小公主逃跑未遂,婢女跳了城牆殉主,小公主亦難逃一死。」他突然哭了,眼淚滾落在衣
襟上,大悲之間竟大笑起來。「我知道那是我們的女兒,可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願意用自己的孩子去冒充小公主,為什麼能夠把自己的骨肉送上死刑台?!而我,也一夜白頭。」聲聲悲切,我也跟著哭起來。
那一夜便在哭哭笑笑中過去,第二日許大叔說與我投緣,願收我為義女。許家原是南樂大族,南樂滅了之後,在大燁中有了更為廣闊的天地。在服裝、飲食、香料、航運,甚至是在官營的鹽鐵中也插了一手。家財之多,甚至可說是富可敵國。只是許家行事向來低調,所以在外並沒有太大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