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見他沒什麼反應,收回來疑惑地問︰「怎麼了?魂丟了?」
話音未落,成風猛地站起身,拉住我的手一用力,我整個人便被他拽起來,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後一路往院子里去。
到了梅花林,他忽地用力將我甩開,腳下一時站不穩,整個人往身後倒去。甚至連眼楮都來不及閉上,眼睜睜看著眼前的景象從成風陰雲密布的臉到星辰散落的天空。
下一秒,溫暖的懷抱環住我。
他似乎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扶著我站好,急急解釋︰「清兒對不起,方才是我太沖動了……」
我本來就不生氣,現在看他一副內疚的樣子更是忍不住出言安慰︰「你別擔心,我沒事。我知道你是覺得我駁了你的面子才會生氣,可是你也好好想想,聖上派你來巡視河道,你卻要與我去華都,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
說得我口干舌燥,可他的臉色卻越來越差,最後甚至黑了。
我立馬噤聲,小心翼翼地猜測他到底怎麼了。
可猜了半天連個所以然都沒猜出來。
想必是大男子主義,容不得小女子冒犯。
清了清嗓子︰「既然你沒事,那我先回去了。」末了揉揉肚子,抱怨道︰「剛才還沒吃飽呢。」
「你以為……」他忽然張口,說了這三個字又停住,掙扎半晌,還是沒有說出來。訕訕道︰「你去吧。我飽了,先回房休息。」說完不再理我,大步離開。
他還真是——莫名其妙啊。
表哥出獄之後再也沒有來過許宅,或許是因為他知道成風住進了這里。倒是姑姑來過幾次,可每次我都在忙得天昏地暗,根本沒有時間招呼她,她就自己扭扭捏捏地坐一陣兒然後離開。,
我自然知道她心里打的是什麼算盤,坐不了爹爹的兒子,能當女婿也不錯。反正爹爹百年之後,許家財產都是留給我。但表哥那樣的性子,實在不適合擁有那麼多財富,不然不知會亂成什麼樣。
姑姑雖然嫁出去,但照例每月都會從府里支一筆銀子權作改善生活。也是下人多嘴,去送銀子的時候提起了華都之行,姑姑听到便跑來找我,說是想讓表哥跟著去歷練一番。容君表哥二十多歲了,卻一事無成,也確實不能再這麼荒廢下去。雖不情願,但不想看他一生盡誤,于是勉強答應下來。
將出發的定在三日後,可還沒來得及受整行裝,便有飛鴿傳書到來。拆開,卻不是李蕭意,而是星辰。看得出她寫信的時候很匆忙,字跡潦草,信里只說讓我速回洛陽。
心下一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李蕭意從不是會讓我擔心的人,而現在,他卻連自己給我寫信都沒辦法。越想越害怕,一夜無眠。次日頂著一雙熊貓眼,告訴忠伯我要去洛陽。
他被我驚住,不斷詢問理由。可我卻只能撒謊,說我找到了爹爹,自然要回去感謝一下撫養我長大的養父養母。
忠伯說不如等老爺回來再一起去,方顯得更有誠意。
我擺擺手,淒苦道︰「養父養母身體本就不好,若是爹爹與我一道去了,他們親眼見到搶走自己女兒的人,不知會氣成什麼樣。還是我先回去打點一番。」
忠伯堅持︰「可也不用選這個時候啊?老爺還在華都等小姐呢。」
思量半天,斟酌道︰「實不相瞞,清兒以前曾去過華都,並且與一名貴人結仇。若是我去了,許家在華都的生意只怕難以開展。倒不如讓容君表哥去一趟,正好可以讓他多學些事情。」
忠伯只能哀嘆,他許是覺得我一個女孩兒也太不爭氣,但也只能作罷。
水災之事沒有完結,成風自然不能同我一起回洛陽。
又是我、明.慧、明夜、明辰四人,輕裝上路。因為擔心,所以快馬加鞭,趕到洛陽。
第一件事,就是到尚書府尋李蕭意。
以我現在的身份著實麻煩了些,于是讓明.慧等人候在門外,自己前去,只說是怡親王府季清兒,奉世子之命,約李二公子到府一敘。
我跟在成鈺身邊那麼多年,各家大人的手下都或多或少知道我。听了這番話,只管進去稟報,不多時,便見李蕭意一身藍衣走出來。
短短一月不見,他明顯瘦了許多,卻依舊是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藍衣落拓,眉目間是掩飾不住的喜悅。尤其是看到我,那喜悅更是越來越明顯。像平靜的水面被投下一粒石子,蕩出一層層漣漪,向四周擴散。
「二公子,我家世子爺等了許久,你快跟奴婢去吧。」按著規矩行禮,板著臉,心內卻忍不住偷笑。
李蕭意亦是如往常一般,唇邊是淡淡的笑意,客氣而疏離︰「那我們快走吧,莫叫成鈺等久了。」
一唱一和,雙雙離開。
過了轉角,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
「哈哈……他們實在、實在是太笨了,居然這樣就相信!」笑得直不起腰。
李蕭意配合地彎起唇角,眼楮卻一直定在我身上。
等笑得差不多了,靠在牆上休息。李蕭意走過來,抬手輕輕擦拭我眼角方才笑出的淚。
他
的指月復有些粗糙,帶著淡淡的暖意,撫上我的眼角。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像是在做一件極其莊嚴的事。
我被他感染,不自覺也平淡了笑容,怔怔望著他。
不知何時,他的手移到我的臉頰上,光滑的肌膚與手指相觸,驚得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他的目光卻是暖暖的,讓人安定。忽然他的手停住,眸色變暗,微微低了頭,低低喚一聲「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