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痛」將頭埋在他頸間,把所有憂傷都摒棄。「那……」聲音出口,才發現不知何時已變得沙啞,「阿玉……你不恨我麼?」
「我恨你。」這次他沒有任何猶豫便吐出這句話,我內心一滯,呆呆不能言語。
可他語氣一轉,環著我的手仿佛化成了一灘水,柔情蜜意幾乎要將我溺斃。「可我更愛你。」
「我既盼望著你來,又害怕你來。」他自嘲一笑,「當知道你住進這個院子,當知道你每日里繡花做飯,我心里就像灌了蜜一樣甜。可我怕一旦我出現在你面前,你所有的微笑都會散去。害怕你會怨恨我死纏爛打,害怕你會冷冷地說恨我。」
眼眶溫熱,深吸一口氣,將淚意逼回,只是還是有晶瑩水珠盈在睫上。「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幽幽說出一句話。他卻恍若未聞。
「不論你曾做過什麼,只要你還在我身邊,我都可以當做從未發生。」他的吻輕輕落在我的發上。「清兒,你可願意?」
他的聲音那麼溫柔,他那麼卑微地乞求我留下。
心中震動,一個「好」字險些月兌口,卻終究還是被卡在喉嚨中。
留下來?
記憶中有單薄的人影從身後擁抱著我,那麼熱切,那麼溫暖。他在我耳邊吐字,清晰而堅定。
我等你。
是了,還有一個人在洛陽等我。我曾答應過他,等我從暮雲回來,我們就一輩子都不分開。
被感動侵襲的大腦瞬時清明。我不忍推開他,卻還是要將拒絕的話說出來。
「對不起,阿玉。」歉然道︰「我沒有辦法留在你身邊。」
他卻沒有太大的波動,仿佛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一般。松開我的肩,手中還握著我的一縷發。
「清兒你知道麼,大燁首富許漢書前些日子到華都來商談合作,他願意進行大燁與青澤水上運輸生意,以及在青澤各地開設酒樓、飯莊、綢緞莊。」
我僵住︰「什麼意思?」
他微微地笑︰「許漢書畢竟是外族人,若想將生意完全開展到青澤,沒有當朝權貴的支持是絕無可能的。而且」他俯到我耳側,「許先生正在宮內做客,難道沒有人告訴過清兒麼。」
他轉而握住我的手,「你是大燁首富的女兒,將來亦會是我青澤的皇貴妃。只要你願意,我會讓你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我甚至佩服自己在這個時候還能保持冷靜。
他但笑不語,輕輕刮了一下我的鼻梁。
「清兒今日好好梳洗一番,晚上朕在攬月閣擺宴邀請許先生,清兒千萬不能失儀哦。」他笑盈盈說完這番話,松開我的手離開。
「你是在威脅我?」
他頓了頓步子,聲音清淺,瞬間仿若子衿樓初見,他仍是那個持劍的白衣少年,從天而降,為我擋去所有恐懼。
「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你。」
流霞回來時,我已在榻上睡了一整個下午,僅著薄衣,春日風涼,頭難免有些熱起來。
抵抗著暈眩的感覺,讓流霞準備溫水沐浴,然後換了一套干淨的衣裙,簡單將長發綰起,簪上一直在身上的那支碧玉簪。就算沒有辦法離開,至少可以用這樣東西來表明我沒有忘記過與李蕭意的約定。
來接我的人是陳希東,他較之前沒有絲毫變化,看見我亦是恭敬行禮,態度一如當初。
去往攬月閣的路上盡是沉默,我不多話,其他人也不敢開口。只覺無趣。行走間忽見御花園中春色如許,心情不由一點點好起來。偏頭見著池邊楊柳,停住腳步,細細看起來。
陳希東有些著急︰「姑娘,時間不早了,還是先去攬月閣吧。莫讓皇上等久了。」
我指著那已融冰的池水,偏頭望著流霞。「要是著池中有小舟就好了,等過些日子,我們就可以蕩舟采蓮藕。」
流霞一臉向往︰「最好還能有釣竿,那我們就可以蕩在中間垂釣,肯定別有一番風趣。」
我點點頭,見陳希東急得快哭了,這才緩移蓮步,一行人繼續往前走。
到了攬月閣,還未走到內間,就听到一陣笑談聲。爹爹豪爽的笑聲近在耳畔,心下一暖。宮婢遠遠便瞧見我,待得到了近前,麻利地挑起簾子,道一聲︰「姑娘來了。」
內間頓時安靜下來。
我含笑而入,一眼便瞧見爹爹坐在側邊,瞧見我的第一眼,臉上的笑意僵住。容君表哥坐在爹爹下首,本來是一臉恭謹,現在也只剩下震驚。看來他們並不知道我在華都。
除了楊子玉他們三人外,還有另外一位黑面大須的中年男子,面目端正,瞧著一身正氣。
楊子玉起身走過來相迎,極其自然地牽住我的手,帶著我坐到他身邊。黑面男子眼里閃過震驚,隨即端正態度仔細打量起我來。
「這……」爹爹面有疑惑地開口。
只怕他還以為我只是與清兒長得相像的女子。
我微笑著,輕喚「爹爹、表哥」。
楊子玉詫異道︰「咦,原來許先生真是清兒的父親,」他假作不知接著了然一笑,轉首目光寵
溺地看著我,「朕原先還以為是她誆著我玩,沒想到竟是真的。」
不揭穿他,輕笑著點點頭。
爹爹雖然看起來有些疲憊,但是面色紅潤,目光有神,想來在宮里的待遇並不差。
「聖上,不知這位姑娘是?」黑面男子開口問道,表情恭敬有禮。
我們兩手交握置于桌上,爹爹先開口︰「孟大人,她是草民的女兒,閨名喚作清兒。」
孟大人?莫非就是華都府尹孟靜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