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驚奇,素日也听說過那位名喚凌蕪的國師琴藝天下無雙,詩詞歌賦亦是精通,況且青澤皇後本就是暮雲的公主,他會受到太後邀約也不足為奇。
一進大典,便感到一道灼熱的目光定在我身上。
略微不自在地晃晃腦袋,流霞立刻擔憂地低聲問︰「可是不舒服?」
我搖搖頭,「沒事。」故意忽視那道目光,跟著指引來到太後面前,下跪請安。
「起吧,你身子不好,先坐下。」太後心情不錯,說話溫柔,我心里不禁奇怪起為何先前阿玉不讓我來見他母後。
謝恩起身,入席時險些被椅子絆倒,幸好一雙手及時扶住我。那手寬大有力,應當不是女子的手。想來只有可能是凌蕪了。
于是展顏一笑,「多謝。」
「不用。」他回了一聲,可聲音中卻帶著苦澀。
忽然他幽幽嘆了一口氣,以只有我們兩人能听到的聲音道︰「早知如此,當初必不放你離開。」說完立刻松開我,退到一旁。
我心里驚奇,但也知道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滿月復狐疑地坐下。然而不過一會,一切又都被我拋諸腦後。話說失憶後就是這點比較好,因為忘性也變大了,什麼事都記不久。
今天的菜色很好,只是吃了不過幾口,太後就開始嘆氣。
「哀家倒還真是想念你的手藝。」
她的話明顯是沖著我來,只是我會做菜麼?我怎麼不知道?
干笑著應付︰「太後若是喜歡,清兒就去學。」
她听了又不說話,氣氛一時之間有點沉默。
我不善于沒話找話,只知埋頭吃飯。等將菜撤下後,太後方才放我離去。
當天夜里我似乎做了個夢,夢中也是一片黑,但我能感覺到床榻邊坐著一個人。他的手輕輕撫在我的眼楮上,似乎在察看什麼。過了許久,手又移到我的臉頰。我極力想睜開眼楮瞧瞧是誰,可身子無力,就連動也動不了。
最後,耳邊只余無奈的嘆息。那嘆息中似乎還充滿了憐憫,還有淡淡的悔意。
第二日流霞進來時我已呆坐半晌,任由她為我穿衣。她今天有些高興,忙著手上的活還不忘對我說話︰「姑娘,大燁和咱們停戰了,真好!」
想到許氏的生意不會受到戰亂的影響,我也不由點頭︰「的確挺好。」
「听說是因為大燁國主壽辰兩軍僵持不下,受苦的盡是黎民百姓。三國國主皆憐憫蒼生,決定議和。」
我听了只覺好笑,大燁先出的兵,現在一句天下蒼生,難道一切就都這麼算了?
大燁議和可以想是疲于應對兩國兵力,但暮雲和青澤的退讓,又是因為什麼?
想不通干脆就不再去想,等洗漱完畢,便扯住流霞詢問凌蕪的住處。她尚未細想便回道︰「國師今日一早就離開華都了。听說是前去迎接大燁派來的使者,恐怕要幾天才能回來。」
知道他還會回來,我也就放心了。直覺里總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淵源,我實在很想問問他我們是否認識。
五日後,接待大燁使臣以及暮雲國師的宴席在朝陽殿舉行。按理阿玉應攜皇後元華參宴,但他卻告訴我希望是我陪著他前去。
流霞高興得不得了,也不管我是怎麼想的,就找出最華麗的衣服來為我裝扮。心里知道這樣逾矩之事不好,但卻找不出話來拒絕。阿玉曾說我是他最愛的女子,那我又怎麼能拒絕他用來表達真心的邀請?
換上衣裙,綰起長發,流霞為我在額頭點上桃花鈿,淡施脂粉。最後,取來面紗,遮住面容,只露出一雙眼楮。只是就連這眼楮,也不過是個擺設罷了。
阿玉親自來接我,共乘龍輦直到朝陽殿前。
只怕不知有多少人要在背後嚼舌頭,說我恃寵而驕,竟連龍輦都敢坐了。
「皇上駕到!」太監總管尖利的聲音憑空響起,驚得我出了汗。但阿玉的手極穩妥地牽著我,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我失神跌倒。
深吸一口氣,跟著他的步伐平穩邁進大殿,殿中肅靜威嚴,我知道兩側坐滿了各級官員,心里也就更緊張了。
阿玉帶著我一直走,最後停下腳步,讓我坐下。不疑有他,乖乖落座,耳邊卻清晰可聞一陣抽氣聲。我頓時局促不安,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不好的事,為什麼他們的聲音听起來都好驚訝?!
手不自然地撫上扶手,想借由此給自己一點安全感。撫上上刻著凹凸不平的圖案,下意識地描摹著,卻在下一刻驚了自己。
竟是龍!
他帶我坐上龍椅!這個天下至尊的位置,他願讓我一個女子與他並肩而立。
心里的震驚難以描述,面上卻不顯露分毫。只是與阿玉相握的手下意識地使力。
他笑著說一些願三國永修盟好的話,殿內附和之人無數。這次小小的戰爭,青澤雖幫著暮雲,但算起來,也可以算是中立之國,所以這次宴會設在青澤,為的也是如此。
開場話說過之後就是歌舞,絲竹聲充斥整個空間,阿玉才抽得空來剝水果給我吃。不安感慢慢消散,今天竟是我前所未有地安心的一天。殿中歌舞暫歇之際忽然傳來男子之聲︰「鉞听聞青澤女子皆是能歌善舞,不知今日能否有幸得見夫人一舞?」
他口中的夫人想必就是指我,可是我哪會什麼舞蹈啊。于是嘿嘿笑兩聲,又不知他身份,故而不回話。
阿玉笑道︰「清兒身子不好,不能起舞。今日朕為鉞世子準備了青澤歌舞,世子不妨好好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