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為老爺今兒怎麼想起寫字來了,倒描了這幾個字,看著倒像是對聯,怎麼滿滿寫了一篇子?」
胡老爺也跟著笑起來︰「哪有剛出正月,又要寫楹聯了?」
翠嬸邊說邊笑著向外走去,「說不準二少爺紅鸞星動,先寫一幅預備著也是好的。」
只顧著說話,沒想到和急沖沖闖進來的三小姐胡慧姍撞個滿懷,茶盤月兌手而飛,茶壺落到地上摔個粉碎,壺里剩下的水,濺了胡慧姍一身,胡慧姍抬手給了翠嬸一個耳光︰「你沒長眼楮!」
她一眼看到胡泰裕濕漉漉的頭發和淋濕一大片的棕紅緞長袍,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正蹲在地上撿碎瓷片的翠嬸︰「一大把年紀還這麼毛手毛腳的,是不是覺得我們家門坎矮,供不起你這尊大菩薩?」
她繞過翠嬸走到胡泰裕面前,回過頭望著呆呆發愣的翠嬸,咬著牙說︰「你身為總管都這麼不省事,怎麼以身示範別人?怪不得別人都說我們家的下人,就是二號主子,欺軟怕硬。」說著走過去,想給她爹月兌下長衫,胡泰裕冷著臉推開慧姍的手,站起身自己解了外衣,「怎麼越來越沒規矩了,翠嬸好歹也是你的長輩。」
胡慧姍冷笑了一聲,「我幾時有他們這樣的長輩?」她想接過長衫,胡泰裕伸手把長衫遞給隨慧姍身後進來的丫頭小紅,小紅先拿了一條濕手巾服侍胡老爺揩了臉,然後另取了一條干毛巾將胡老爺的頭發擦干,再把破爛宣紙扯掉,將桌子抹淨,才拿著長衫出去了。
胡泰裕等小紅關上門,身子向後靠了靠,坐正身子,他抬手示意慧姍坐下,等慧姍坐穩後,他嘆了一口氣說道︰「慧姍,這兩天爹一直想找個時間和你談談,因忙著送你楊叔叔沒抽出空兒。我早就耳聞你對家人們是輕則罵,重則舉?一個姑娘家學得如此刁蠻,成何體統。爹叫你讀書,不是讓你做為逞強的根本,而是讓你學會如何做人?翠嬸從小把你帶大,她雖說不是你親嬸子,但是除了你媽韓晴外,你最應該尊重的就是她!」
慧姍開始愣了一下,隨即不服氣地說︰「她是我們家雇的下人,對我好是應該的。上海有錢人家對下人都是這樣,打罵下人更是常事,何恬姐說過‘他們都是賤胚子,不管教不成。’您看今天,翠嬸對爹沒尊沒卑的,我看要是再不管教,都分不出誰是主、誰是僕了?」
胡泰裕原本心平氣和,雖然呵斥慧姍,臉上仍帶著笑容,听慧姍說完,臉頓時沉了下來,他手重重地拍到桌子上︰「胡說,我們家什麼時候有下人了?他們都是我的家人。你在上海好的沒學來,竟學一些歪門邪道,我們家人丁稀少,至今仍是田昌物盛,靠的是什麼?靠的是遠近鄉親的抬愛。得人一兩金,當還萬兩銀,如果連這點兒胸襟都沒有,你不配做我胡家的人。」
胡慧姍開始被他爹拍桌子聲嚇了一跳,听他爹說完,忍不住為自己辯白道︰「他們是下人,下人就得听主子的,何伯伯家的下人哪個見到主子不是唯唯諾諾的,哪像我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