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靖華發了個怔,拿起順手搭在床頭的衣服,一面往身上套,一面對韓冰道︰「你先在這兒休息一會兒,我去看看就回來。」又對那丫頭道︰「清泉,一會兒讓廚房把韓先生的飯菜送到這兒。」
韓冰站起身道︰「昨晚上不是說要出趟遠門,叫二少爺今兒早上不用過去了。」
何靖華回身笑道︰「你倒真有心。他素日里從沒有一聲不響地出去過,即使出遠門也會安排玉寬幫他買票,回來的時候也會打電話告訴車次船次,好打發車去接。這次卻連玉寬也不知道他的行蹤,實是事出非常。」
韓冰隨後跟出來,何靖華問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韓冰笑道︰「這里到底是內院,我在這兒進出多有不便,反正沒事兒,回去把明兒的課程備好,到時也不至于太倉促。」
何靖華怕韓冰迷路,忙囑咐清泉帶韓冰回後院。
何靖華一去直到傍晚也沒見回來,清泉打發一個叫蘭喜的小廝,把飯菜送過來。
韓冰正蹙著雙眉,手里擎著筆發呆,听蘭喜喚了他一聲,忙停住毛筆,把筆放到筆架上,站起身淨了手。
吃過晚飯,她將教案收拾過去,夜晚天高氣爽,趁著月色她踱至湖邊,望著平靜的湖水,她的心卻久久不能平靜,即擔心胡雲山的安危,又因心里至今放不下他而苦悶。
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覺得身上冷了,才轉身進了院,踏著青石苔的小路,卻仿佛踩到棉絮上,腳下輕浮飄忽。
掀開臥房的簾子,月光如水般從窗外灑進來,映到大紅的窗簾、帷帳上,她覺得出奇的詭異。她模索著至牆邊,想把燈拉著,就听到床上似有似無有人低吟了一聲。
韓冰本來自己獨自一人住這麼大的房子有些不自在,這月高人靜之時,冷不丁從她的床上傳來聲音,她頓時覺得毛骨悚然。身子向後退了一步,手剛好踫到燈繩上,她順手一扯,另外一只手則掀開了簾子。
韓冰一面退到門口,一面向床上望去,見床上躺著一人,身下胡亂裹著大紅錦被,頭向床里側臥著,可能因不舒服,身子竟翻來覆去,口里低聲說道︰「是誰,幫我倒杯水。讓靖華過來一趟。」
韓冰听著聲音有些耳熟,大著膽子向前走了幾步,那人正好翻過身子,燈光映著紅彤彤的一張臉,緊皺著雙眉,嘴唇通紅,韓冰雖離得一步之遙,也覺得他口中噴出的氣息熱哄哄的。
待看清他的臉,她竟怔住了。直到那人又叫了一聲水,她才慌不迭地應了一聲,回身倒一盞茶遞到他的手里,手雖沒踫到他的手上,也感覺出他手心上卷出的熱浪。
那人接過茶一口氣喝光,才把茶杯遞過來,韓冰伸手接過,剛觸到茶杯,那人忽然反手緊握住她的手,韓冰只覺得一股熱流從手直傳入她的頭頂,她身子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見他雖閉著眼楮,臉上帶著欣喜︰「我終于等到你了,這些天你可把我想苦了。」
他這一句無頭無腦的話,讓韓冰一怔,緊接著她羞赫緋紅的臉,猛地變得煞白,心道︰「到底是浮浪子弟,紈褲之徒,枉我為你一直擔著驚受著怕。」她一手拉開他的手,一手抓住茶杯往回一撤,轉身向後走去。
那人手向前虛抓著,大半個身子已經探出床外,嘴里有氣無力地叫著︰「韓玉露,你不要走。今兒我在蘇州河上祭拜你,你怎麼還不理我,想必是你沒收到誄文,明兒一早我就打發人去燒,你若不信,我還帶在身上,你看看。」說著幾經折騰,才打開纏繞在身上的錦被,從兜里拿出一張紙扔過來。
韓冰剛走到桌側,听到他叫韓玉露,身子竟一頓,好像被定住了一樣,緊接似一把刀捅進她的胸口,把她的心一片片攪碎,痛得她彎下腰去,額上現出細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