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兩腮,她緊咬著雙唇不讓自己哭出聲,握住桌角的手一點一點地收緊,強抑制住把抽泣聲咽回肚里。
忽听得背後咕咚一聲,原來胡雲山因用力過猛,竟從床上跌落到厚厚的地毯上,他嗓子里發出一聲悶悶的低哼聲。
韓冰轉回頭淚眼迷糊地望著他,竟忘了過去扶他起來,直到胡雲山因倒地姿勢不舒服,伸展開雙腳不小心撞到床角,又痛苦地悶哼了一聲。
她才慌忙站起身,三步兩步跑過去,因他個子太高,又處于昏迷狀態,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拉硬拽著把他拉上了床。
等安置胡雲山躺好,她呆呆地望著他俊美的五官,眼光落到他因痛苦而皺成一團的眉頭,她伸手想替他撫平,手指堪堪落到她臉上時,她忽然握手成拳,直起腰,猛地轉身想走,胡雲山忽然一撐腰,竟好像溺水之人抓住稻草一樣,緊緊地抱住她,死活不肯放手。
韓冰掙了幾下沒掙月兌,怕傷到他,又不敢十分用力,只覺得他口中呼出的氣息噴到她臉上辣的,她不想看他,因為看著他,她就忍不住心痛,痛得她直想把心剜出來,她閉起眼楮,緊咬住雙唇,心里道︰「即知今日,你又何必當初,若你當日不急著逃走,此時夫唱婦隨,何至于害我背井離鄉,隱姓埋名。」
足過了半個小時,她覺得她的全身都僵住了,胡雲山可能也抱累了,才漸漸放松手,韓冰反手扳開他相握的手指,與他手指相握的一剎那,她竟覺得好像握到燒紅的烙鐵一樣,她急忙從他的臂下褪出身,顧不得背疼腰痛,去門外的缸里打了一盆水,把手巾用冷水投了,敷到他的額頭上,替他蓋好被子,自己則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他的身側。
一轉頭看到胡雲山剛剛扔到床底下那張紙,露出來三個字,字跡遒勁灑月兌,她低頭拾起來一看,她原本愁眉不展的臉,竟忍俊不住笑起來,因為她覺得張書景的字不僅是給人題匾的,這會兒又兼做代寫誄文,她逐字逐句看下去,當她看到,有玉環之容卻無禍民之心,她心道︰「看來這些代筆之人通篇都是些胡言亂語,即使我當真有禍民之心,只一介草民,卻又從何禍起。」
原來胡雲山這篇誄文,前部分是代筆之人,以條條框框溶合逝者生平所寫,倒有些似是而非的感覺,後部分則全是從李煜悼大周後誄文所摘錄,字字血淚般,韓冰看了卻無動于衷。
她把誄文疊好,因珍惜是張書景的字,小心翼翼地放至胡雲山的枕畔,見他睡得極沉,放下帳幔,從櫃子里扯出一條毛毯,關了燈,合衣躺到炕上。
這一夜韓冰幾乎徹夜未眠,一說睡不慣炕,又要兼顧給胡雲山換敷在額頭的毛巾,直到天亮時才睡著。
她正似睡似醒之時,忽听到外面有人輕輕敲門,等她完全清醒之時,外面的敲門聲已換成了砸門聲,她拉開毛毯,整了整衣服,搖搖晃晃來到門口,門打開時,她才發現已天光大亮,頭頂的太陽刺得她微眯起眼楮,見何靖華焦急地站在門外。
何靖華初看到她時怔了一下,見韓冰慵懶地靠到門框上,用手擋著陽光,陽光從指縫間射到她的臉上,帶著斑駁的光影,更顯得她的臉像透明的一樣。
何靖華歉疚地笑了笑道︰「剛剛回來的路上看到刻兒,他說叫了半天門,竟沒人應。我還以為出什麼事了?你若再不開門,我就要找人把門撞開了,沒想到倒攪了你的清夢。」
韓冰側過身子,背對著何靖華,狠狠地打了兩個哈欠,才覺得精神些,她轉過身笑道︰「你倒進屋看看睡在床上的那位公子,是不是你要找的胡少爺?」
她話音未落,已見何靖華沖進了屋里,她關上門,偷偷地伸了個懶腰,覺得身上的骨頭節 啪啪要散架了一樣。
她進屋時,見何靖華正哈著腰,微皺著眉頭,將手搭在胡雲山的額頭上,她走到床邊,不經意向床上一望,就覺得好似一盆熱火直烤到她臉上,熱哄哄的,胡雲山的睡姿不雅之極,敷在他額頭上的毛巾此時握在他的手心里,一半搭到床上,一半垂到地上,蓋在身上的紅緞被他壓到腿下,褲管半卷著,露出一截長滿汗毛的腿,胸口的衣服扣子扯開了幾個,露出大半個胸膛,臉上帶著病態的潮紅,鼻孔一張一合喘著粗氣。臊得她急忙退開身去,伸手將窗戶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