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冰把花背到身後,慢慢踱回院子,隔著玻璃窗見屋里站了五六個人,她悄悄走進屋,正听到何靖華和一個中年人說話,那中年人從藥箱里拿出一根長長的針筒,對何靖華道︰「雲山的燒不輕,光吃藥不行,我先給他打個退燒針。」
他安上針頭,吩咐一旁另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子,拿出兩只裝有藥水的小玻璃瓶,安放在他手指間,揚起針筒在瓶口處使勁一敲,把尖尖的瓶頸削下去,針頭伸入瓶中,吸了藥水,韓冰第一次看到西洋針,正看得有趣,沒提妨何靖華對清泉道︰「你出去,一會兒有事再叫你。」
清泉放下茶杯,紅了臉低著頭,慌忙退了出去。
韓冰只見胡雲山俯身趴到床上,另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子把胡雲山的褲子往下一扒,韓冰雖沒看清什麼,只覺得一股熱浪直沖到臉上,急忙轉過身去,心里暗道︰「怎麼倒把針打到那個地方!」
她想退出去,又怕露出馬腳,不退出去,又實在臉紅心跳,後悔在外面多待一分鐘也好。
听大夫說一聲好了,接著那大夫笑道︰「你這次逃婚不要緊,胡伯父病了,就是你這銅筋鐵骨也沒經起折騰。我前天去看胡伯父,他只是郁結于心,我給他開了幾副藥,不敢說藥到病除,保管不會落下什麼病根。」
胡雲山翻身坐起,邊道謝邊系褲子。何靖華見他臉然蒼白,嘴唇青白,真像個白面書生一樣,只系個褲子就累得呼呼直喘粗氣。
那大夫又道︰「真是事有湊巧,正趕上你夫人的姑母韓女士生命垂危,倒救了她一命。」
韓冰正閉緊雙眼,一听說韓晴生命垂危,嚇了一跳,睜開眼楮,正見到胡雲山驚噩地抬起臉,又听大夫說救了她一命,韓冰才稍稍放下心來,心內卻著急,命是救下了,可是病還有幾分!
已不知不覺走到床邊,何靖華一偏頭看到她,笑著問道︰「你剛才去哪兒了?」韓冰一怔,緩下心神,笑著說道︰「剛去園子里走走,遇到一個姑娘采花,順便送了我一枝。」說著把牡丹花拿給何靖華看。
胡雲山向韓冰瞟了一眼,見她笑臉盈盈,似出乎意料,蹙起雙眉問那大夫︰「她身子雖一直不大好,卻沒听說有什麼大病,怎麼就生命垂危了?」
藍喜端了一盆干淨水,大夫洗了手,何靖華遞給他一條毛巾,又把茶水遞給他。
那大夫坐到床邊的椅子上,邊喝茶邊道︰「只是氣結于心,痰迷了心竅,請的大夫又沒經驗,若是再晚一刻,痰在喉嚨堵死了,有可能把人憋死。」
他喝了半杯茶,隨手放下茶杯,站起身,對雲山道︰「你不用擔心,我已幫她通了心竅,也不用吃什麼藥,吃點兒補品就行,否則我也不會放心回來。」邊說邊打開藥箱子,從箱子里取出一瓶藥,隨手在紙上寫著幾個字,連著瓶子一起遞到何靖華的手里︰「這是一瓶退燒藥,隔四小時給雲山吃一片,若到晚上燒還不退,再給我打電話。」
大夫已收拾好藥箱,把它遞給那個跟班的,讓他出去外面的車上等著。
何靖華邊接過藥邊道︰「早上給你打了幾通電話,一直沒人接,還以為你家里的電話壞了。」
大夫月兌下白大褂,擎在手里笑道︰「老媽子早起出去買菜去了,你嫂子帶著孩子也沒听見電話響。」
送走了大夫,何靖華見韓冰坐到一邊的椅子上想著心事,而胡雲山則一動不動地望著頂棚發呆。藍喜捧著兩大捧鮮花笑著走進來,對胡雲山道︰「太太听說胡少爺病了,忙著打發人送了一堆東西進來,叫胡少爺在這兒安心養病。」
胡雲山轉臉對藍喜道︰「一會兒你給玉寬打個電話,叫他把家里未簽的文件打發人送過來,另外再給我帶幾套衣服過來。」說著眼楮瞟了一眼韓冰。
藍喜把花放到案子上,答應著出去,不一會兒回來,手里捧著一個大景泰藍的花瓶,對胡雲山說道︰「梁官家說一會兒就派人把東西送過來。」他把大花瓶抱到胸前,拿起花束走了出去。
何靖華問胡雲山︰「中午想吃什麼?早晨只吃了半碗粥,一定餓了。剛听清泉說六姨要吃火腿炒竹筍,廚房做了許多,你素常嫌新鮮竹筍苦,我就沒要。」
胡雲山道︰「又不是我一個人吃飯,還有你和韓冰,何況現在我的心比黃蓮還苦,倒想吃點苦的,抵頂抵頂。」
何靖華笑道︰「你這話說得就有毛病,哪有苦上加苦還能抵頂的。」說著回身叫在門外木椅上邊曬日陽邊插花的藍喜,「去告訴清泉,把那炒竹筍裝一大盤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