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謀單手撐著臉的右側,曬著太陽,光明正大的開始偷懶。另一手里卷著一冊書,平常一看幾個時辰的書,最近卻怎麼也看不下去。從前幾天的時候,他便感覺到輕微的頭昏,渾身乏力,做什麼事都沒精神,連帶著胃口也變差了。
久病成醫,對自己的身體相當了解的唐子謀,知道自己一定是病了。用大夫的話來說,得了風寒。唐子謀覺得很頭疼,用力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枉圖想讓自己清醒清醒。這幾天影子那‘哀怨’的眼神,時不時的掃過來。對于前幾天自己只披了件單衣,坐了那里沉思了大半夜,確實不是好的習慣。而他之所以會得了風寒,十之八九也是夜冷風涼,沒有按平時的習慣上chuang睡覺,才導致此時的他無精打采。因為這個緣故,導致影子十分不滿。
因為本身身子骨太弱,對平常人而言只是一個小小的風寒,如果不好好保養,以唐子謀現在的身體狀況,也足夠致命。這場風寒本該可以避免的,誰讓他自己一不小心想入了迷。那時的影子正好不在,結果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身涼如冰。等到了第二天,一點都不意外的得了風寒。
鑒于他對大楚的官場沒有太大的興趣,沒對大楚的未來沒有興趣改變什麼,唐子謀所奉行的便是低調。既不得罪什麼人,也不去討好什麼人。相對于阮史不到一年的交際廣闊,唐子謀奉行的則是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這類人,在翰林院也有幾個,倒也不算太過特立獨行。
小小的風寒,並未引起什麼風波,誰讓唐子謀人緣「不佳」。唐子謀也樂得如此輕松,才會如此光明正大的躲在這里偷懶。
藏書樓的後面有一處觀賞性的小樹林,平時沒有什麼人進出。每當休息的時候,唐子謀都喜歡到那里。甚至在小樹林里,還有一塊巨大的橫石,供他平時側臥休息之用。橫石冬暖夏涼,是影子特地從楚帝李望那里「借」過來放在此處的。
隨手拿起書蓋在臉上,唐子謀決定稍稍眯下眼。
「嗚嗚嗚……。」
頭好昏,迷迷糊糊。不過似乎听到有個小鬼在哭?算了,大概是在做夢吧。
「哇哇哇……。」
唐子謀睜開雙眼,不是做夢,也不是錯覺,是真的有個小鬼在旁邊哭得如同死了爹娘一般。頭痛的按了按太陽穴,唐子謀拿下臉上的書,坐起身子。在一棵樹的背後,隱約能看見叢林里的明黃色繡龍的服飾。能夠穿明黃服飾的,只有皇室成員,那躲在大樹後面哭得跟傻瓜似的小鬼應該是皇族子弟。
哭泣的小鬼唐子謀認識,在皇宮里,有些人就算得罪也沒什麼大的關系,有些人是萬萬不能得罪的。楚帝天性風liu,後宮佳麗無數,加上雙腳也無法數清這大楚皇宮里到底有多少位皇子。因為皇子太多了,有的甚至于還不如一個宮女太監。但眼前這位,唐子謀倒踫巧認識。
皇長孫李治,當今太子的長子,被當今楚帝繼予厚望的小鬼頭。據聞,這位皇長孫自小聰明憐俐,並擁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是人人口傳相誦的神童。而我們現在的神童,現在正躲在一個自以為沒人的地方,哭得一把眼屎一把淚。
二人的距離太近,哪怕小心的踩在草地之上,發出「沙沙」的聲音,也會驚動哭泣的小鬼的注意。無法置身事外,這與決定低調行事,高調做人的唐子謀的宗旨有相違背。但現在想抽身離開已經太晚了,唐子謀暗嘆了一聲倒霉,向哭泣的小鬼走過去。听到背後的腳步聲,李治用自以為微小的動作小小挑了個頭,隨後像受驚的小兔子,把臉埋在膝蓋里。
「長孫殿下,下官唐子謀,翰林院編修。長孫殿下是否餓了,下官這里有些點心,殿下可以暫作充饑。」
李治一直垂著頭,對于唐子謀遞過來的點心也不拒絕。他顯然哭了有一段時間,並且哭餓了。抽泣著吃著點心,十歲的小鬼頭顯然餓壞了,所有的點心都落入他的肚子里,最後才打了個飽隔。這點心其實都是影子準備的,只是擔心自家主子餓壞肚子,給唐子謀隨時可以充饑用的。
等吃光了點心,兩個人的距離無形拉近了之後,李治才抬起頭,粉女敕女敕的小臉,顯得格外可愛。只是那肥嘟嘟的臉上還殘存著淚痕,眼圈發紅。小鬼頭露出自認為惡狠狠的一面,用威脅的口吻對著唐子謀說道︰「不準問,不準說,不許跟任何人提及。」
說出來的話很有威懾力,但一雙紅紅的兔子眼卻大大的削減了其威脅力。
「是,長孫殿下。」唐子謀溫和的點頭答應,順手從懷里抽出絲巾,遞給情緒已經穩定下來的李治。
李治並未接過絲巾,而是用小小的粉女敕手背狠擦了擦臉,「你在這里做什麼?」
「下官平日在這里暫作休憩,叨擾到長孫殿下,請殿下恕罪。」
面對惡聲惡氣的李志,唐子謀不覺得對方可惡,反而覺得這小鬼還滿可愛的。而且自從抬起頭後,就一直挺直著身子,繃得緊緊的,如同一個小大人一般。
「你在這里看書?」看到唐子謀手里的書,李治猜測,隨後又像是想起什麼,驚喜的看著對方,「對了,你叫唐子謀,本殿下記得你。本科的探花,你的‘河流田治’寫得非常不錯。」
「多謝長孫殿下贊賞。」
河流田治是唐子謀針對水利方面的利用,引導長江支流,灌疏良田,以及一些良田上的灌溉。戰爭席卷了近大半個大楚,很多平民因為戰亂的緣故拋棄了自己的家園。每年都有幾千至上萬人是被餓死的,如果改良了種植方法,增加糧食上的產量,一定能避免更多的人因為饑餓而失去生命。
唐子謀自認自己想名流青史,但在這個世上見到太多無辜枉死的人,只要不是冷血的人,都希望能盡自己一份力。不能改變戰爭,但最起碼在另外的地方給予那些人一些微薄的幫助。
只可惜,理想是很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