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簾子走進來的竹意,全身上下都沒有一處的模樣,簡直就像是個小可憐。就連最起碼的站立,都非常勉強的。竹意也出人意料的堅強,一身的傷痕,雖然看上去隨時都會昏倒,卻緊咬著牙,硬是挺直著身子,半跪在唐子謀的面前。
「你怎麼這副模樣?」
在竹意的身上,凡是露出來看見的地方,都有勒傷青紫的痕跡。
「竹意護主不周,理當受罰。」竹意咬著小虎牙,垂下頭,「無論什麼樣的處理,竹意全都接受,只請求影大人看在屬下等盡心盡力的份上,別把屬下趕出天地樓。」
唐子謀一挑眉,看模樣,似乎並不只是處罰那麼簡單。一番交談之下,唐子謀才得知。那天他被人偷襲昏過去之後,影子便一直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守著自己。而對于直接被影子委以重任來保護他的竹意四人,因為護主不周,自那以後,一向少言寡語的影子,在面對這幾個人時,直接采取無視態度。換言之,影子暗藏的意思便是不管這幾個人的死活。若是懲罰倒還好,竹意四人還能稍松一口氣。影子直接冷處理,對幾個人視而不見。而竹意身上的傷,卻是自我懲罰留下的。
對于根本沒有價值的人,影子根本就懶得張口,完全沒有那個必要。以四個人的實力,居然保護不了一個人,影子非常失望。他已經把這四個人,直接打入了冷宮。
這是影子的本意,竹意並不笨,他當然查覺到影子幾乎算是漠然的冷淡態度。
天地樓所收養的,都是一些在戰亂中失去父母的孤兒。他們無親無靠,因資質不錯,才會被樓里吸收,加以培養。而竹意等人,因為資質長相均數一等一的。再加上又會伺候人,才從天、地十三人中挑選出來,由影子親自傳授武藝。可以說,竹意等人的武功,完全可算是師從于影子。雖然只是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但他們的資質都是千挑萬選,假以時日,實力不可小覷。
影子知道,但以他的性格,從來就不會考慮這些。失敗了便是失敗了,沒有任何借口可言。
竹意跪在這里,這就是來求情來了。
唐子謀張了張口,還未說話,那空氣便帶著幾分迫不及待的鑽進他的喉管里,引來了他一陣劇烈的咳嗽。沉默一旁的影子連忙小心的撫著他的後背,感覺著手底下那模見其骨,帶著幾分瘦弱的身體,影子毫不客氣的散發著冷氣。
又瘦了,影子不重不輕的撫mo按摩著。
半膝跪地的竹意渾身一涼,自上方射來的冰冷視線,帶著十成十的殺意,讓竹意打了個冷顫。剛剛唐子謀一不小心岔了氣的帳,大半數影子是算在竹意等人的身上。
「對待小孩子不要太過于嚴格。」唐子謀溫軟的笑了笑,安撫著被影子嚇得微微發抖的少年,「竹意,起來吧。這次你雖然護主不周,但你們經驗尚淺,稍加懲罰便就罷了。」
「是,主子。」竹意少年心性,一听唐子謀原諒,立馬興奮的應道。
唐子謀笑著擺擺手,隨後面色略略凝重,問起自己叫竹意過來的真正來意。「竹意,我昏迷的這幾天,你把外面發生的事,詳細的跟我說一遍?」
竹意听了,把這幾天的事,原原本本的一一述說。
事從那天晚上的刺殺開始說起,紫衣為首的蒙面人一擊即退之後的不久,驛站被毀了大半,死傷幾十。而本地官府的人卻在事情平息之後,才珊珊來遲。而幸運的事,有影子保護,七公主以及李治都平安無事。除了受了一些驚嚇,並無什麼大礙。
身為本地的府尹被摘了頂戴,其余相關人等,均被遠在洛水的楚帝輕重不一的下旨處罰。唯有受重傷的唐子謀,幸免于難。而名義上作為家奴影子的功勞,算在了唐子謀的身上。李望從國庫里拿出各種珍品藥材賞賜了下來,給重傷的唐子謀作為療傷之用。倒是一同跟在使團後的中吳使團,沒有受到什麼大的毀傷。
還好沒有發生什麼不可避免的大事,唐子謀舒了一口氣,安心的喝下熱氣騰騰的苦藥。真的好苦,他不由皺著一張帶著幾分病容的臉,今天這貼藥似乎格外的苦,里面到底加了多少黃連啊。連常年吃藥的他都受不了,隨行太醫不會是個庸醫吧?
細心的影子準備了甜糕,他塞在嘴里,多嚼了幾下,這才蓋過了滿嘴的苦藥之味。
外面的人是手忙腳亂,而唐子謀手捧著從皇宮里帶出來的書,喝茶品讀著。偶爾躺在床上躺累了,便由影子小心的扶著,搖搖晃晃的在院子里散步。除了心口時不時的抽痛,影響他開口說話,日子過得倒是挺滋潤的。
「長孫殿下還逗留在七公主的閨房里?」
「是。」
不知是做賊心虛,還是李治無視唐子謀的存在。連同公主之尊的七公主都曾探望過重傷的唐子謀,以表示感謝,李治這個小家伙,愣是沒有踏足過這間房子。既然小麻煩不過來,唐子謀自然不會自當沒趣,假裝對方不存在,安心的過著自己病人的生活。
李治是皇長孫,在某人的眼里已經化身為移動小麻煩,但卻也不能不管不顧。每天李治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唐子謀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影子小心的扶著那瘦弱的身體,好輕,就算唐子謀全身都依附在影子的身上,他也感覺不到身體有多少的重量。重傷之後,唐子謀雖撿了一條小命,已經月兌離了危險,但原本就顯得幾分單薄的身體,更是瘦其見骨。那里好不容易養出了一點肉,如今下巴尖尖,眼楮大大,明顯瘦了一大圈,只看得影子心疼萬分。
前面有一處亭子,影子小心的扶著唐子謀坐在石凳之上。石桌上擺著一副棋具,最近唐子謀熱衷于自己跟自己對弈,以作消磨時間之用。影子立在石桌邊上,小心的溫著藥酒。據太醫說,好的藥酒可以催寒養身。為此,影子特地尋了個藥方,藥效不錯,最起碼可以暖和身子。每一次新配的藥酒,影子都會小心嘗試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