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謀來到羅森時。麟王長子的尸體,已經在運往京都的路上。很可惜,他無法親自檢查一下尸體。在用完晚飯之後,唐子謀翻看著從檢尸官交上來驗尸報告,細細的看著,看得極為祥細,不放過一點錯漏。那認真的模樣,讓人都不忍上前打擾。
十幾個麟王軍的高級將領們互相看了一眼,這飯也用完了,唐子謀便一直默聲的看著,坐了一房的大男人們,大眼瞪大眼。想要開口說話,唐子謀散發著‘千萬別打擾,我想安靜’。
生氣了,發火了,唐先生一定是發怒了。
幾個人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大黑熊開始輕輕的咳嗽著。銅鑼一般的嗓子,就算是輕輕的咳嗽,那音量也絕對不低。以唐子謀的耳力,當然听見那陣陣故意裝出來的咳嗽聲。只是,某人連頭都沒有抬一下。于是。咳嗽聲越來越響,也越來越連竄。那模樣,唐子謀若不理他,絕不罷休。
最終,唐子謀抬起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咳嗽得越來越厲害的百里大黑熊,直看得百里霸垂下可憐的熊頭,停止了那越來越厲害的咳嗽聲。
今天就算了,下次再跟你這大黑熊算帳。
唐子謀輕瞪了百里霸一眼,才道︰「這兒天晚了,各位將軍回去休息吧。」
如獲大釋一般,所有的人都紛紛拱手告辭。終于,房里除了影子外,不再有第三人。少了那些粗莽漢子的呼吸聲,這四周頓時安靜了幾百個分貝。人一走,唐子謀便把手上早就能倒背如流的報告直接放下來。
上面寫的情況很簡單,簡單到讓唐子謀非常頭疼。尸體沒有任何外傷,無任何血跡,無內傷,無中毒跡象,無任何可疑之處。所住之處,沒有絲毫打斗跡象。驗尸報告洋洋灑灑寫了三大頁,只給了一個答案,死者在夜間休息時,突然失去呼吸,失去了年輕活力的生命。
案發現場就在隔壁的那間房,若不是天暗。這個世界沒有好的照明設備,怕不小心破壞了現場,他早就過去了。一個麟王的長子,死在這個客棧里。現在看來,這個客棧的老板不但活得滋潤,看到麟王軍過來,居然絲毫不懼。麟王在這里的軍權佔據一半,在這里應該有非常的權勢,居然不怕被定成死罪。一般的人,早就被拉到大牢了。看來,這個疑問,今天是得不到解答了。
唐子謀喜歡用自己的眼楮來證實自己的疑問,而不是憑別人的一介之詞。
唐子謀所宿的客棧房間的油燈被吹熄,外面某個黑暗角落里,一雙黑暗的角落里,冷冷的盯著,久久凝視。在唐子謀另一個隔壁的段無涯警惕的睜著眼,若無其事走到窗前,打開窗子。像是感覺到什麼,看著遠處的一個發向,挑了挑眉。在床邊打著地鋪的小滿被開窗的聲音驚醒。半起身,揉著揉臉,看著自家站在窗邊的主子。
「主子。」小滿迷迷糊糊的說道「主子不睡嗎?」。
段無涯笑著關了窗,躺在床上休息。
邊境的夜晚非常寒冷,白夜間的溫差相當的差,穿著羽衣的唐子謀並不感覺這個夜晚有多麼寒冷。但那不停拍打的窗戶,擾得睡眠不太好的唐子謀,翻來覆去,翻來覆去。若只是一個房間里的窗戶也就罷了,偏偏其他房間風灌進窗戶的聲音非常刺耳。偏偏唐子謀的耳力非常很好,稍微高一點的聲音,讓唐子謀根本無法安眠。
唐子謀無法安心的睡眠,以主人為重的影子更加無法安眠。若是以前,恐怕影子能做出把其他房間的窗戶全部拆的沖動。站在自家主人思考的角度,影子只能暗自咬牙,準備明天好好跟客棧里的小二講講「道理」,讓他們把窗戶關嚴一點,別發出什麼該死的躁音。
第二天清晨,唐子謀用完餐之後,便踏入隔壁那間死者的房間。
死者房間跟他的房間一樣,沒有任何不同,擺式什麼的,都沒有什麼不同。除了一些死者的衣物與兵書,以及死者的隨身物品,沒有什麼特別不同的。隨手翻了翻死者放在桌上的書,居然看到了自己所寫的書。
「死者死時的位置?」唐子謀輕聲問道。
驗尸官連忙指著桌邊,道︰「死者當時就是趴在桌上,小的連書頁翻動的地方都沒有動。」
書是翻著的,人趴在桌上。油燈上了一夜。燈里面的油很巧合的消耗干淨。唐子謀手背在身後,在房間里踱著步子。他的身邊,驗尸官小心的跟著。只是一夜的時間,這里有權勢的人都知道略模清了這位主兒的底細。身份大小雖不算,此人深受麟王寵信,光憑這一點,不由得他們小心的伺候了。
房間里除了影子與那驗尸官跟著,唐子謀沒讓第四個人進房,以防動了不該動的東西。
看了半天,甚至連床底都彎著身子仔細看過了,結果只有一個結論,這個房間干淨得不同尋常。普通的房間,若是十天半個月沒有人休息,最少也會落些灰塵。唐子謀伸手,在桌面上輕擦了一下,手上干干淨淨,一點灰塵也沒有。這里有人來過,而且是在最近這兩天。來人非常小心,大膽心細,他把這里所有的地方都打掃了一遍,而且沒有人發現這里的東西動過。這個房間被完全的清洗過了,雖然聞不到那種清洗的味道,但仔細觀察著木櫃桌子的面子上。有一種被水漬擦拭過的痕跡。痕跡很新,認真的盯著上面看的話,能夠發現其中的奧妙。
唐子謀的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居然有人能在官兵封鎖的現場來去自如。不僅如此,還能在不驚動旁人的狀況下,把這里清洗得干干淨淨。這已經不是武功的高低問題了,看守現場的人之中,肯定有某個人泄職了。唐子謀面色不變,仍笑得燦而淡然,但垂下的眼底卻閃過一抹冷光。
他已經百分百肯定,死者絕不是什麼意外的惡癥死去。而是被人陷害。只可惜,他對于如何復原現場,根本毫無辦法。現場被處理的很干淨,可見來人非常的小心,居然不露出一點破綻,連翻開的書本下面,也仔仔細細的清洗擦拭過一遍。那些擺在房里的盆栽,從泥土看來,非常新鮮。雖然看不出是何時換過,但絕不會在半個月之久沒有澆水之下,還如此鮮艷欲滾的綠色。
真是好大的膽子,麟王之子乍死,居然有人幫忙掩飾現場。
從窗口灌進來的冷風,直灌入唐子謀的脖口。身上雖穿著羽織,但唐子謀的出來的地方,一時還沒有適應這個苦寒之地。不由的,他打了個冷顫。而因為灌進來的風,正好面對著窗子的書,「嘩啦嘩啦」的翻著頁。
唐子謀突然想起什麼,眼神不變,心底卻「突」的一下。
他直接坐了下來,桌面上翻開來的,是七國志的第一卷,書頁上有很多折痕,可見死者常翻此書來閱讀。但從書本如此光潔平整來看,死者非常愛惜此書。若不是那些折痕,絕看不出此書被翻過無數遍,如剛買的新書一般。
在眾人的注意下,唐子謀慢條廝理的開始慢慢的翻書,一頁一頁,一張一張。每一頁,他都翻得非常仔細,甚至可以說不放過書頁的每一處。
唐子謀看得很認真,他當然不是在案發現場看書,那模樣也不像是看書,更像是尋找些什麼。
終于,唐子謀找到了他需要找的東西。在翻到某一頁時。一小灘發黑的血跡,噴濺在一頁紙上。從血跡的顏色來看,時間絕不會太長。以麟王長子的身份,自然不需要隨身帶著血跡的書閱讀。在這個頗為迷信的時代,沒有人會閱讀一本帶著血跡的書。
唐子謀笑了,笑得很淡然。而守在門外眼尖的人,看到書頁上的血跡,都驚訝的互相看著。特別是驗尸官,臉色特別難看。現場有血跡,而身為這里的衙門中人,居然沒有發現其中的問題,看來事情要變得復雜了。
血跡一出,頓時外面發現「嗡嗡」的議論之聲。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時間不長濺在紙上的血跡,血跡顏色並沒有那麼黑,而是紅中偏黑。再加上七國志上,死者親筆筆跡,已經肯定這是死者的書。
人群很激動,特別是服侍死者的最親近的一個小廝,已經淒慘的哭起來。
唐子謀提著書,淡淡的說道︰「看來,死者的死,似乎並非那麼簡單。驗尸官大人,我很好奇,為什麼死者身上一點傷都沒有,而這本書上卻出現了血跡?」
明明溫聲淡語,所有人的心底都不由一寒。唐子謀雖然嘴中稱著對方為「死者」,但在場所有的人都知道,死在這里的人,是麟王的兒子,麟王軍里頗為有前途的將軍。這是東秦的重將,而且是皇室子弟,流著軒轅一氏的血脈。而現在,已經可以肯定,他是被人殺死在這間房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