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夢•玉色 卷二 水潤珠華 兩情長久時 之四

作者 ︰ 隻舞

甘盤,不就是卜心樓比試位居次席的那位麼?我的眼底籠上一層疑慮,饒是如此,面上仍不失禮節,垂目溫和道︰「有勞大夫了。」

尹達在旁側恍然出聲︰「原來是你!難怪如此眼熟!」

甘盤似有片刻不解,卻很快反應過來︰「兩位是在卜心樓見過在下?」真實的表情,倒是讓我放心幾分,緩緩道︰「正是。」

他微微頜首,也不多言,將藥筐從背上取下,用隨身水袋淨了手,便上前仔細查看起子昭的傷勢來。

簡易包扎的布條被層層解開,見甘盤輕蹙的眉頭,我的心即刻提到了嗓子眼,他卻舒了口氣,轉身道︰「傷口很深,本是極其危險,幸好之前處理得不錯,用些藥便無大礙了。」

我緊張問起︰「那為何他一直昏睡不醒呢?」

甘盤清爽一笑︰「應該是流太多血了,自然要醒得慢些。」說著,已是起身翻起藥筐,尋出一味草藥,嚼碎了往子昭傷口敷上去。

我重新取了干淨衣裳撕成的布條遞給他,看他嫻熟的包扎,心下安定不少。等一切忙完,怡夏也正巧取水折回,甘盤淡淡掃了她一眼,仍向著我道︰「這位公子應該也快醒了,雖說傷口包扎後無甚大礙,但失血過多,還是需要仔細調養。在下長年在這山中采藥,搭建了間小木屋做臨時休息之用,方才來路上已指與旁邊這位小兄弟看了。眼下我先回屋熬些補血養傷的藥粥,等這位受傷的公子醒了,由小兄弟帶著大家過來便是。」

尹達與怡夏皆齊齊看向我,可我卻遲遲沒有答話。那日在卜心樓便知甘盤是位大夫,然而今日相遇如此湊巧,誰又能保證他與鬼奇鬼律沒有絲毫聯系呢?

他顯然已看出我的踟躕,氣定神閑的開口道︰「這邊遠之處的小村落一向風平浪靜,昨夜卻發生那樣的大事,卜心樓幾乎焚毀。今日又見幾位帶著這位受重傷的公子躲在山林之中,想來是諸多顧忌。不過姑娘盡可放心,在下既為醫者,便只言醫事,不問其他,既省了姑娘的心,又免得自己惹禍上身,落個清閑自在。」

我沒料到他竟能如此坦然的言出我心中所慮,倒是微微一怔,直直看去,他雙目澄澈,眸底平靜安然,亦不像圖謀之人,目光轉到子昭毫無血色的臉上,終是點點頭︰「醫者仁心,如此便有勞大夫了。」下意識的將「大夫」二字咬得極重,心底究竟還是多了幾分安穩。

甘盤並不多留,收拾好藥筐便告辭離去,怡夏待他走遠方才問道︰「那大夫曾在卜心樓出現過,大人如何相信他?」

一時間,洞內寂靜,尹達似乎也有此疑問,定定的看向我,沉默許久,我才緩緩開口︰「他方才能說出那番話,說明是極聰明有見地之人。這種人,若是他真想害我們,以現在的境況,我們也逃不遠的。」

氣氛頓時低沉下來,三人心底都是不可預知的惶惶,我苦笑,原來賭徒難做呢,卻仍溫言勸慰︰「我看那甘盤也不是惡人,不用過于擔心,你們昨夜忙碌沒有睡好,現在都休息休息吧。」

尹達緊了緊腰間的刀︰「洞里沒備下吃食,屬下去摘些果子來充饑。」

我看他的眼中已有絲絲血紅,心下不忍,但觸及那堅定的目光,還是答應下來,余光瞥見怡夏略帶憂慮的神色,忽有一絲了然,又補充道︰「怡夏,你隨尹達一起出去吧,周圍的情況也多留心些。」

怡夏猶豫了一下,輕聲道︰「我還是留下吧,大人你昨夜一晚沒睡,我來守著殿下吧。」

我面色淡淡︰「沒關系,我現下也睡不著,你們放心出去吧,快去快回便是。」

怡夏這才起身,隨尹達一道出去了,我取水淨了手,又慢慢的喂子昭喝了些,他的頭枕在我的懷中,墨黑的發絲瀟瀟滑落于手臂,酥麻的在心底劃出一片漣漪。我怔怔看著,正欲將它們攏起,懷中的人微微一動,琉玉般的眸子緩緩的,靜靜的睜了開來。

一時間,周圍寂靜無比,似乎全世界都只剩下我一次快過一次的心跳聲。他看著我,眸色仍有些黯淡,卻溫暖如故,他試著抬了抬頭,卻沒有成功,便依然半躺在我懷中,略顯吃力的開口︰「采采……你沒受傷吧?」

我緊緊抿住雙唇,拼命的點頭,又拼命的搖頭,唯恐一張嘴就痛哭失聲,他清淺一笑,喃喃道︰「你沒事就好……」說著,又閉上了眼楮。

那一笑宛如漫天櫻雨,絢爛熱烈得仿佛要到盡頭,我大驚失色,抓扶著他的雙臂,急喚道︰「子昭!子昭!」

他復又睜眼,勉強的笑笑︰「我沒事……只是很累……」

我哭花了臉,只緊緊攥住他的手,反反復復低語著︰「你不要再睡了,我害怕……」

他的手輕輕一翻,反握住我的手心,暖暖的不知是誰的溫度,惆悵開口︰「我也害怕……」

我有些怔愣的看著他,他的目光柔和的籠罩著我,低啞的聲音蘊含著莫名的安撫人心的力量︰「我害怕……再不能保護你……」

我的面上灼熱起來,定是酡紅一片了,卻不知哪來的勇氣,也輕聲接道︰「我害怕……害怕失去你……」話至末尾,已是輕不可聞,卻見他的眼中熠熠閃過光芒︰「采采,你說什麼?!」

忽的便覺得有些甜蜜的羞澀,心底還存著幾絲雀躍,卻再不肯開口,別過臉去正要起身,他清醇的聲音讓我全身一頓︰「采采,做我的元妃。」我如電擊般震驚的看著他,听他緩緩的,認真的說著︰「陪在我身邊,做我今生今世唯一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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