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滴落在已成型的卦象上，泛起更麻木的涼意。姤之履卦，姤卦上乾下巽，上乾象征天，下巽象征風，風行天下，經觸萬物，撓激之鳴，成其遇合之事，如象傳所釋「天下有風，姤，後以施命誥四方。」而履卦上乾下兌，以柔順臣服剛強，循禮以履，方能「履虎尾，不咥人。」兩卦之意均是這樣的諷刺，是天意嗎？子昭，你終于還是要違背誓言了麼？
「大人……大人……」急促的呼喊聲在身旁響起，我下意識的轉過頭去，正映上牽雲關切的目光，她看到我的樣子，驚呼一聲︰「大人！你怎麼……」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淚流滿面的狼狽，想要抬手拭去淚水，卻只覺得手腳冰涼，僵硬得無法動彈。
牽雲手忙腳亂的為我取來帕子在臉上細細擦拭，小心翼翼道︰「大人，王上派來的人已經在催了，今日的佔卜……？」
我苦笑一聲，揚手打亂了卦象，喑啞著道︰「往北方走吧。」
牽雲見我心思恍惚，有些擔心︰「大人，這……」
我的佔卜早已精進許多，雖然心底難過，但卦意還是不含糊的。卦中官鬼發動臨白虎，世爻亦動化官鬼，皆為災禍殺戮之象，或許，此次的狩獵並不簡單啊……當下，只有往子孫福爻所在的北方而行，或許還能逢凶化吉吧。
我嘆口氣，擺擺手道︰「你去回稟吧，我身子不舒服，卻不敢……拿聖旨當兒戲。」話至末了，心中猛然一顫，如藤蔓般糾結的疼痛鋪天蓋地而來，清晰得近乎殘酷。
遣走所有人，我什麼也不願想，直直的便向床上倒去，混混沌沌的不知過了多久，殿門被「砰」的一聲撞開，跌跌撞撞的腳步聲錯亂響起，怡夏與牽雲焦急的聲音隨之傳來︰「大人，快醒醒……」「大人，快走……」
我迷糊的蹙起眉，被她倆推搡著坐起，牽雲利索的為我披好外裳，怡夏則快言快語道︰「大人，侍衛隊那邊傳來的消息，王上午後在圍場遇襲，從山坡上滾落，至今昏迷不醒。刺客已收押，負責此次狩獵侍衛的大殿下與惟陽大人也被控制，恐怕一會便要來封鎖神卜殿了！」
話音剛落，前殿方向已響起噪雜的人聲，怡夏急得哭了出來︰「怎麼辦……定是他們來了……」
她扶著我的手不自覺的收緊，令我一陣吃疼，倒是清醒了些，微微定神，我反手拍了拍她算是安撫，便毅然往外走去。
外頭的天已然全黑，唯有殿前的空中明明滅滅的有些光亮，幽幽夜風吹在身上，涼得悚然。我靜靜的站在緊閉的殿門前，看著嚇得面色蒼白的眾人，垂下眼簾，淡漠而艱難的吐出兩個字︰「開門。」
厚重的殿門緩緩開啟，全副武裝的侍衛隊挾著迫人的氣勢，列隊于門外。我面無表情的听為首之人開口︰「卜官大人，王後有口令，王上三個時辰前遇襲昏迷，因今日狩獵方位時辰皆為卜官所定，此事卜官難辭其咎，特命神卜殿全體禁足，待審問刺客後再行定奪。」頓了頓，或許是之前受過神卜殿的恩惠，他的語氣放軟了幾分︰「這幾日下官的人會守在外面，要委屈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