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夢•玉色 卷二 水潤珠華 心殤 之一

作者 ︰ 隻舞

我醒來時,窗外已是漆黑一片了。房間角壁上一束幽暗的燭火殷殷跳躍著,明暗交替得詭異。怡夏趴在屋中央的案幾上,已經睡熟了。我四下環顧,也不見有第二人,想要坐起,又覺得四肢酸麻無比,挪了半晌才得以半倚在床頭。

輕輕喘口氣,胸口似乎煩悶無比,舉手欲撫,卻驚見袖上水藍色的繡紋,睹物思人,此刻念及二姐,不由得悲從中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二姐應該已經……

伸手慢慢撫著胸口,想要將心中郁結順開些,卻發現手下的觸感比往常要柔軟厚實些,我驚訝的解開身上的外裳,里面竟然放著一份折疊起來的帛書!

我顫抖著將帛書取出來,緩緩打開,細薄的絲帛在昏暗的燭光下透著蒙蒙的光,令墨跡顯得飄忽不實。我仔細辨認,這顯然是二姐匆匆寫就的,字體有些潦草零亂,也顧不得其他,急切的湊近讀起來。

「三妹,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應該已經安全了。小時候我確實很討厭你,恨不得你不是我妹妹,可是後來你創辦的神仙樓和商會,你對小妹真心實意的好,你在佔卜方面逐漸覺醒的天賦,還有你漸漸平和的性子,我都一一看在眼里,或許,那些年幼無知的虛惶厭惡也隨著這些行為慢慢散去了。

這幾年,走在心卜族日益繁華的街上,看著小妹提起你時特別無邪的笑,還有希衛族因為希晴和竹月而特別與我族交好的態度,我想,你確實當得起‘族之珍寶’這幾個字。正因為此,你才不能離心卜族而去,心卜族的將來還要靠你這位鼎鼎有名的‘神卜’,只有你,才能帶著我族真正的興盛起來。

今日之前其實我還曾有過猶豫,可是看到子祥親自過來,我已再無生願,一會飲下他賜的毒酒,我的情債便還清了,不知他還能否為我掬一捧清淚……

所以,三妹,我是心甘情願的替你赴死,為了全族,也為了我自己。你不要內疚,只要振作,如果死後有知,我會看著你,保佑你,希望你平安,幸福。」

我不忍再看,緊緊的攥著絲帛的一角,閉上眼,淚流滿面。往事一幕幕的浮現,第一次被父親責罵時那冰冷的聲音,我與小妹交好後漸漸溫暖的眼神,還有宮中冬祀前忙碌的水藍色身影,一點一滴,雖然從未有過交心的夜談,可是姐妹情誼早已深深的印刻在這幾年的時光里……二姐,我這一縷孤魂,哪里值得你用生命來維護?!你本應繼續享受你美麗的青春年少,與你心心念念的子祥無拘無束的生活,可是……

我細細的啜泣著,終于漸漸哭出了聲,怡夏驚醒過來,快步行至我身邊,亦喜亦悲︰「大人,無論如何,您活下來就好……」

我抓住她的手,宛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二姐,二姐她……」想再往下說,卻已是泣不成聲。

怡夏淚眼汪汪,輕輕解釋著︰「二公主飲下了毒酒……臨死時留給二殿下一份認罪書,承擔了所有罪名……」

我幾乎要哭得背過氣去,哪怕知道希望那麼微小,可是從怡夏嘴里證實二姐的死訊,仍令我痛不欲生。哭了許久,窗外已有些微微發白,我這才緩過氣來,扶著怡夏的手下了地,跌跌撞撞的往前堂屋走去。

白色……無邊無際的白色在我眼前晃動,唯有靈柩是黑的,黑得那樣醒目,那樣沉重,我呆呆的站著,看到二姐微微發青的面容平靜的躺在棺木中,嘴角甚至還有一抹滿足的笑意。心揪得疼痛,如同長滿荊棘的藤蔓緊緊纏繞,寸寸糾結,瀝瀝滴血。

「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薄而出,看著地面上迅速暗淡下來的點點血紅,我只覺得一陣暈眩,身子不受控制的軟軟倒下,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我再次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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