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夢•玉色 卷二 水潤珠華 番外 子昭

作者 ︰ 隻舞

「昭兒,傳給你的這個王位,外人看著光鮮,其實不過是一個‘孤’字而已……」我獨自坐在被淡淡墨香渲染得有些空寂的御書房中,想著父王臨終前對我說的這段話。身前的案上平整的放著新做好的卜官祭服,我伸出手,無意識的輕輕摩挲著鮮紅如火的衣料,指尖所觸激起陣陣溫暖的漣漪。

孤……孤……喃喃念著這個專屬于我的稱號時,腦海中浮現的竟是那個泛著馨香的清晨。西巡路上意外受傷,當我從驚懼的沉睡中醒來時,看到的只有那雙充溢著無盡關切與愛意的眸子,清澈的淚珠讓她的眸光如星河般漾起脈脈溫情,那一刻,埋藏在心底已久的話語月兌口而出︰「采采,做我的元妃……陪在我身邊,做我今生今世唯一的妻!」

我還記得她臉上驚訝又帶著幾分羞澀的表情,微微的紅暈醺染在白玉般的面容上,宛如桃花尖上那一點柔女敕的粉色,在春風中幻出最令人心動的風情。

如果時光能永遠停留在那一刻,那一路,該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我能隔著薄薄的馬車簾感受她均勻純淨的笑意,能在那個混亂緊張的夜晚抱著她衣不蔽體的嬌軀,看她凝脂般的肌膚淺淺泛紅,如含苞的山茶花,暈渲著不施粉黛的嬌艷,我還能看到她面對那些所向無敵的將士們時毫不退縮的自信與智慧,彰顯著熠熠生輝的美麗。

那時的我們,一個是不受宮中約束的王子,一個是出行在外的卜官,遠離宮牆的束縛,單純得宛如又回到了心卜族內的那段時光,彼此契然的信賴,彼此默默的依靠。

采采,她是那樣聰穎美麗的女子,純淨耀眼得如同上天降下的精靈,柔韌的內心包容著許多與她年齡不符的世事,卻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點小小的頑皮的倔強。我知道,她不願成為我的負累,她想要的,不是我賜予她身邊的這個位置,而是要名正言順的配得上這個位置,這個將來要與我永遠連在一起的稱號。

可是,我還是負了她,我沒能實現自己有生以來第一個鄭重的誓言,當太傅在那個秋風瑟瑟的夜里淡定的與我談判時,我就已經徹底的輸了。他不愧是混跡朝野幾十年的老臣,先是假意與王後聯手,陷害采采入獄,接著又以采采的生命為籌碼,要挾我迎娶若夕,整場謀劃都被玩弄于他的股掌之間,連王後亦被擺了一道,醒悟過來時,他已與我結成聯盟,王後亦無法再改變結局。相比這只老狐狸,我還是太女敕,不曾想過人心有如此叵測,在那場糾結的政治陰謀中,只有太傅一人是贏家。

是的,他是最大的贏家,若夕不僅成了我的元妃,還幸運的誕下了世子,有了這個保障,他這個太傅的位置便無人再敢覬覦。只有我,茫然的看著懷里糯糯如粉團的孩子,想著采采勸我時那努力克制的疏離與尷尬,心中蕩起一陣陣寂寞的疼痛。

父王是對的,王位只不過是個表象,歸根結底不過是那個如自嘲般的「孤」字,他把這一切留給了我,然後,我一個人,靜靜的看著那個曾經恨了許久的王後自縊相殉,心底卻再未激起半點波瀾。子祥亦向我辭別,他要追尋與心愛女子的誓言,去雲游四海。每夜,我回到昭陽殿,看著若夕臉上永恆不變的柔弱淺笑,看著那個正該是活潑亂動的孩子隨著她的母妃規規矩矩站在一旁怯怯的模樣,心中就只有空茫。難道,這就是身為帝王必須要承受的麼?身邊沒有知我懂我的人,沒有能無拘無束說話的人,唯有寂寞,深入骨髓的寂寞……

「王上,夕食已在側殿備下了。」尹達那利落卻已含了一絲恭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了我的思緒,長嘆口氣,正欲起身,目光卻又回到了眼前的卜官祭服上,沉默良久,我終于下定決心︰「用過夕食便將這新做的祭服送去神卜殿吧,還有,就說禮官突發惡疾,明日的禮典由卜官代為主持。」

采采,原諒我用這樣特殊的方法將你留在身邊,無論這個王位是怎樣的孤獨與險惡,我依舊貪心的希望,你能陪我站在最高處,俯瞰我的江山,我的天下。

蒼茫世間,唯有你,能讓我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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