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夢•玉色 卷三 且共從容 青梅影 之五

作者 ︰ 隻舞

子昭握緊我的手道︰「先別走了,這御書房中有隔間,今夜就宿在這里吧。」

我卻心急道︰「不可!我得盡快趕回去,弓兒怕雷聲,夜里定然是要陪著他了。」

子昭拍拍我的手,溫和道︰「莫急。既是如此,我便同你一道回欣月殿吧。」說著,還不等我接話,便轉身向里間道︰「今日之事議得差不多了,外頭要下雨,孤與欣妃先走一步,太師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小聲喚道︰「王上……」

子昭看著我,笑意暖暖︰「一會在路上下起雨來,你獨自回去教我如何放心?」

我于是不再堅持,順從的與他執手,緩步回殿。子昭見我神色倦倦,心疼道︰「你先回房休息吧,弓兒那邊我去便是,一會等他睡熟了,我再過來看你。」我想想,子昭終歸是子弓的父王,平日里疏于照顧,又極少交流,趁著這個機會與子弓獨處一陣子也好,便點點頭答應了。

這一夜,子昭沒有來我的房間,始終都陪著子弓,第二日清晨,當子弓過來向我請安時,眼中的戒備明顯少了很多,他第一次帶著孩子的怯意問我︰「欣妃娘娘,父王說他不能常來看我,是因為娘娘肚子里的小弟弟更需要照顧,是真的嗎?」

我倒未曾想過子昭會給子弓一個這樣的理由,當下拉他坐到身旁,柔柔道︰「你父王說的當然是真的,只是本宮肚子里還不知道是小弟弟還是小妹妹呢,他還很小,小到還沒法出來跟你見面。來,你也伸手模一模,來感受一下他。」

子弓認真的伸出手,帶著幾分好奇,在我肚子上輕輕撫過,肚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血脈親情的觸踫,猛的動了動。

「呀!」子弓的低呼聲月兌口而出︰「他在動!」

我忍不住笑起來︰「他這是在向你問好,他還不會說話,只能用這種方式向你這個小哥哥問好。」

子弓的臉上變幻出訝異又歡喜的表情,第一次,這個聰明的孩子顯現出手足無措的笨拙一面。默然半晌,他忽的仰頭向我道︰「娘娘,我以後也要跟父王一起照顧他!」

這一剎那,我看到他眼底的那一抹與子昭極為相似的溫暖,那是親情的牽絆,更是一個孩子在失去母愛又收獲父愛後希冀傳達的心情,這個五歲的幼小的孩子,終于從那陰霾中漸漸走出來,重新學會了愛人,愛這個世界。

我只覺得十分欣慰,忍不住將他摟在懷里︰「那他一定會很高興的,他以後一定會像你喜歡他一樣,喜歡你這個小哥哥。」

之後的日子,子弓明顯對我親昵了許多,往常他只是每日清晨過來例行請安,現在沒事的時候他也會常常過來,有時候還會留下陪我一同用朝食夕食,他常常小心的撫模我的肚子,絮絮叨叨的與肚里的孩子說話,用孩子特有的新奇目光關注著這個小生命的成長。

朝政的事情也都十分順利,關于「說」的引進,不久就有了結果。某日朝堂上,子昭宣稱他做了一個夢,夢里有神仙指點他,說在傅岩一帶有位高人,名「說」,還讓他見到了此人的面容,夢醒後,他讓卜官就此事起了一卦,結果十分吉利,卦象預示著大商朝將有能人相助,繁榮昌盛。

此事說得玄乎其玄,眾人也是將信將疑。子昭便派了司工鄭達帶著「夢中」所得的人畫像,前往傅岩尋訪,果真發現了一位叫「說」的奴隸,為了了解此人,鄭達還專門去了一趟說之前所在的城牆修葺處,發現說居然還發明過「版築術」,使得城牆和堤壩修建的效率大大提高,此事回朝上稟後,眾臣不由得嘖嘖稱奇。再有疑慮者,要求子昭在朝堂上當場向說問策,那一幕我雖沒有親眼見到,但听得宮中評價此次問策可用「驚采絕艷」來形容,說的對答之中哪有半分奴隸的影子,全是針砭時弊,正中要害,一句「知之非艱,行之惟艱」更是讓子昭亦感嘆不已。至此,再未有人敢提出任何反對之音,子昭順理成章的為說月兌了奴籍,取傅岩的「傅」字賜姓于他,委以太傅的重任。

這些都是後話了,事實上,那日議事後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甘盤第二日去神卜殿與大姐相商,當日午後,便聲稱有要事而造訪欣月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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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文中的「司工」是商代主管手工業的官員。

注2︰傅說發明的版築術︰「以兩版相夾,兩邊置木椽,麥草纏捆,中填土以石杵夯實,築成土牆,以遏洪水。」這種方法看似簡單,但卻是一項偉大的發明,從此土石防洪水的方法徹底退出歷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堅固的堤壩。這種「版築術」直到今天人們還在沿用,在北方農村比較常見,甚至在城市建築中也有人使用。

注3︰根據史料記載,「武丁夢得聖人,名曰說,求于野。乃于傅岩得之,舉以為相,國大治。」傳說傅說為傅岩築牆之奴隸,他與武丁間關于治國的君臣對答記錄在《尚書?說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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