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昭一路將我抱回欣月殿,我緊緊握著他的手,忍受著一陣緊似一陣的疼痛,骨節處已泛出青白,細密的汗珠開始在額前凝聚。欣月殿得到消息,上上下下都忙碌起來,殿內燈火通明,有無數人影在我床邊晃來晃去,腳步聲紛至沓來,我只覺得虛幻,唯一真實的是手心源源不斷傳來的溫度,和子昭近在咫尺的焦急面龐。
少頃,接生嬤嬤小跑著進了屋,見到子昭慌得跪倒在地︰「拜……拜見王上。」
子昭緊握住我的手,怒喝道︰「如何來的這樣晚?!還不快來看看!」
只听得那嬤嬤顫顫道︰「產房……產房血氣重,請王上……移駕……」
「哼!」子昭正欲發作,我趁著緩和的間隙喚住了他︰「王上……」子昭忙回過頭來︰「采采,你怎麼樣?」
我勉強擠了一抹淺笑,輕輕道︰「我沒事的,你還是去偏殿…… ……」一語未畢,劇烈的疼痛再次席卷而來,我咬緊了牙,一時無法出聲。
子昭頓時心疼道︰「還說沒事!我今日哪也不去,就在你身邊陪著!」
我雖然貪戀這一份近乎執拗的關懷,卻明白子昭身為國君留在產房畢竟不妥,可那疼痛竟容不得我再次張嘴出聲,一時間,接生嬤嬤也有些手足無措。
還好聞訊趕來的怡秋解了圍,她清朗的聲音亦含著幾分憂慮︰「娘娘吉人天相,定會順利產下孩子,請王上移駕偏殿等候吧。」
子昭沉下臉來,一揮衣袖︰「你退下!再有勸阻者,殺無赦!」
怡秋卻沒有動,聲音中已帶了哭腔︰「奴婢跟隨娘娘多年,今日以性命保證,娘娘定會母子平安。王上乃一國之君,不只是娘娘一人的王上,而是萬民的王上!王上若是生氣,即刻取了奴婢的性命便是,但為了大商千千萬萬的子民,還請王上三思,移駕偏殿!」言畢,她不由分說的跪在地上磕起頭來。
其他在場之人均跟著跪下磕頭,氣氛一時尷尬,我咬牙將手從子昭的手心中抽出,盡力將他往外推了推,子昭見我亦是如此,只得順勢起身道︰「那我就在偏殿等著,你千萬要好好的!」
我點點頭,再說不出一句話,只巴巴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接生嬤嬤這才近前。接下來的記憶便只有痛,徹心的痛,不知過了多久,我只覺得身子陡然一輕,隨即,屋里響起孩子嘹亮的哭聲。
這一刻,無以言喻的幸福感從靈魂深處升起,宛如潮水般激涌而來,將我緊緊包圍著,那忙亂的腳步聲、道賀聲仿佛都成了背景,唯有脆女敕的哭聲落在耳中,如天籟般直入心底,令我喜極而泣。
朦朧淚眼中,子昭疾步行至床邊,他牢牢抓住我的手,溫柔的替我拭去眼角的淚水,緊張喚道︰「采采!采采!你沒事吧?」
我這才覺得渾身月兌力,又是淚又是笑的向他搖搖頭,勉力撐起半個身子問道︰「孩子呢?抱過來我看看……」
女乃娘剛為孩子擦干了身子,聞得此言忙裹上襁褓將孩子抱過來,嘴里邊念著賀詞︰「恭喜王上!恭喜娘娘!天降彩鳳,吉祥如意!小公主福澤齊天,定是聰明伶俐,長命百歲!」
子昭扶我靠在他的懷中,滿臉喜色道︰「好!好!你們都下去領賞吧!」
我小心翼翼的接過孩子,她的小臉窩在水紅色的襁褓中,襯得愈加粉女敕,柔軟得讓人心悸。略尖的小下巴十分精致,小嘴抿一抿,兩側的酒窩隱約可見。
屋里其他的人都已退下,只余子昭與我兩人,他的聲音柔和了許多,卻依然掩飾不住興奮之情︰「采采,她是我們的孩子!」我笑著沒有接話,他又繼續道︰「她長得像你……我定要給她取個傾國傾城的好名字!」
襁褓上的青玉環滑落在我手上,溫潤中帶著一絲舒暢的清涼,我的目光在孩子的臉上流連往復,輕聲開口道︰「何必那般傾國傾城,我只希望她一生能妥妥帖帖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