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蝶之舞 第五章 第三回 天空之城4

作者 ︰ 拈花一笑2008

李練達知道這首歌詞是無法郵寄的,仿佛只是寫給自己的戰書。

向前沖!世界盡在手中!李練達對自己說。

一種莫名的失落情緒一直污染著李練達,他覺得諸事不順,無法開竅,李練達警告自己要活得簡單,上帝給我們的有效時間只有三個月,三個月,只是繁花盛開的一瞬間。人生總是來不及細數花開花落,就被流光拋棄。李練達告訴自己,向前沖,別回頭!要學會堅強地存在,要學會不斷地放棄,在這個臨時的空間組合里,誰的生命都不能負載太多。誰也不必在乎更多,每個人都是一個孤獨的行者,獨行僧,苦行僧。三個月後,這些人將相互離去在各自的天涯,這只是一列暫時加開的一節臨時車廂,這個組合只是隨機的組合,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誰都不必在里面尋找什麼象征和隱喻以及深刻意義。包括人生都是,平凡的人生毫無意義。

宇文強這個搖滾釘子在大雪中被村子里一輛拉腳的馬車拉到學校。

這樣的了。他瘦削的身體明顯胖起來,臉色也有些滋潤。

宇文強約翰•列儂一樣蓬松的長發卻愈發疏松蓬亂。

宇文強的家住在離燕都市不遠的炮手營子,是郊區的郊區,所以他一直蔑視地稱李練達為農村人,不開化的農村人。炮手營子是一個遠近聞名的地方,望文生義,顧名思義炮手營子主要出產煙花爆竹,家家都是炒炸藥 爆竹的土作坊。宇文強渾身帶著一股濃烈的硫磺味來到學校,像是證明自己的強大和實力,他隨時可以爆破爆炸。看到李練達已經回來了,就問李練達回藍屋住了嗎?李練達說,藍屋太冷,自己一直沒有回去住呢!在別處借宿呢?宇文強問李練達今天晚上回藍屋住嗎?李練達說,今天晚上不想回去住。宇文強說,你這個人不夠意思,不能與人同甘共苦。李練達說,你不知道我小時候得過腎炎,最怕寒冷。我總不能把自己置于傷病的境地,去年冬天我已經得過一種奇怪的病。宇文強甩著他那標志性的長頭發,從他的鼠目里發射出輕視的寸光。李練達低下頭沒有再說什麼,他不想看宇文強那樣蔑視的目光。李練達想必須盡快離開這個惹事生非的宇文強,誰知道石宇超他們「超光速行動團」再來時會不會還有什麼想不到的事情發生。李練達抬起頭,看見宇文強一臉的平淡和蔑視,他小嘴輕薄眼楮木然地看著李練達,李練達想你願意什麼態度就是什麼態度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我們就是不相干的人,連林嘉輝這樣想干的人已經不相干了,你算什麼呢?我一定盡快撇清和你的關系,李練達心里下著決心。

宇文強這天晚上也沒有回到藍屋住去,他去了溫暖的錄像廳。看來他泡錄像廳的習慣還是沒有改變,他迫不及待地溜進錄像廳,那里畢竟是比藍屋還要溫暖,用他的話說或許還有驚喜的艷遇。宇文強的艷遇在那一次後就再也沒听他念叨過,這偶爾的艷遇讓他回味無窮,以致將那個又老又丑濃妝艷抹的老板娘當成性幻想的對象,年前躺在藍屋時,他不是召喚他的阿嬌,就是召喚他的艷娘。那種申吟狀讓李練達覺得可笑,心里泛起無盡的同情和酸水。

那時李練達就想宇文強或許是中魔了。

宇文強花痴或者得相思病了。

但是這一切與自己都無關聯,李練達在極力地清理自己的內心世界。李練達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世界就是一個人。他要將自己深深地隱藏起來,獨自縮進朗逸彤為他買的那件咖啡色羽絨服里。這是這個世界唯一能溫暖李練達的,李練達被朗逸彤帶來的溫暖包圍著包裹著,這就是生命的全部。李練達將手中的水杯清空了,玻璃杯透明,裝滿了溫暖而透明的陽光。

李練達讓自己靜默下來,卻有一種無法排遣的淡淡憂傷。李練達本來覺得那些壞心緒都被一掃而空,可是一旦他想起遙遠的蕭正揚和林嘉輝,還是有一種潛伏的傷感襲上心頭,淡淡的,似有還無。派生出來的寂寞如白雲一樣飄在純藍的天空里,從銀杏縱橫的樹枝尖望去,悄悄長大的樹葉芽孢讓人感覺春天好像一下子就要來了,那長時間被污染的心情已經白雲蒼狗。李練達徘徊在銀杏林間,陽光的影子在銀杏樹上移動,在雪地上拖著長長的樹影,李練達想我們得認命,我們得坦然對待來來往往的緣分,尤其是過客的緣分,那只是擦肩而過的人生際遇,放不進太多的內涵。

簡約,簡潔,這才是生命的底色,一切絢爛都是粉飾。

李練達想我是不是把生活簡單化了?我只不過陷入一種自我編織的網中。我極力活在我自己設計中。換了別人可能很多情節依然能夠發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故事可能會在某一個點上交叉,然後再按著自己的發展方向走下去。如那些如詩如畫的花草樹木,他們的一生便如此了,從來都是為自己而活,為自己開放,從來不會放進更多的內涵,這些自開自落的花不會有什麼傷害到他們,他們的日子有蜂蝶,而我為什要耿耿于懷放不下呢?

李練達決定摘掉眼鏡,讓世界模糊起來。摘下眼鏡,李練達的世界一片清晰的模糊。眨眼之間世界清晰模糊變換,其實這個世界也用不著看清

什麼,渾濁的後面是一顆平靜的心,李練達反省自己,我就是湖面上飄落的水仙,就是納斯索斯,對著歲月的湖水顧影自憐。彎月綻放了很多蓮瓣,李練達一個人在這蓮花孤獨的老街上走著,冷風掃蕩著,許多來不及沉澱的故事。多年以後,我帶著一種懷舊的情懷走過老街,我的心是多麼豁達,這世界從來沒有人注視過我,我的生存只不過是一個靜止的點,或是在湖面上稍縱即逝的一個漣漪。李練達想這是《百年孤獨》的開篇句式。

李練達不斷告誡自己要活得輕松簡單純淨。

正月十二那天,李練達在走廊里遇見林嘉煌,就將這首裝在衣兜里的《向前沖》歌詞交給林嘉煌,林嘉煌拿在手中一看,對李練達說了一句,沒想到李哥真是才華橫溢,歌詞寫的這麼棒。我哥哥一直夸你,我還以為你只是浪得虛名,今天終于見廬山真面目。等我哥有信息,我就把這首歌詞寄給他。你不用惦記著他,他是一個有主見的人,一個倔強的人,他是一個順著一條道跑到黑的人,只要認準了做什麼,他肯定會做好的。李練達說,我堅信這些,我們都共同努力,以他為榜樣。李練達和林嘉煌在黑暗的走廊里分開,李練達想到那些因因果果,那些無法釋懷的心緒一掃而空。向前沖,沒什麼校並沒有呆上兩天。他被一件意外事件打擊得失魂落魄。宇文強到校的第二天,他因為看了連夜的黃色錄像,正趴在自己的座位上補覺。這天下午的自習格外肅靜,好像要醞釀著什麼們都被教室外的這個喊叫聲給驚醒過來,宇文強也被他同桌給推醒,宇文強樂呵呵地小跑著走出教室,同學們都看著他搖搖晃晃的搖擺身影,破鑼嗓子的回音還在,大家對喊叫他的那個破鑼嗓子的憤怒都轉移到宇文強的身上。沒想到宇文強卻一路踉蹌嚎嚎啕啕地哭著回到教室里。他的同座問他怎麼了?宇文強嚎啕著哽咽著說,我的姐姐和姐夫在炒炸藥時,不小心發生了意外,全被炸飛了,我得回家一趟。宇文強哽咽著說出這些,然後是嚎啕大哭,哭得整個人都拘在一起。宇文強對他同座說的話語被全班同學都听到了。李練達覺得腦後嗡地一下就發涼了,好像這不再簡單地是宇文強一個人的事情,也觸動了全班同學的生命底處的那根兒神經線,大家都心生悲哀,都站起來,擁擠著走向宇文強,盡管很多人並不熟悉。宇文強悲悲戚戚,搖擺的身子已經再也不能搖擺,他直挺挺地要發痧。李練達和同學們一起攙扶著宇文強,將痛不欲生的宇文強送出校園。宇文強橫躺在大馬車,他依然抽泣著,他橫臥在他自己的悲傷里,馬車向他的家鄉方向飛奔而去。

教室里一時間喧鬧成一個蛋兒。就听陶信義在那宣傳著,他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就像農村里的快嘴婆,是鄉村的大喇叭。他在大聲廣播著,像是鄉村里的書記或村長,有著絕對的話語權,他說,炮手營子每年都會發生類似的悲劇,但是因為那地方很窮,人多地少,又都是荒坡地,人們又沒有別的致富出路,只好發展祖先傳承下來的 爆竹行業,方圓幾百里年節用的鞭炮禮花什麼的全是出自那個山村。煙花鞭炮已經成為當地老百姓致富的主要產業,很多致富發家的人都搬到城里買樓房居住了,讓自己的子孫後代遠離那個高危行業,用自己的第一桶金做了別的行業買賣。可是沒發達起來的人依然還是固守老本行,他們每一個家每一戶都是火藥桶,時刻都有生命的危險,這樣的悲劇已經不再新鮮。

大雪雖然封路,但是消息比馬車走得更快走得更遠,比任何翅膀的速度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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