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練達雙手捧著那封千紙鶴的情書。
李練達說,我給你朗誦一下這封信,你幫我分析分析這封信。
李龍驤︰
您好!
上天是公正的,他讓我失去最親愛的哥哥,卻將你派到我身邊來。
當你出現在我的世界,世界上的所有陰霾都煙消雲散,你就是上天派來醫治我生命創痛的那個使者。你將我從絕望的空虛里拯救出來,你是我的神,你是我的天使,你是我的主宰者。我就在你的背後,就站在世界上最卑微的角落里,偷偷地愛你,等你來。你不知道我,但是我就在你的身邊,你的氣息圍繞著我,你的聲音撥動我的心弦,你的每一刻都在我的心里刻畫著幸福的痕跡。每一天,見到你,是我的祈禱,是我的心願。我就在你身邊,就在愛的身邊,我是一個幸福的小女孩兒。我被你龐大的愛的光輝給籠罩烘托了。我是幸福的女神,在這個世界上,我是最幸福的,我是用愛烘焙出來的水晶,折射著你愛的光芒。你感覺到我的存在了嗎?我就在你每天都經過的小路上,在每一條能遇到你的小路上,我每天的祈禱,就是做你必經之路上的那棵開滿鮮花的樹,等你十年,百年,千年,萬年。我那麼無怨無悔,開著自己的幸福之花,為的就是你能俯來,用你的氣息輕輕地嗅一下。那一刻,我醉了,我的生命升華了。愛,就是愛著你,也被你愛,你知道我的愛嗎?我的愛那麼卑微,但卻又是那麼偉大。
上天是公正的,從我這里奪走的,必將交還給我。
我唯一的哥哥,在去年六月之前,從北京神秘地失蹤了。有人說在靈隱寺見到他,有人說在五台山見到他,可是我的父母走遍古剎名寺也沒有找到他,他從這個人世間消失了,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給了我人生最大的傷痛,讓我們一家人痛不欲生。我是這個傷痛中最傷心的一個,因為我哥哥是那麼愛我,對我像捧在手心里明珠一樣,他是那麼疼我,每一件事情的出發點都是以我為中心。可是我人生的支撐點徹底倒塌了。從那一刻起,我的靈魂抽離而去,我行尸走肉,我只是一個美麗而蒼白的軀殼,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已經沒有了,我想到了死,可是我卻听到我哥哥在警告我,他說,有一個人在等著你,你一定要等著他來到你身邊,那是你唯一的愛,最後的愛。
我想我哥哥給我的啟示就是你的出現。
你的出現猶如天邊的那最美的彩虹,懸掛在我的天空。
你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你是的驚喜,我那一刻差一點撲進你的懷里。你簡直就是我哥哥再生,你們是那麼相像,連舉手投足和說話的語調都一樣。那一刻,我差一點就幸福地死去,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靈魂嗎?那你就是我哥哥的另一個形式,我的生命完全被你給激發活了,我的靈魂歸位,我魂兮歸來。我不但遇到了你還遇到了我自己,我看見我自己回到我的身體里,我月兌胎換骨。而那一刻你卻像一個懵懂的孩童兒,你站在我身邊,卻不知道我的愛。你的一笑一顰都在我的心里激起生命的浪花,你是我的救世主。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刻來了,赴前世之約來了,來到我的身邊。我真的想跑過去擁抱你,親吻你,告訴你,我愛你。可是,這一切你都茫然無知。你在我的世界之外,就像我隔著時空在看我的哥哥。但是,你畢竟來到我身邊,我在你背後偷偷的愛你,全心全意地愛你,這就足夠了。只有愛就足夠了。
我一直在想不能讓你知道我在愛你,我喜歡這樣靜靜地愛著你,脈脈含情地愛著你。每天看到你,就已經足夠了,每天都愛你多一點,這是上天賜給我的權力。我在你不知道的背後編織了那麼多驚天動地的愛情,我又希望你能知道,你能感覺到我在愛你嗎?你知道我的存在嗎?如果你不知道,那我所有的一切一切又會有什麼意義呢?
可是你是那麼的純淨,即使我為了你做了那麼多,你竟然波瀾不驚,寵辱不變,你依然風里來雨里去,看到你那麼來去自由,我是多麼想熱切地擁抱著你,讓你溫暖著我。如果有哪天看不到你,我就會失魂落魄,我無可救藥了。我愛上了一個影子,或者說一個靈魂。
你不知道我在愛著你吧!
你永遠也不知道我是誰?
我只是想告訴你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愛著你,用她生命的全部。
你也會愛我嗎?愛我吧!像我愛你那樣愛我!
你唯一的愛
1990.02.10
李練達聲情並茂地朗讀著,好像這封激情四溢的情書不是寫給自己的,而是寫給別人的,李練達在朗讀時,頭腦中涌現出一些女孩兒的形象,但是最終還是麥穗兒的形象佔據了他的思維,她就在自己的眼前晃動,在信紙上呼之欲出,對自己傾訴衷腸,李練達在心里過濾著這些句子,一些句子不小心地滑落在他的心里,產生了一點點碎玉般的浪花,又擠在一起形成滔天巨浪,在他心中踫撞撞擊。
李練達想那燃燒著愛情的人到底是是誰呢?
或許這只是一個不著邊際的玩笑。
蕭正揚說,信寫得棒極了,簡直就是一首優美的散文詩。誰這麼有文采敢給
詩人寫情書,並且寫得這麼洋洋灑灑。
李練達說,我也不知道,你能從信的字里行間發現什麼線索嗎?
蕭正揚說,這麼多學生不知道誰的哥哥在去年失蹤了,也沒有注意到誰在小路上等你啊?每天我們與那麼多人擦肩而過,並沒有注意到有女孩子在關注你啊!可能是我們的反應都太遲鈍了,並沒有感覺到這愛的火花在燃燒,我們愛的那根弦兒還沒有被彈撥。
李練達說,我想起來一個人,我只是猜測。朗逸彤說他的一個朋友麥田去年在北京失蹤了,他也懷疑這個學哲學的又迷上宗教的朋友去了弘一法師出家的福建泉州,或者去了西藏習練學藏密了。麥田,麥穗兒,我以前一直也沒有將他們兩個聯系在一起呢?元宵節那天彤哥開車拉著麥穗兒和我回家,我才知道麥穗兒就是麥田的妹妹,她跟彤哥的關系也特別好,是彤哥他們家的鄰居。我想大多數就是那個麥穗兒。但是感覺上又不像,她那樣的女孩兒,根本與咱們這些鄉下孩子就是兩個世界上的人。根本就不搭界。我覺得她不會愛上我這樣的人的。她身邊圍著那麼多的男生,都是這個城市有權有勢人家的孩子。
蕭正揚說,這封信說的倒是一個很好的愛情借口,因為像所以愛。
李練達說,這個情節或包袱抖得也太老套了。說我像失蹤的人,有些晦氣。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咱們別去浪費腦細胞了,就讓它自生自滅吧!或許是誰寫的文學作品,給我投稿,想托我給他發表吧!
李練達想難道我就是一個替代品嗎?從冒名頂替李龍驤,到朗逸彤、麥穗兒將自己當做麥田,難道朗逸彤對自己那麼好,也是把自己當做另外一個人來對待嗎?不可能,不能懷疑朗逸彤對自己的那份感情,那是人世間很難得到的知己之情,是幾千年才能一遇的人間真情。可是這封信如果真的是麥穗兒寫的,那自己的的確確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替代品。我難道就這樣以別人的名義活在這個人世間嗎?看見李練達一言不發,陷入沉思,蕭正揚走過來拉著他坐到床上,模模李練達的腦門。
蕭正揚說,這個時候,你可千萬別輕易地春心萌動!
李練達說,開玩笑呢?我怎麼會用自己的青春和前途來賭注明天呢?我不會將這些沒頭沒腦地愛情放在心上的,我就是一個木頭人,我就是一個空心稻草人。在這個城市我不會有任何愛情的。敬請監督,請你今後做我的監察,好好地監督我,提醒我,時時刻刻為我敲響警鐘。我絕對不能向任何一個危險的邊緣邁出任何一步,前面是萬丈深淵。
蕭正揚說,如果是真愛來臨了呢?
李練達說,我想不會的,我的愛在遠方,就像我一直生活在遠方一樣。
李練達說著又將信箋疊回千紙鶴的形狀,李練達心想這疊信還是一門學問呢?還有這麼多的花樣兒,看來這個女孩子是用盡了心思,良苦用心,百種情思,她在疊信時都想到了什麼,是不是也放進了無數個吻?李練達將千紙鶴和書簽一起放在《飄》里夾上。李練達回過頭,蕭正揚看著他,說,看來你還是很珍惜這封信,我還以為你會撕掉它呢?李練達說,撕掉嗎?還是留著吧!如你所說權當是一篇散文詩,我們將來戀愛時也要拿出來學習學習,模仿總是可以的吧!不侵權吧!李練達將《飄》放進皮箱里,密碼皮箱是朗逸彤給他的,李練達並沒有上鎖,李練達只是象征性地拉上銅色拉鎖,刺啦啦的聲音像是關閉一扇古老的大門。
李練達說,忘了這一切,我們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吧!
蕭正揚說,就當是一陣風吹過樹梢,風過後一切如故,了無痕跡。
李練達說,你也詩意盎然了。我就做你說的那棵偉岸的樹吧!最好是做一棵舒婷詩歌中的橡樹。那是長在廈門的一棵枝繁葉茂的樹嗎?那就是我將來生活的象征嗎?
李練達想自己能成為一棵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嗎?
而寫信的麥穗兒會是木棉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