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逸彤和李練達從長廊里走下來,來到游船處,這個季節旅游的人還不多,李練達和朗逸彤他們坐著小船進入湖光山色的昆明湖,春水蕩漾,一碧千傾。不時有白天鵝從他們頭頂飛過,俯沖進漣漪里,蕩起一片潔白的漣漪,白天鵝在碧波里優雅地嬉戲。李練達轉回頭望去,佛香閣倒映在平靜的水面上,佛香閣在郁郁蔥蔥的從松翠柏之間,氣勢非凡,閣仗山雄,山因閣秀,山之蔥蘢,水之澄碧,天光接引,令人蕩氣舒懷。回過頭來,前方漢白玉雕砌的玉帶橋拱高聳,遠望如一條玉帶倒映水中,亦如一道長虹飛跨在粼粼的碧波之上。朗逸彤說,玉帶橋上有乾隆皇帝的御題,乾隆是一個到處題詞的人,不過他的學識讓他的題詞流芳千古,像咱們燕都的那個好題字的領導,在他被抓之後,那些字都被鏟下去了,可悲啊!東面是︰螺黛—痕平鋪明月鏡,虹光百尺橫映水晶簾。西面是︰地到瀛洲星河天上近,景分蓬島宮闕水邊多。我們今天趕時間就從水面上遙望一下吧!那幾座橋連綴的就是仿照西湖修建的蘇堤,仔細听一听,是不是有《翠堤春曉》的旋律。李練達說,這就是人間仙境,因為有你,一切都像世外桃源般,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吧!朗逸彤說,一切的存在都是虛無,但是一切虛無都確實存在過。
船夫直接將他們送到十七孔橋的南湖島上岸,朗逸彤和李練達跳上岸,謝別船夫,曲徑通幽,豁然開朗。柳樹鵝黃,桃花含粉。朗逸彤和李練達漫行在十七孔橋上,朗逸彤說,橋的望柱上有544只姿態不同的石獅,听說還從來沒有人數對過。李練達說,不是說盧溝橋的石獅數不清嗎?朗逸彤說,這里的獅子也是數不清的。今天匆忙,要不咱們倆就一邊一個地數一遍。李練達說,別去較真了,獅子的多少與我們的關系不大,我們只在乎從他的身邊走過,知道這些獅子的存在。走到橋頭,不遠處有一個碩大的銅牛臥在那里。朗逸彤說,這是乾隆皇帝仿照大禹鑄造的鎮水銅牛,牛身下面是一個雕有海浪紋的青白石座,牛背上刻有乾隆皇帝題寫的《金牛銘》。咱們倆朗讀一遍。于是兩個人在空曠的頤和園里齊聲朗讀著《金牛銘》。只有銅牛是听眾。
朗逸彤拉著李練達走出頤和園的新宮門。李練達說,老百姓說看景不如听景,這話沒錯,以後園林式的風景可以不必再游覽了。這是中國集大成者。朗逸彤說,如果圓明園還在,那游覽完了萬園之園之後就可以小天下了,可是圓明園不再是那個圓明園了。我們來的季節也不對。李練達說,只要與你同行,任何季節都是最美的季節。每一天都是最美的日子。今天咱們也去一下圓明園吧!憑吊歷史。
朗逸彤和李練達行走在北京的春風里,行人被陽光煦暖著,每個人都精神抖擻地快行著,他們無心去體驗這個世界上的陽光和暖意,他們在疲于奔命,而只有李練達和朗逸彤這樣的過客,在溫暖的春風中暢游著。
李練達跟著朗逸彤步行到蔡元培題字的北京大學西門。朗逸彤和李練達站在那里肅立,一種麻酥酥的感覺從後脊梁爬到李練達的後腦勺。李練達想這是一種似曾相識的電光反應嗎?難道自己曾經來到過這里嗎?這是自己魂牽夢縈的地方,而現在自己跟著自己的人生知己就站在這個最高的門檻外面,李練達想自己是永遠被拒之門外了,即使自己能將雙腳踏進去,也是一個局外人。
朗逸彤說,這就是我魂牽夢縈的地方。可惜我再也沒有機遇來這個學府鍛造自己,我只能是一個過客了。我爸曾希望我能像他一樣可以在燕京大學讀書。可是他卻執拗地將我拖到那個偏僻的燕都。
李練達說,咱們的心靈是相通的嗎?我剛才想到的也是這些。我只是北京大學的一個過客,也是北京的一個過客。
朗逸彤說,真的嗎?看來我們是心有靈犀的。
李練達說,我現在是必保考上一所院校,最好的去處就是廈門大學,可是這也個很難考的,或許也只是一個夢。
朗逸彤說,你肯定能行的,也帶著我的夢去那個夢開始的地方去吧,我一定去那里看你。現在咱們來北大朝聖,順便看望一個朋友!
李練達說,你有同學在北大嗎?以前怎麼沒提過呢?我做夢都想踏進北大燕園,我希望我是一個經過未名湖的燻染的人,可是累死我也考不進北大來了。北京大學是我一生的夢也是我一生的痛。
朗逸彤說,那你將來讀研究生時可以考北大啊!我說的那個同學就是麥穗兒的哥哥麥田,他今生最大的願望也是考到北大燕園,他的腦瓜聰明,是典型的學者型人才,人雖小但是老學究,可是他那年沒有考到北大,而是考到北京的另一所院校,他回去跟我說他沒事就跑到北大來,在未名湖一坐就是一天,他說他想做未名湖里的水鬼,博雅塔就是他人生最顯著的坐標。
李練達說,那他現在真的失蹤了嗎?真的沒有辦法再找到他了嗎?
朗逸彤說,我猜他最有可能是去西藏出家了。他對弘一法師和藏密都特別著迷,他本身是學哲學的,他說哲學的最高境界就是轉入宗教,所以他一直有皈依佛門的願望。我猜想他一定在福建或西藏的某一個寺廟里修行。你還記得先鋒作家li老師說的那些習練藏密
飛升的高僧嗎?麥田就想達到那個境界。
李練達說,那我就知道了。
朗逸彤說,你知道什麼了?好像有些模不著頭腦的話。我覺得你眉眼間很像麥田,那種儒雅的氣質更像。
李練達說,彤哥,那你是不是也把我當做麥田的替代品了呢?就像麥穗兒把我當做他的哥哥一樣,她對我的好,也是在找一個替代品嗎?
李練達心里藏著一個秘密,這是一個不能跟朗逸彤說出來的秘密,那個寫匿名信的人肯定就是麥穗兒了,她對自己的千般萬種都是來源于自己長得跟麥田相像,自己只是一個影子,是幻影。
朗逸彤說,不會的,練達,麥穗兒跟你說過這些嗎?在我心里你是唯一的,我只是說你們外表很像,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每個人都有一個獨立的靈魂,你就是你,就是我人生里唯一的真正知己。是你點亮了我的人生,讓我看到我不一樣的未來,在我心中沒有人可以替代你。你是唯一。
李練達說,我也是,你是我生命的唯一。我的人生因遇到你而改變了色彩,因為遇到你而改變了方向和意義。照你這麼說,將來如果我考上廈門大學會不會和他有見面的機會呢?
朗逸彤說,或許吧!人生機緣。
朗逸彤牽著李練達一腳跨越北大的那個無形的門檻,這是千千萬萬考生心目中最高的一道門檻,而另一道門檻就是與之相隔不遠的清華。作為文科生,北大就是他們心中的一個航標燈,在茫茫的海岸上迷離恍惚,卻永遠到達不了岸上。而此刻,北京大學,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名字。
朗逸彤說,看對面那對秀麗的華表是圓明園安佑宮中的遺物之一。北大最有名的風景就是一塔湖圖。
李練達說,一塔湖圖。我心里忐忑不安,好像進入高考考場那樣緊張,總感覺有無數先賢和智者在看著我,他們在注視著我考驗著我,我是這樣微不足道,我甚至連這個門檻都沒有辦法跨進來。這就是人生的局限,我被束縛在我的夢想里。朗逸彤拉著李練達的手,李練達的手心在出汗。朗逸彤說,你是不是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情緒,不用這樣的。我們雖然出身卑微,雖然沒有通過一張紙跳躍龍門,但是我們的靈魂是高尚的,靈魂沒有高下尊卑之分。我們對文字的掌握不輸于任何一個在北大行走的人。如果在過去我想我父親會送我來北大求學的,我覺得我很像徐志摩,在另一方面我又像錢鐘書。我的數學如果不是太差,我肯定能考回北京。但是我爸是不允許我回北京的,更不允許我出國,我想我是來還債的,是為我爸還債的,我的人生是被設計好的。李練達說,你的人生馬上就會得到改觀,你的靈魂在召喚你,你現在就是在做你自己。
朗逸彤和李練達順時針方向漫步于未名湖畔,未名湖波光瀲灩,仿佛星辰萬千閃爍,發出瞬息萬變的光芒。朗逸彤說,未名湖的名字出自錢穆教授的靈感,未名卻名揚天下。麥田一直說他想做未名湖的水鬼,汲取那湖中的所有養分。我想我願意做一條被詩歌養育的魚,在這碧波里游來游去,這就已經足夠了。
李練達說,這是詩人的聖地,我們也沾些詩人的靈氣吧!提高一下自己的精神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