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蝶之舞 第八章 第七回 野蜂飛舞4

作者 ︰ 拈花一笑2008

李練達成了一個清涼的薄荷體,在散發著清涼的香味。那種冰香侵入李練達的皮膚,沁入李練達的五髒六腑。李練達的悲傷被馬蜂的叮咬取代了,這是真實的疼痛,切膚的疼痛,時時刻刻在警示的疼痛。李練達有些自嘲地說,這馬蜂是朗逸彤派來警示我的吧!讓我忘記一切悲傷和哀痛,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任何事物都不是唯一,就連傷痛都不是唯一的。李練達想起那句話,生活的全部都催人淚下。蕭正揚看著李練達自嘲的笑容,這模糊的笑容讓蕭正揚看著有些心酸。

李練達一路薄荷清香。

蕭正揚扶著李練達走在陽光的甬道上,正好趕上下課時間,到處都是奔跑的學生,到處都是在談論朗逸彤自殺之事的學生,校園里到處都在回蕩著理查德的《夢中的婚禮》,李練達在蕭正揚的掩護下混跡于人群之中,他們來到蕭正揚的班級教室後門,從後門進去,李練達埋頭坐在最後的角落里,他覺得每個人都在用異樣的目光看著自己,他覺得如芒在背,每一條神經線都在疼著,他要穩定自己的情緒。李練達讓蕭正揚去他們班級里為他取過來志願書,他要將沒有填完的志願和「願意」寫滿,蕭正揚說他去年就是因為不寫「願意」而吃了大虧,這是經驗之談,更是生命的教訓。李練達俯子,用眼縫兒看著每一個空格,他寫著一個又一個願意,可是心里卻是那麼多的不願意。

生命中有多少是自己願意選擇的呢?

朗逸彤的失足落水也是他自願選擇的嗎?

李練達眯縫著的眼楮將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無限地放大了。

李練達在身體各個部位的擁擠清涼中忘記了世間所有疼痛。李練達一門心思地將志願書仔仔細細地填報完畢,這就是他今後的人生方向,他不能有絲毫的馬虎,他在運筆中將所有的精氣神都調動起來。他工工整整地寫著每一個學校的名字,好像每一個學校都在向他招手。寫完了,自己又仔細地對照兩遍,此時,他的眼楮已經辨字艱難。他認為完全沒有問題後,又將志願書交給蕭正揚,讓他幫助把關。蕭正揚從頭到尾幫李練達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確定無誤。

蕭正揚說,這是一個志願書的標本,可供參考,這回可以上交了。

蕭正揚牽著李練達的手來到李練達的班級,文科補習班像鄉村的集市,熱鬧,喧囂。大家都在熱烈地討論著志願的事情,李練達從後門的桌椅間擠進教室,來到座位上,伏在桌子上想用鑰匙打開桌殼。陶信義嬉皮笑臉地走過來用他胖乎乎的手掌用力地拍打李練達,李練達抬起頭看著陶信義,陶信義驚嚇地往後一退,他又大驚小怪地吵嚷調侃道,不至于吧!你的同性戀人死了,也不至于悲傷成這個德行吧!陶信義的大呼小叫再次吸引了班里所有人的目光。同學們都紛紛轉身,投射,齊刷刷的目光聚焦在李練達這個怪物身上,最後都停留在李練達比剛才還要腫大變形的臉上。李練達從容地站起身來,從眼縫里看著所有的同學,所有的人都再次發出了驚奇的「哇哇哇」的叫聲,他們都被李練達腫脹的臉著實給嚇壞了,趕集的教室立刻安靜下來,蛙鳴驚叫一片,大家都一致地盯著李練達創傷遍布水蜜桃一樣的臉,他們還從來沒有這麼一致地行動過。李練達走出座位,憑著感覺,伸手薅住幽默感極強的陶信義的脖領子,將這個油嘴滑舌的小胖子釘在教室的後牆上。李練達閉著眼楮,像一頭咆哮的獅子,掄起拳頭。李練達將所有的悲傷和憤怒都集中在拳頭上,他左右開弓,左勾拳,右勾拳,一共四拳,將陶信義這個胖乎乎軟綿綿的小丑打得滿臉攢花,他臉上的各個部位也都開始像發面一樣泛著泡泡腫脹起來。

陶信義哎呀哎呀地痛苦叫著,他只有抱頭招架之功,卻無還手之力。

蕭正揚越過幾個桌子,從教室外面跳進來,走到李練達的身邊。

李練達從牙縫里擠出幾個詞組,讓你臭嘴,你這樣的渣滓竟敢侮辱我的人格,你這樣的渣滓竟敢污蔑我們純真的情誼!你以為你是誰?李練達說著又朝這個釘在牆上的小丑打了一拳。李練達听到一聲嚎叫,這聲嚎叫並不是陶信義的,是于楠楠的,李練達感覺到那個發瘋的女人在向自己跑過來。陶信義抱住頭兒,蹲在地上,委屈地抽泣起來,所有的同學都釘在座位上,看著突如其來的拳擊運動,誰也沒想到,溫文爾雅的李練達竟然能出拳傷人,傷的竟然還是自己的室友。人們都沒听清楚陶信義的幽默,人們都驚詫了,各人有個人的想法。他們看到李練達終于停手,大家都噓聲一片,默不作聲,繼續填報自己的美好人生。就當一切沒有發生過。蕭正揚狠狠地踹了陶信義一腳,你是什麼東西嗎?蕭正揚將于楠楠擋在李練達之外,于楠楠發瘋似地嚎叫著尖叫著,要撲過來。蕭正揚牽著李練達的手從桌椅之間走出教室後門,就听見于楠楠抱著陶信義痛哭流涕,嚎叫聲穿過被柱子支撐起來的樓房。李練達也忘記自己回教室的目的,他睜著無法睜開的眼楮,看不清任何方向。蕭正揚牽著他,盲人一樣從那些驚詫的目光里消失了。李練達站在樓下金色的晚霞中,一棵棗樹開著黃綠色的細小花朵,這一季是細碎小花的主題季,他們佔據了天空的顏色。李練達站在那里有一陣子迷茫。

蕭正揚去辦公樓為李練達交志願書,李練達站在卑微的棗花下,他看到了在鳳凰山上采摘酸棗的朗逸彤,听到山谷里瑯瑯的笑聲回音。

李練達一恍惚,蕭正揚已經朝自己走過來。正好看見對面陶信義一手捂住臉一手拿著磚頭跑過來。原來陶信義看見李練達一個人站在樓下,覺得有機可乘,就飛奔下樓,撿了一個磚頭,就朝李練達飛奔過來。蕭正揚說,陶信義,你給我放下,你對李練達的傷害還小嗎?你他媽還是人嗎?你他媽還有人性嗎?告訴你,你要是再動手,我肯定饒不了你。陶信義在蕭正揚的訓斥下停住了腳步,他釘在那里,影子拖得很長,一直拖到李練達的腳下,李練達從眼縫里看見了手拿磚頭的陶信義,轉瞬間陶信義就淹沒在樓的陰影里,李練達想他是一個陰暗的人。他的嘲諷的幽默里有更強的殺傷力。陶信義垂頭喪氣地站在那里,磚頭掉在地上,看見陰謀詭計被識破,他蒙住臉蹲下去嗚嗚地大哭起來。

蕭正揚牽著李練達往校園外走,晚霞燒紅了他們被拖長的背影。

兩個人的影子拉的很長,當他們走到一棵樹冠渾圓的銀杏樹下時,突然從樹影里竄出來麥穗兒和她的兩名女同學,她們推推搡搡咋咋呼呼的直奔著李練達和蕭正揚走過來。李練達從眼縫里看到麥穗兒一襲白裙,在這個夕照明亮的長廊里格外醒目,被燒成一種金色的白,這耀眼的金色更襯托了白色。麥穗兒看到自己這外星人的怪樣子會是什麼樣?但是當麥穗兒她們幾個走近看見李練達變形的臉時,就听見麥穗兒她們幾個驚恐萬狀的尖叫聲,她們在不知所措的驚嚇後,慌不擇路地嘰嘰喳喳的扎撒著翅膀飛跑了,她們大呼小叫一溜煙似地消失在教學樓的陰影里。

李練達想自己一定比鬼還要嚇人,會讓人做惡夢嗎?

這樣也好。

于人于己都有好處,至少不會有人在背後那麼執著的愛了。

蕭正揚像領著盲人一樣牽著李練達走出校園。路過的人都像觀看怪物一樣看著李練達。正好與校醫室報花名的阿姨遇上,她尖聲地告訴李練達和蕭正揚,孩子們,你們的情況我跟學校反映了,校長說要給你通報表揚,醫藥費學校全包。李練達說,阿姨,就當沒這回事吧!我最近事情挺多的,我不需要表揚,我需要安靜,我現在全身都是痛的,我真的需要安靜。報花名阿姨說,校長說明天要找記者來采訪你呢?他說燕都高中就要弘揚這種正氣,發揚這種精神,他說要借你這件事提高一下學校的正面形象。這對你考學也有好處。孩子,你就听阿姨的話,沒錯的,阿姨不會給你當上。李練達說,謝謝你,阿姨,如果明天記者來找你,你就說忘了是哪個班的了,如果宣傳你就當我的代言人吧!反正事情你也知道,明天我這種情況可能來不了學校了。報花名阿姨說,這孩子,還真是學雷鋒不留名啊!這才是真英雄呢!不圖名不圖利,這才是是燕都高中的本色。李練達眯縫著眼,他實在不想多說一個字,他需要靜養,他需要用內力將蜂毒逼出體外。

李練達說,正揚,走吧!

蕭正揚說,咱們去公汽站點等公汽吧!

李練達說,你看吧,我是盲人了,需要你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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