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練達和蕭正揚並肩來到電影院旁邊的圓柏樹下。李練達一下子就看到麥穗兒上了一輛黑色轎車,一個光頭,手臂上刺著青龍的青年將麥穗兒扶到轎車後座,同時上車的還有幾個光頭青年,李練達心里掠過一絲不安,這就是最近在社會上風頭正猛的光頭幫嗎?麥穗兒怎麼會跟他們這些人扯上關系呢?李練達心里不由得為麥穗兒擔心起來,他愣愣地站在那里,悲傷被暖暖的夕陽漸漸地融化,心里卻泛起一絲不安的微瀾。
蕭正揚扯了扯李練達的胳膊,李練達轉過頭看著蕭正揚說,你看見麥穗兒上了那輛黑色轎車了嗎?那是光頭幫的轎車,他們身上紋著青龍。蕭正揚說,我沒注意到啊!我眼楮剛剛適應這太陽光,怎麼回事?麥穗兒怎麼會跟他們扯在一起了呢?李練達說,我心里有一絲不安的預兆,那是光頭幫的轎車,每個人身上都刺著一條青龍。她怎麼會跟那些人扯上關系呢?簡直是莫名其妙,麥穗兒是被他們綁架了嗎?蕭正揚說,管她呢?她是一個與我們兩個世界的人,她的生活是我們無法想象的,就隨她去吧!反正你也不準備去愛她,就由她去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軌道。李練達說,她與他們有牽連,不會牽連到我吧!我不想再有任何的差池,我不希望他卷入那些人的是非里,也不想卷入任何無謂的紛爭里。
李練達和蕭正揚靜靜地站在陽光的照耀下,他們漸漸地都從影片里的煽情里回到現實生活。學生的流動還沒有完全斷流,李練達和蕭正揚也跟隨著人群流動回學校。那些人流都在鏘鏘著電影里的故事情節,大家都各執己見,抒發自己對主人公命運的看法,李練達和蕭正揚就是那麼靜靜地走著,李練達心里惦記著麥穗兒,盡管他在心里排斥著麥穗兒,可一旦麥穗兒被那些光頭幫的人帶走,李練達的心里還是不是滋味,那是一種愛的表現嗎?可是自己即使是作為麥穗兒的兄長,這樣的關心也是應該有的。夕陽的煙幕中,那些人影憧憧的影像在李練達的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這芸芸眾生中,誰會跟誰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呢?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是匆匆而過擦肩而過,甚至相忘于江湖。李練達又想到他和朗逸彤在北京時的景象,那是人群的海洋,每個人都與其他人有著不可逾越的溝壑。身邊這些躊躇滿志的人都在與另外的人發表自己的影評見解。他們仍然互相爭論,雞頭白臉,但是這些人誰又能說服誰呢?李練達和蕭正揚沉默地走著,李練達想我只需要說服我自己,對這樣的故事我不能做出任何評論。
晚自習時,大家都在亂糟糟地嘈嘈著,于楠楠突然精神兮兮,站起來對著百十來人,大聲地喊叫、叫罵、挑釁,她的生音蓋過所有人的嘈雜。班里實在太吵鬧了,簡直像鬧市,每個人都在鏘鏘著,將燥熱的教室煮成一鍋沸騰的八寶粥。每個人都是沸粥里的一粒米或一粒豆,至少也就是鍋上飛翔的一只蒼蠅。于楠楠大聲吵吵著,她對準所有人開炮,將所有人都罵個狗血噴頭,其實她無所指,她對著空氣罵著,像是對著風車挑戰的堂吉訶德。李練達已經習慣了這種鬧中取靜,他對于楠楠的發作甚至連頭都沒有抬。班級里一下子肅靜下來,靜得只有于楠楠粗重的喘氣聲和喊叫聲,于楠楠依然站在自己的座位上,她前後左右警覺地逡巡著,像是要捕捉誰會第一個發出聲音,她將像獵狗一樣撲過去,給他一頓沒鼻子帶臉的臭罵。誰也不知道她的憤怒來自哪里?每個人都低下頭看自己手中的書本,這寂靜讓人體驗到無限的壓抑。沒過五分鐘,說話聲從陶信義的座位附近發出來,于楠楠擠出座位的狹窄,走到陶信義的座位處,站在陶信義的面前大聲地呵斥他訓斥他,于楠楠說話的語速極快,讓人簡直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她說得天花亂墜,每個人都如墜五里迷霧之中。誰也不會認真地去听于楠楠的講話,大家都隱藏在自己的軀殼里,而陶信義嬉皮笑臉地看著于楠楠,並不發火,還用語言逗弄她。李練達抬起頭看見他們兩個痴男怨女在對峙著,那里面沒有一絲仇恨,卻分明有著千絲萬縷的愛戀,這就是人生,不是冤家不聚頭。
李練達想從明天開始一定在家里晚自習,不能再亂中取勝了。
陸續有人拿著書本離開,李練達拿了英語書也離開座位來到蕭正揚的班級。李練達剛坐穩,就有人在外面叫李練達的名字,李練達走蕭正揚的教室走出來,跟著那個女生走到陰暗處,李練達恍惚記得她就是那個送玫瑰的花童,她笑眯眯地說,樓梯拐角處有人等你,你趕緊去吧!一定要去啊!李練達想會是誰呢?沒有別人,一定是麥穗兒,或許是麥穗兒要發起第二次猛攻吧!那個花童咯咯地笑著走遠了。李練達轉身回到蕭正揚的座位上趴在他的耳邊耳語說,如果我有十分鐘不回來,你就下樓到拐角處找我,你一定來救我,麥穗兒在找我。李練達沒有了上次的無奈,他想這次就痛快地拒絕她,長痛不如短痛,再說,這麼短的時間想談一次真正的戀愛根本是不可能的。這個麥穗兒啊!真是難纏。她到底想干什麼?難道非得讓李練達給她一個說法嗎?
自己簡直一無是處,自己不可能給她任何承諾。
李練達扶著木樓梯緩慢地走下樓,在五樓的拐角處真的是麥穗兒站在昏黃的壁燈下等待,昏黃的壁燈
將麥穗兒也照成金黃色,與她的名字很相符,像梵高的一幅暖色調的油畫。李練達緩緩地走下樓梯台階,麥穗兒一看見李練達走下來,眼楮立刻發出異樣的光彩。麥穗兒迎上來,就黏黏歪歪地靠在李練達的身上,李練達被麥穗兒的軟綿綿的胸部給驚醒了,麥穗兒酒氣沖天,麥穗兒一定是喝醉了,她喝得太多了。李練達虛抱著麥穗兒,把麥穗兒扶在牆角處。麥穗兒柔弱無骨還是將身體全部地交給李練達,李練達緊緊地抱住麥穗兒,以防止她摔倒,麥穗兒也將身體緊緊地貼在李練達的懷抱里。
麥穗兒的發絲里全是煙味酒氣,她面帶桃花,杏眼迷離。
李練達看著麥穗兒的醉態媚態,從心里講,麥穗兒真是一個很美的女孩兒,是值得所有人愛的一個好女孩兒,可是自己現在不需要愛,不需要任何一種形式的愛,他需要的是安靜,是等待飛翔的安靜,他要一飛沖天。李練達狼狽不堪地應付著,麥穗兒還是一個勁兒地往李練達的身上靠懷里鑽,她將李練達當成了她一生的依靠。麥穗兒是柔情蜜意,李練達卻是心焦麻亂。李練達用雙手緊緊地扶著麥穗兒的後腰,以防她忽然滑下去。麥穗兒像是被風吹拂的麥穗兒,根本不能獨立支撐自己的身體,麥穗兒真的喝醉了。李練達想我不能丟下她,可是我也不能接受她。李練達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是抱住麥穗兒,麥穗兒將一頭秀發埋在李練達的胸口。
麥穗兒仰頭說,練達哥,你猜我今天做了一件多麼偉大的事情。我拒絕了趙司令員的兒子,他已經追求我很長時間了,但是我始終沒有答應他。今天晚上他請我吃飯,在酒桌上他通著他那幫哥們兒的面就想親我,我沒有給他面子,一個耳光子就扇了過去。我不能把我的初吻給他,我要我把的一切都完完整整的交給你,我是屬于你的,練達哥,我要給你我的全部。現在就給你,我不能把我的初吻給那些臭男人,他們沒有這個資格,他們是一些什麼東西,社會的渣滓,他們不配。我怎麼會愛上那些人呢?
麥穗兒說著就整個地撲倒在李練達的懷里,就把嘴遞到李練達的嘴唇邊,李練達的嘴唇踫著麥穗兒的嘴唇,可是李練達的心里卻並沒有任何反應,並沒有那種電光火石般的反應,他抱著麥穗兒像抱著刺蝟一樣地扎手。麥穗兒踮起腳用力地把嘴唇遞給李練達,她胡亂地親吻著李練達,李練達用力地抱著或者說推著麥穗兒,麥穗兒還是極力地夠著李練達的嘴唇,她要親他,她要李練達親她,可是李練達覺得麥穗兒冰冷的的酒氣里沒有一點愛的味道。難道自己真的是冷血動物嗎?這是一個少女的初吻,但是李練達真的在心里沒有激起任何的一點浪花,李練達只聞到了麥穗兒的酒氣和冰冷的唇膏味道,李練達胡亂地應付著。
李練達將頭歪向一邊,用力地把麥穗兒抱起來,說,好妹妹你醉了,我還是送你回家吧!麥穗兒將嘴遞給李練達,李練達躲避著麥穗兒的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