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直沉悶著，沒有落雨的跡象。
桑拿天氣，就連李練達這樣不容易出汗的人也開始順著後腦勺流汗不止。李練達和蕭正揚索性呆在家里復習，不再去那個六層的蒸籠里，做被蒸熟的肉包子，做蒼蠅的停落點。李練達發現自己是這麼容易入定，或者說是這麼容易發呆，進入一種超月兌的狀態。人在這種酷暑的狀態最不容易進入一種思考的狀態，李練達不知道為什麼那些為人父母官者不考慮將這一種不適合考試的時間改變，但是轉念一想，不管怎麼樣，這種高考的形式不變，時間對于每一個人來說那只是早晚的問題，而不是實質的問題。
時間是一個大問題。
李練達一直覺得他們是月兌離政治、社會和時間的，可是每年政治必考時事政治，並且分值都很大，李練達想我們一直沒有離開過政治，政治一直就在身邊，左右著每一個人的人生走向。高考前夕李練達接到他的恩師趙老師的一封信，信里對今年的時事政治考題進行了預測，還有問答題的預測，李練達相信趙老師的預測能力，他對蕭正揚說，這是我們趙老師為我寄來的時事政治和問答題測試題。今天咱們倆好好復習一下，去年他將時事政治題全部押中，真是百發百中。他是我一生中最佩服的老師，也是我一生中的恩師，我一輩子都不能忘記他，如果沒有他的幫助我的人生將不知道怎麼發展。蕭正揚說，今年的時事政治題很多，每年都是出一個範圍，今年的範圍真的很廣泛，不知道這些人什麼想法，我們根本就是月兌離時事政治的一群人。你說看不到電視、報紙听不到廣播，還能知道什麼，再說咱們這些書呆子又能知道些什麼呢？
李練達說，是的，我們是一群月兌離政治的人。我念給你听，你記住就行，反正我是記得的，我覺得國際大事肯定得考納爾遜?曼德拉的事情，他1990年2月11日，被南非當局無理監禁達27年之久終于獲得無條件釋放。這是南非人民在廣大非洲國家和國際社會支持下和長期不懈斗爭的勝利。你看這里面有多少考點，時間，地點，人物，事件都可以當做考點的。蕭正揚說，這個肯定是必考的，我覺得只要稍有頭腦的人都會記住。李練達說，國際方面還有非洲大陸上最後一塊殖民地納米比亞于1990年3月21日宣告獨立。像齊奧塞斯庫之死，東歐社會主義陣營的衰退，秘魯大選，日本人藤森開著拖拉機戰勝秘魯作家巴爾加斯?略薩成為秘魯總理都會成為考點。兩德的合並和南斯拉夫的分裂都是國際社會的熱點，還有一個冷門就是阿特蘭蒂斯號航天飛機飛向金星的軌道。蕭正揚說，我覺得今年的國際新聞不會出很多的，但是納爾遜?曼德拉是必考題，美國入侵巴拿馬事件肯定會作為一個題目出現的，這是違反了聯合國憲章的侵略行徑，這或許是一個多選題。李練達說，關于美國的題目咱們都可以多看看，這是熱點。國內的，趙老師給出了幾個必選題目，一個是在**題詞「向雷鋒同志學習」發表27周年之際，黨和國家領導人再一次號召弘揚雷鋒精神。雷鋒精神的核心是什麼？蕭正揚說，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李練達說，你能說出在北京舉行的第11屆亞運會的宗旨嗎？蕭正揚說，團結、友誼、進步。李練達說，看來一切問題對你來說都不是問題啊！那你說說1990年4月4日中華人民共和國七屆人大三次會議通過並頒布了體現「一國兩制」偉大構想的是什麼法律？蕭正揚說，太簡單了，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基本法》。那你說我們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是有特定的含義的，即反對那些口頭上打著自由、民zhu、ren權的旗號，實際上是想做什麼？李練達說，妄圖在中國否定社會主義制度、否定中國共chan黨的領導、違反憲法的主張。1989年春夏之交，我國發生的動luan和在北京發生的反革命暴亂的事實表明，在大力加強國家的社會管理職能，抓好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同時，我們決不能削弱國家的專政職能。因為一定範圍內的階級斗爭還將在我國長期存在，國際壟斷資產階級亡我之心不死。這些都是不高興的事情，咱們說一些高興的事情吧！1990年是聯合國確定的什麼年？蕭正揚說，國際掃盲年。那1990年第十四屆足球世界杯在哪個國家舉辦？李練達說，這太容易了，在意大利。蕭正揚說，我也給你提一個問題，1989年我國鋼產量突破多少萬噸？我國已成為繼美國、蘇聯、日本之後第4個鋼產量超過這一數字的國家。李練達說，小菜一碟，6000萬噸大關，中國將不日超過這些國家。那我問你一下吧！我國繼引灤入津工程之後的又一項跨流域大型調水工程正式建成通水是什麼工程？蕭正揚說，這簡直是白送的題，引黃濟青工程。那我問你一個吧，「長征三號」火箭將什麼通信衛星送入預定的軌道，首次獲得了為國外用戶發射衛星的圓滿成功。這是我國進入國際空間技術商務領域的標志。李練達說，咱們都是滿分，那就是「亞洲一號」，永遠的「亞洲一號」。我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東歐國家怎麼就那麼不堪一擊呢？說變就都變質了呢？報紙上說馬克思的雕像在東歐的廣場上全部被砸碎。蕭正揚說，這就讓歷史去證明吧！與咱們沒有任何關系。
黃昏時
李練達和蕭正揚赴林嘉輝之約去看林嘉輝他們踢球。地點是城市唯一的燈光球場，李練達只是在最初來到這個城市找住處時遠遠地望過這個球場一眼，他從來沒想到過要進入這個球場中看一場球賽。
在燈光球場外面的廣場上，李練達和蕭正揚看到了一群光頭光著膀子的青年，他們身上繡著青龍的紋身，被余暉照著，他們每個人都有一輛摩托坐騎，都在憋著火較勁兒飆車，嗷嗷地叫著，玩著花樣。李練達心里一驚，光頭黨、飛車黨，是拉麥穗兒吃飯的光頭黨嗎？他們不會找自己的麻煩吧！李練達的手緊緊地抓住蕭正揚的胳膊，李練達一直擔心光頭黨會因為麥穗兒的事情來找自己的麻煩，看一直也沒有什麼動靜，自己倒是寬下心來。李練達和蕭正揚低頭往燈光球場里走，一輛哈雷摩托唰地騎到李練達身邊，李練達看著哈雷摩托心里異常驚喜，這是彤哥他們一起騎過的哈雷嗎？李練達抬起頭看著那個光頭青年，車上的人戴著哈墨鏡，一臉的匪氣，他沖著李練達大聲地喊了一句，小子，你給我站住！李練達和蕭正揚都停下腳步，李練達迷茫地看著哈墨鏡，這哈雷車是如此的熟悉，是朗逸彤騎過的那輛嗎？這個城市最多不超過兩輛哈雷，他是朗逸彤的哥們兒嗎？他找自己是關于朗逸彤的事情嗎？李練達輕聲地說了一句，大哥，您有事啊？哈墨鏡跳下車，立好摩托，走過來使勁地拍著李練達的肩膀說，走，小子，跟我到那邊說幾句話。李練達說，大哥，我好像不認識你啊？你是彤哥的朋友嗎？哈墨鏡說，別廢話，走！李練達看著蕭正揚，蕭正揚看著李練達，李練達心想這關鍵時刻可別出什麼亂子，李練達按住蕭正揚示意他不動，自己乖乖地跟著哈墨鏡走了過去，蕭正揚又跟著李練達走了兩步，李練達又回首按住蕭正揚。那邊一群光頭都在變著花樣地玩著。走到燈光球場的探照燈下，哈墨鏡厲聲地問，小子，我听說你是在跟麥穗兒搞對象呢？是吧！李練達說，大哥，沒有的事兒，麥穗兒說我長得像她的哥哥，再說，我跟朗逸彤是好兄弟，所以她有什麼事情喜歡找我商量，但是我們之間絕對純潔，絕對沒有戀愛關系。再說，我一個窮小子，一個農村孩子，人家也不一定能瞧得上我呢？我有自知之明。哈墨鏡說，我也就是礙于彤哥的面子沒有到學校找你，我警告你啊，麥穗兒可是我的女人，我不許你踫她的半根兒毫毛，你听見了嗎？不然的話，我肯定得收拾你，不是缺胳膊就是斷腿兒。李練達說，大哥，您盡管放心，過幾天我就考走了，你也知道，彤哥走了，我很傷心，我要離開這個讓人傷心的燕都，離開了，一切就好了。再說，我跟麥穗兒之間就是哥們兒關系，算起來，那你還得叫我大舅哥呢？李練達假裝放松地笑了笑。哈墨鏡當胸一拳，李練達一個趔趄，哈墨鏡說，你這小樣兒的，也不禁打啊！哈墨鏡這一拳是相當用力，李練達捂住胸口，蹲下來。蕭正揚跑過來，所有的摩托都唰地開過來，圍成一圈。李練達抬起頭看著哈墨鏡，哈墨鏡說，沒事吧！大舅哥兒！這是我送你的見面禮。李練達痛苦地咧著嘴笑著說，看來，我這個大舅哥兒還是不要當了，你這家伙太暴力，真的到時候想給我妹妹說理出氣都沒辦法，我打不過你還得被你收拾。哈墨鏡朝空中一揮手，那些圈起來的摩托車又突突突地四散開走，燈光球場廣場人影散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