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到處都是高考的學生,他們有的被老師帶領著,一個團體,有的則三一群倆一伙地走著,青春像合歡花一樣恣意地綻放著。
李練達和蕭正揚一起來到南洋眼鏡店,老板在,羅金來也在,李練達徑直走向羅金來,羅金來抬頭一看是李練達,滿臉都綻放出燦爛的笑容,他會意地朝李練達點點頭,又為李練達仔細地測量了一下度數,年長的老板疑惑地看著他們。羅金來說,你的度數又增加了一些,你們高中最近出了很多事情啊!你沒事吧!我在報紙上看到你的英雄事跡了,很為你的擔心,還想著去看望你,但是一直月兌不開身。李練達說,是嗎?謝謝你,小事一樁,什麼英雄啊!在沒有英雄的年代,我只想做一個人。蕭正揚說,李練達不想宣傳的,記者找上門來,練達那陣子可受罪了,陷入痛苦的深淵,是我接受的采訪。李練達用食指噓了一聲。羅金來說,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英雄就是英雄,只有心地純潔高尚的人才能做出這種高尚的舉動,為你這樣的英雄配鏡子,按理說我們都不能要錢,今天就給你多減免一些吧!說著羅金來轉頭看著他岳父,輕聲地說,爸,這就是上次報紙刊登的那個救小孩的英雄,咱們少收他點錢,行嗎?年長的老板沒有抬頭,悶聲悶氣地說了一句,你就定吧!這麼心好的人還真少了,多減免一些。羅金來轉過頭朝李練達做了一個鬼臉,李練達說,金來,我們馬上就要高考了。羅金來說,那你考出去後,也回來配鏡子吧!你的眼鏡我承包了,一輩子,好吧!李練達說,好的,真的謝謝你,也謝謝你的岳父,我們是一輩子的朋友。我希望借助你的眼鏡考一個好學校。羅金來說,但願能祝你一臂之力,一輩子不是很長,我希望你能看清楚這個世界。
李練達戴上眼鏡,世界又變得非常清晰,李練達和蕭正揚告別羅金來,這個可以稱作朋友的陌生人。李練達和蕭正揚沿著大街小巷走著,他們無意識地走到「彼岸花」咖啡屋那一條街,咖啡屋在陽光的照射下沒有夜晚的神秘和迷離,外面很樸實,咖啡屋的音箱里依然響著卡朋特的《昔日重來》,紫藤爬滿「彼岸花」暗黃色的牆壁,仿佛卡朋特的聲音就是從那紫藤的瀑布飛落下來的,飛花濺玉般擊中李練達的心扉︰所有我最美好的回憶/清晰地浮現眼前/有些甚至讓我淚流滿面/就像從前一樣/昔日又重來……。李練達拉著蕭正揚快速地離開這一排有著各種好听名字的咖啡屋,可是彼岸花咖啡館里張薔的《走過咖啡屋》的旋律卻一直追趕著李練達,仿佛要鑽進他的思維里鑽進他的**里鑽進他的五髒六腑里。
……
芳香的咖啡飄滿小屋
對你的情感依然如故
不知道何時再續前緣
讓我把思念向你傾訴
我又走過這間咖啡屋
忍不住慢下了腳步
屋里再也不見你和我
美麗的往事已模糊
芳香的咖啡飄滿小屋
對你的情感依然如故
不知道何時再續前緣
讓我把思念向你傾訴
……
小巷的法國梧桐將天空遮掩,張薔的聲音擊打在梧桐闊大的葉子上,又彈射著追逐李練達。梧桐樹的葉子因為過分的干旱有的已經呈現出秋天的黃色,地上落葉堆積,李練達撿起一枚金黃色的梧桐葉子,這種兩色的葉子讓李練達心生好奇。李練達翻來覆去地觀察梧桐的葉子。蕭正揚也撿起一片法國梧桐葉子觀察。李練達告訴蕭正揚說,彤哥對這些植物最有研究,對與這些植物的詩歌都有研究,什麼樹代表什麼,什麼花代表什麼,他說這樣寫作時就會有很多隱喻,這是那些不知道的人無法體驗到的美感和通感。彤哥說這種樹的學名叫懸鈴木。李練達說著在回味著這個名字,懸鈴應該是指它的果實,可是現在卻看不到他們的果實。
蕭正揚說,原來此梧桐非彼梧桐啊!我覺得還是叫懸鈴木更美更有詩意。
李練達說,是的,雖然不是一樣的梧桐,但是用梧桐寫的詩還真是很多,梧桐就是一種婉約的意象,一種孤獨的靈魂。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咱們還是回去吧!陽光這麼毒辣,咱們別曬中暑了,我平時血壓低,最怕在陽光下中暑。
蕭正揚說,走吧,這麼熱的天讓人無法忍受,還是回家涼快去吧!這時候估計暑熱也從屋里退出去了,又是一片明媚的陰涼。
張薔的歌聲像夸父追日般追逐了他們很遠,隔著兩條街還能听到,可是卻看不到化為桃花的鄧林。
兩個人穿街走巷,經過李練達被馬蜂蟄傷的小巷,這里一片寂靜,只有一蓬蓬色彩繽紛的波斯菊在綻放。李練達和蕭正揚走過那個狹窄的石砌小巷,又穿過幾條街來到鳳棲梧。樓影將小區遮掩得清爽怡人,但是風卻是熱乎乎的,煙燻火燎的烤人。李練達和蕭正揚走過小區入口的便利店,朝院里的樓影走去,就听見身後有一個聲音喊道,孩子們,慢一點,等我們一下!李練達轉身一看,心里又是狂跳不止,原來是朗逸彤的母親在喊他們,朗逸彤的母親身後跟著朗逸彤的父親,李練達釘在那里不會走了,冷汗刷刷地順著臉龐直淌,李練達
感覺到那些汗水像無數的蚯蚓一樣在爬過他的臉。李練達知道這一天早晚都會到來,但是這見面卻來到這麼早,這麼讓人無法防備,李練達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的臉苦巴著說,大娘,大爺,你們來了,這麼大熱的天!說出這一句話時李練達心里有一種要哭的沖動。但是雙腳卻不听使喚,抬不起腿來,李練達呆若木雞。朗逸彤的母親和父親一起走過來,朗逸彤的父親的手里拎著一兜時鮮的水果。看見李練達滿臉的汗珠,朗逸彤的母親說了一句,這孩子怎麼出了這麼多汗水,你們去哪兒了,怎麼才回來呢?我們在這里等你們半個時辰了。李練達這才緩過勁來,抱住朗逸彤母親的手臂說,大娘,我們剛才去看考場了,熟悉熟悉考場環境。你們等我們老半天了吧!這麼熱的天,我不知道你們要來!朗逸彤的母親說,我和李倩去你們學校找你了,哪知道你們學校放假了,封校了,李倩走累了,我把她送回去之後,就拽著你大爺跟我一起過來找你了。商店的老板說你們出去了,我想就等你們一會兒,你們再不回來我們就把東西放在這兒走了。朗逸彤的父親把水果遞過來說,給,小李,拿著水果。李練達不敢與朗逸彤的父親對視,伸手接過水果,又將水果遞給蕭正揚。李練達說,謝謝,大爺大娘,這是我們一起住的哥們兒蕭正揚,你們認識他的。蕭正揚上前跟朗逸彤的母親和父親打招呼。朗逸彤的母親說,這個孩子我好像也見過,上咱們家去過吧!我這陣子記性不好,總是丟三落四的,總出差錯。蕭正揚說,阿姨我去過你家,但是那天你們出門了,咱們在燕泰賓館里也見過面。
李練達說,大爺大娘,咱們去樓上坐坐吧!
朗逸彤的母親說,孩子,不上去了,六樓,登著也費盡,咱們就在花壇上坐一會兒吧!好久也沒跟你們在一起坐一會兒了,挺想你們的。這一句挺想你們的差一點就讓李練達眼淚奔涌。
朗逸彤的母親坐在水沙石的花壇上,朗逸彤的父親坐在他的母親的右面,李練達挨著朗逸彤的母親坐在她的左面,蕭正揚挨著李練達坐下。花壇里都是各家各戶種的各種時令蔬菜,黃瓜西紅柿豆角茄子辣椒大蔥韭菜南瓜。李練達他們坐在黃瓜架下,女敕黃瓜頂花帶刺兒,刺兒透著亮光。有晚香玉和鳳仙花開在黃瓜架下,濃郁的花香在綠蔭下揮發出來。對面樓上,各家的窗口鐵花架上都開滿了粉紅色熱烈的三角梅,三角梅垂疊下來,使這棟普通的樓宇像是在傾瀉著紅色的瀑布,不經意間制造的美。不知道誰家的蟈蟈在尖銳地叫著。李練達看著朗逸彤的母親滿頭閃亮的銀發,心里的悲傷不斷翻涌上來,卻欲哭無淚。
朗逸彤的母親說,知道你們學習忙,這陣子也沒有找你們回家吃頓飯,最近成績怎麼樣?
李練達說,大娘,最近學習特別忙,也想回家去看你們了,總是抽不出時間,成績還行,挺理想的,估計能走我理想中的廈門大學。
朗逸彤的母親說,逸彤就喜歡廈門大學,當初要不是我們攔著他不讓他復習,他或許也能走廈門大學的,那年高考前,家里變故很多,他爺爺病逝,他叔叔大病,他自己高燒不退,也查不出原因來,不知道哪兒有炎癥,高考之前打了有一個多月的點滴,到正式考試時也沒有發揮好。你彤哥就是一科數學不好,從小就不愛學數學,這一科瘸腿兒,讓他的一生都改變了。我和你大爺就做主讓他去師專了,他是一百個不情願。其實我們也是有自私心理,身邊沒有一個孩子,就想他留下來也行,正好李倩她父母也期望你彤哥和李倩處對象,我們雙方家長一想也挺般配的,也就給他們定下來了,你說這是多好的事情啊!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