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密的顏泄不是死于街頭,而是被他派人殺的。這些趙姬都是後來才知道。也許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嫪毐還以為掩飾的天衣無縫,其實他們這些大人反而被他們眼中的孩子給糊弄了。
她和呂不韋之間的事情趙政必然也是知道的,她當時听到呂不韋的死訊連哭都哭不出來,她以為趙政會放過他,那個他口中的仲父。這個狡猾的老家伙以為還可以如同前代秦王時期將權力游刃有余的玩弄于股掌之間。可惜他們都錯了,所有的人都被玩弄了。而玩弄他們的人是她的兒子。
他已經過了二十五歲吧。趙姬想起了自己二十五歲的時候,年輕真是美好。不會躺在病榻上眼巴巴的望著外面的陽光。一群人卻將這陽光徹底擋住。
趙政看見母親憔悴的容顏,他想不起自己幼年時母親的樣子,他只記得母親穿著翠綠的衣裳牽著自己的手穿行在一片開遍梨花的樹林里,他四處追逐著隨風飛舞的花瓣,還有母親的呼喚。
十六年前被母親摟在懷里第一次來到陌生的咸陽,他不記得父親,不認得祖父母,也搞不清楚自己多了幾個弟弟妹妹。在金碧輝煌的宮殿里他和一切都顯得那麼格格不入。他不是自咸陽長大被送去國外的人質,他從出生起就是個人質,他體會了比那些公子們更多的艱難與不幸,看透了人與人之間利益爭端的根源,他既痛恨又無奈,唯一能做的是緊緊抓住母親的雙手。
可是這雙手居然曾經試圖放開自己,就算她並不是想至自己于死地,可是她又有了兩個可以承歡膝下的孩子,兩個年紀比他小,比他會撒嬌,比他更惹人疼愛的孩子。他不再是母親的唯一。怎麼能夠容忍他一直堅信深愛自己的人也要背叛自己。
他是不是錯了?可是母親怎麼能要求他給予那些他無法給予的東西?是她喂壯了嫪毐那匹狼,是她給了嫪毐更大的野心,也是她促使了嫪毐下定決心謀反。如果沒有她的教唆和寵溺,嫪毐到現在也不過是呂不韋的門客之一,和他現在大部分的門客一樣被遷徙。
看到母親的淚他的心也軟了下來。
「听說母親病了,寡人來接母親回咸陽。」他擦去趙姬臉上的淚水再去握住她的手。
「大王?你不再怨恨我了嗎?」趙姬勉強撐著身體坐起來。
「這世上哪有兒子會真的怨恨母親,不過是生了場氣,氣過了也就好了。」
「沒想到還能在我活著的時候得到大王的諒解,我還以為到我死的時候大王都不會原諒我啊。」
「這多虧了茅先生指點了寡人,是寡人不孝不該如此對待母親。」
趙姬面有愧色,雖然兒子承認錯誤,但是自己也有錯在先。「多謝茅先生了,也都怪我做了許多錯事在先,怨不得你恨我啊。」
「等母親身體好大好酒回咸陽。」
「那華陽太後呢?」
「華陽太後一直病著,這幾日才有了起色。她也惦記著母親,還有王後,雖然不敢勸寡人,但是也很希望寡人能早些與母親和好如初。」
「王後啊?就是華陽太後舅舅的孫女吧,我只見過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