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沒有關系嗎?」黃箏看著他,其實無須從他的眼里去確認,他真的從未騙過她。
蒙恬從前胸模出一方已經發黃的帕子,上面的字跡經過多年的侵染變得非常模糊。可是黃箏卻一眼就認了出來。「我對你的心一天都沒有變過,我只要你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一廂情願也沒有關系嗎?黃箏將帕子抓在手里覺得眼楮開始模糊了起來,她甚至開始懷疑,懷疑自己一開始是否應該去招惹他,反正自己也沒個好命,若沒自己,他何至于如此?
「箏兒。」他輕聲喚道,「過去的事情都讓它過去,既然回來你給我次機會,再愛我一次好不好?」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愛你了?」黃箏鼻尖酸澀這一下急于表白弄的自己咳嗽了兩聲。
听她這麼說蒙恬心喜也安下心來,他端起藥送到黃箏嘴邊。「我听李衡說你來之前就已經病了兩回,說你憂思過度。是想的事情太多,如今回到家里這樣的性子就改了吧。」
她只是聞了下就偏開頭避到一邊,光是聞著就覺得又腥又苦。
「是不是還想讓我喂你?」蒙恬看她撇嘴皺眉起了頑心。
黃箏臉一紅小聲嘟囔了句就著他的手把藥喝了,蒙恬順手抹去她嘴邊的藥汁更惹得她不好意思,那模樣使他越看越愛怎麼看也不夠。
「現在看你都覺得好像做夢一般。」蒙恬放下藥碗將她攬入懷中。她的溫熱,她的柔軟,她的馨香都是如此真實。
黃箏沒有抬頭而是依靠在他的頸邊,「若我此時還不能回來你會怎麼樣?」
「繼續等,多久都願意等。我的箏兒一定會回來的。」
黃箏抱住他的腰,緊緊的好像要用盡今生全部的氣力。
蒙恬胸前已經一片濡濕,他哪里舍得任她如此哭下去。可是一想到兩人長久的別離,連自己也要強忍著才不至于落下了淚來,再也說不出一句勸慰的話。
「大人,大人為何駐軍不前呀!何況即使是大人的妻子也不該到兩軍對壘的前沿來。」
黃箏聞言迅速擦掉眼淚,只有些詫異的看著蒙恬,宋憲在外面攔住乞黑不許他進去。
「別攔著讓他進來吧。」蒙恬听出他是真有氣。
乞黑進屋也不客氣,「難得大人還有心思在這里兒女情長,明明是追擊潰敗的大好時機。」
「你別在這里胡說。」宋憲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我哪里有胡說?」乞黑脾氣也不太好。
一看宋憲臉色蒙恬連忙制止他,「致勛不知內情不要怪他。不過致勛說是潰敗我卻不同意。剛才我觀察他們的撤退,雖然有些讓人模不清頭腦,但是看起來並不是驚慌失措。並且章邯的出擊雖然沖散了他們的隊形還是沒有能徹底打擊他們,謹慎一點不是錯。」
「可是戰機稍縱即逝……」
「他說的不錯。」黃箏插到,「現在追擊或許是最佳時機?」
「為何?」
「他們的撤軍大概是因為將領出了問題。」
「這種時候能出什麼問題?」乞黑不解。
「若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可不就出問題了。」黃箏從腰間模出小竹筒。
宋憲一眼就認了出來,他不管不顧的大叫出來,「娘你做過手腳啦?」
「我無法肯定的告訴你效果,不過還是按照他說的先去追擊比較好。」黃箏寬慰的一笑,宋憲沒有宋昭那麼內斂,所以即使很久不見也會覺得親近自在不少。
她這一笑乞黑才好好的打量起她,他不得不在心里暗嘆,盡管猜想蒙恬的妻子不會是什麼凡俗之人卻怎麼也料不到是這麼個模樣。看她哭紅的雙眼那麼楚楚可憐的姿態,乞黑竟然覺得自己生不起氣來了。
「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憲去叫章邯來。」
「如果我猜得不錯,他們此去必定經過煌山不如趕在他們到達之前設下埋伏。」
乞黑听她所說只是冷笑道,「夫人說的輕巧,我們此刻去追擊都未必能趕得上,又如何能在他們之前去煌山設下埋伏?」
「也是,我沒有十成的把握。」黃箏轉過頭對蒙恬道,「從此往南有一條小徑可直通煌山,快得話只要兩個時辰就可以到。不過那里道路狹窄勉強可容納三百人過去而已。」
「若是能成功三百人也足夠。」
「真有這樣一條路存在嗎?」乞黑依然是懷疑。
「讓我去吧。」宋昭從外面走進來。「就讓章邯追擊,我去設伏。」
蒙恬搖著頭,「還是我去吧。」
「可是爹需要好好休息……」宋昭看見蒙恬不安的看著黃箏也就不爭了,爹怎麼可能會放心再把娘托付給別人照看呢。「我去點人。」他出門前拉了乞黑一把將他拖了出去。
「你拉我做什麼?」乞黑一看到宋昭那和宋憲高度相似的臉就沒啥好感。「你娘說的就真那麼可靠?」
「我娘難道會害我們不成。」
「可她是個婦道人家,打仗的事又不是兒戲。」
宋昭嘿嘿一笑,「以後你會知道的。」
「她的那個師父呢,為什麼沒看見了?」
「他走了,決定從此隱居吧。」說起玉疏來宋昭也有點郁悶。
「說起來是師父,都教些什麼呢?」
「教什麼?」宋昭撓了撓後腦,他也不清楚。「回頭再跟你說吧。」宋昭往張焉那里跑過去。
黃箏側過身子拉散頭發想重新整理一下,蒙恬接過她手里的梳篦。「沒有鏡子你看不見的。」她感到梳篦在發間緩緩的滑動好像一股清冽的泉水使整個人為之一振。
「你何必非要自己去呢,看你樣子也很需要休息。」
「你去了卻叫我在這里睡覺,我能睡得著嗎?何況你才更需要休息。」蒙恬將她的頭發綰好,「從今往後我都會好好守著你,不再讓你離開我視線之外。」蒙恬抓住她的手捂在掌心,如果能將她的手捂暖和從前一樣就好。
還是那樣明亮的眼楮,盯得黃箏窘迫的低下頭,「你在這一點上倒是沒有絲毫變化。」
「等回頭你就會知道我沒變的可不止這一點。」蒙恬牽著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
「快走吧。」黃箏無法掙月兌,只好催促他。
小路逼仄即使有人在前面開路依然不時有枝椏劃過衣裳,好在都是些身手敏捷的人走起來並不慢。等到了目的地布置好尚有些盈余時間。
「你就在後面等著吧。」蒙恬回過身不讓她再往前走了。
「那你……」黃箏看看周圍實在不適合說太多,只得點了下頭往回走到隊伍最後面。
「娘,萬一他們真的不走這邊要怎麼辦?」宋憲小聲悄悄問道。
黃箏秀眉微蹙搖了搖頭。
元英沮喪的跟在隊伍後面,他找不到四兒,沒人看到過她,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在這一場混亂的撤退里,他們放棄了駐地。如果圍困被解除,他們必須找到比河邊更安全更隱蔽的地方而不是攤開來讓對方一目了然。正當他胡思亂想擔心著四兒的時候突然被人當胸抓住了衣裳。
墨驚臉色蒼白惡狠狠的盯著他,「你說,那個四兒到底是什麼人?」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元英沒好氣的回答。
「我知道什麼,她不是你帶回來的嗎?」墨驚還要發作突然一陣眩暈嘔出一口鮮血。
「這是怎麼了?」元英看他這樣大吃一驚連忙和旁邊的人一起扶住他。
「是她,是她在湯里下了毒。」
「下毒?那劉大人呢?劉大人也是中毒了?」
墨驚沒有回答他的話,因為他根本沒機會回答。兩邊如雨的箭鏃傾瀉下來周圍的人紛紛倒下,他急忙抓住旁邊的人做自己的抵抗,只不過他體力不支最終還是倒在地上。暈之前他看到一張年輕的臉龐。
蒙光不是第一次露出這種怯怯的表情,但其實也只有不熟悉他的人才會覺得他是真的羞怯比如蒙恬。那雙被他牽過一次的小手似乎變大了一點點。他很想抱起蒙光,可是他已經過了被父親抱在手里的年紀雖然這很遺憾卻絲毫不影響他對孩子的喜愛。
李衡見此場景避了出來卻見黃箏也跟在後面出來。
「夫人怎麼也出來?」
「他是個內斂的人即使在我面前怕也會不好意思吧。」黃箏撢了下衣袖。「山里瘴氣重章邯是後來的可有提醒他們注意些?」
「玉疏給過他一個方子,說是每日加到飯菜里吃就可以了。我听張焉說他們也是這麼吃的,那還是來了這里兩個月後才從當地人這打听到的。」
「這邊濕氣也很厲害可不能像在北方的時候那麼直接睡地上。」
「放心好了,這些玉疏都交代過。」
黃箏點點頭本想出門四下走走轉念又覺得不妥只得仍舊站在院子里。
張焉從外面進來後面跟著乞黑。「日頭這麼大夫人怎麼站在外面?」
「出來透口氣。」
「這屋子不舒服嗎?」張焉聞言關切的詢問。
「沒有,只是站站。你們要有事就進去吧。」
「哦,是驛站今天早上收到得信派人送了過來應該也不急就麻煩夫人轉交了。」張焉說著遞過信退出去不料宋昭迎面進來撞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