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壓頂,烈焰滔天。我站在空中,斜眸冷視著站在面前的兩團光影。他們一黃一黑,如兩個幽靈般在我身前漂浮。
「呼——」我長長呼出一口氣,瞥了一眼下面激戰正酣的黑暗帝國和光明帝國上千萬軍隊,長河一般的鮮血並沒有讓我皺一皺眉頭,這樣的場面我見多了,從參軍的那一天起,每一天都是在腥風血雨中度過。殺戮,從我十六歲開始,就一直伴隨著我成長。我過慣了刀口上舌忝血的日子,倘若哪一天沒有听見慘號,沒有看見鮮血,渾身就不自在。
我加入了黑暗帝國的軍隊,因為我出生在黑暗帝國,雖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而且從小流落街頭,但無論如何,即使是一個乞丐,在國破家亡的那一刻,也會勇敢地站出來。
從前的從前,一直到我遇見黑暗大帝之前,黑暗帝國從來沒有出現過和平,雖然對外宣稱是一個統一的完整國家,但國內內戰頻仍,民不聊生,大大小小的藩王就有三百多位。我的主子黑暗大帝崛起于北方,原本是一個貧苦的農民,因為受到北方藩王的欺壓,家破人亡,一怒之下帶著十三個朋友揭竿而起,成為科波多爾大陸有史以來反抗藩王壓迫的第一人。
戰火燒到了偏遠的漁村,在某一天的黎明,亂軍沖入了村子,大肆屠戮,殺光了留在村里的所有人。當我從海里回來時,看到的只是一片被火燒過的廢墟和滿地的尸體。也就是在那一天,黑暗大帝經過我們的漁村,我走投無路便毅然投入了他的軍隊。我向來孤身一人,跟著軍隊,也許等將來打下了天下,還可以混一個功名。我有個理想,那就是功成名就,騎著高頭大馬,去迎娶心愛的姑娘。
這一走就是五年,從一個還不太懂世事的弱冠少年,成長為一位冠絕三軍的無敵統帥,走了太多的路,也流了太多的血,並親眼看著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倒下。我也曾經屢歷生死,也曾經一邊流淚一邊揮舞著手中的兵器,曾經有無數次被敵人包圍,也曾經有無數次我的雙手沾滿鮮血疲憊地從人群中殺出來。之所以僥幸不死,都需要感謝那件改變了我一生的東西、一件足以讓我笑傲大陸、睥睨天下的東西——魔法。
在一次戰斗中,我偷襲殺死了大路上鼎鼎大名的一位魔法師,並從他的身上搜走一卷發黃的魔法書。沒有人告訴過我魔法是什麼,怎麼來的,因為在我那個時代,魔法只屬于上層人,通常只有貴族才有資格修習魔法,而且極為隱秘。平民,尤其是貧民,如果不是偶遇良機,即使窮其一生也不可能踫觸魔法的皮毛。得到了魔法書,我並沒有欣喜若狂,因為對于我這樣一個隨時都有可能丟掉腦袋的人來說,魔法書遠不如一個香噴噴的饅頭來得實在,只是為了生存,為了在戰場上多一分活命的希望,我才不得不鑽研起書中高深莫測的魔法,也就是從那時起,我深深迷上了魔法,並且在殺戮中不斷提升自己的魔法技能。漸漸的,我的魔法修為令人恐怖地突飛猛進,只是過了三年,我就已經學會了書中最最高深的魔法,成為大路上億萬人羨慕的終極魔法師。
那本書的名字叫做《亡靈秘籍》,成名之後的我自然而然地加入到亡靈法師的行列,並成為數千年來第一個將亡靈秘籍學會的人,于是在我的那個時代,人們都畏懼地稱呼我為亡靈**師。于是,也就是從那時起,我遇到了一個個強大得無法想象的敵人,每一天的戰爭生活度過得也更加艱險了。原本學習魔法是為了保命,沒想到卻招來了更為強大的對手,不知這是不是老天故意跟我開的玩笑。但無論如何,在我和另一位高級亡靈法師素欽的幫助下,黑暗大帝的軍隊多少年來一直都是高湊凱歌,沒有人能夠和我們亡靈軍團對抗,因為我和素欽都能召喚出來自地獄的惡魔。在真正的惡魔面前,敵人永遠只是待宰的羔羊。
我感覺是很長時間過去了,當我渾身遍布傷口的時候,黑暗大帝終于一統黑暗帝國,我們戰無不勝的亡靈軍團也殺到了鄰國光明帝國的首都城外。看著站在城牆上的人類、精靈族、獸族、矮人族以及耀武揚威振翅翱翔在天空中的龍族,我笑了,笑得陰冷而又甜蜜,只要再攻下這座城池,我就能和心愛的人兒見面了。五年前,她告訴我,她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名字叫光明帝都。她的話我永遠相信,即使不相信天下所有的人,包括對我恩重如山的黑暗大帝,我也會相信她的,這個世界上,我只有她這樣一位僅有的親人,在心里,我早已將她當成了我的妻子——明雪。為了她的一句話,我苦苦等待了五年。
然而,事情往往會出現意外。當我們的軍隊攻上敵城,打算一鼓作氣將道貌岸然的光明帝國從大陸上抹去時,天象突變,兩股強大的氣息一東一西迎了過來,剛一到達,如驚濤一般的凜冽殺氣就化為實質,穿透了城牆上的黑暗帝國士兵。
「什麼人?」我驚呼,只感覺來人給我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于是我立刻飛起,來到那兩團光影前,阻住了他們的殺戮。
光影里似乎是兩個人,他們用魔法掩住了身形。那團黑色的光影嘿嘿冷笑了兩聲,說道︰「想不到小小人類竟然能夠達到暗黑亡靈法師的境界,實在是可喜可賀呀!」
他雖在道賀,可語氣里卻帶著無比的輕蔑,顯然不將我放在眼里。
「想不到會在這里踫到你。」那團黃影開口說道,「如果換在另外的地方,我一定會和你大打出手一番。」
「怎麼,難道這里就不可以了嗎?」黑影哼了一聲,挑釁地對黃影道。
「哼!」黃影不答,只是冷哼一聲,听聲音,藏身在黃影里的人似乎是個年輕女人,而黑影中的那個人,似乎是一個中年男人。
「哈哈……」黑影忽然大笑起來,聲音中透出一股強烈的震撼,就算以我的修為,耳膜也被他震得隱隱疼痛起來。「如果不是為了擔心打破四界的平衡,讓別有用心的人有機可乘,我倒是非常想在這里殺死你!」
「怎麼,你也害怕打破四界的平衡?我向來以為你膽子很大,看來真是看錯你了,哈哈……」黃影嘲笑地道。
「哼,我懶得跟你一般見識。」黑影不屑地道,「現在最要緊的是料理眼前這小子。」
「他?哈哈……」黃影也不屑地笑起來,「對你我來說,從我們出現的那一刻起,他的小命就操縱在了我們的手里。」
「哈哈……」黑影狂笑。
「哈哈……」黃影跟著狂笑,完全沒把我放在眼里。
「笑吧,終究有你們哭的時候!」我看著這兩團光影冷冷地說道,趁他們發笑的時候突然出手,一股濃烈的死亡氣息透出我的體內,分別化為兩柄巨劍,斬向光影。
「小子,無禮!」黑影向來容不得有人在他面前放肆,見我出手,身形突然一轉,化為一道黑色旋風,迎著巨劍轉了過去。黃影卻將甚至一閃,輕松躲了過去。
「嗆!」
巨劍仿佛斬在鋼鐵上,與旋轉的旋風摩擦在一起,竟冒出了火花。
「什麼?」我心中一驚,魔法劍竟然不能將敵人腰斬。就在我分神的時候,黃影並沒有趁機偷襲,而是遠遠地躲到了一邊,看戲一樣靜靜地看著,卻給我的心里造成不小的壓力,不知黃影使用了什麼魔法,我滿腦子看見的都是它的影子,就連眼中也盡是黃色。
「怎麼?」我心中更驚,來不及多想,就在身前布上三十道結界,同時將魔法散布開來,化作黑色的雨水漫天撒去,對付無法確定方位的敵人,這是最好的方法。
「轟隆隆……」遠天傳來驚雷,天空變成了金黃,無數道金色的雷電劈碎黑雨徑直向我打來。我什麼都看不見,跟失明無二,但直覺卻沒有喪失,大叫一聲「糟」,慌忙向遠處退去,可還沒等我的身體飛起,後背就重重撞在一個物體上,三十道結界竟然被一舉撞碎,痛得我幾乎昏了過去。
「嘿嘿,小子,四界之內還沒有誰能夠從我的手下逃生,你就乖乖認命吧!」
竟是那團黑影。
「不好!」我大驚,慌忙發動了一個瞬間轉移魔法,生生移動出十里,但那團黑影卻如影隨形緊緊貼著我的後背。
就在我還要逃跑的時候,轟隆巨響傳來,無數道直接來自天界的雷電轟打在我的身上,我的胸口一陣窒息,喉嚨一甜就吐出一口血來。
「可惡……」我怒道,剛要再發動魔法,忽然頭上一痛,一道粗達十丈的青黑色閃電從我的頭頂擊了下來,我的眼前一黑,頓時暈了過去。在閉上眼楮的那一剎那,我仿佛看見黃影消散,露出里面一具誘人的身體以及一副足以令天下所有女子自慚形穢的絕世容顏。
「神王?」我的心中一動,那個女人像極了傳說中的神王。
這就是發生在一千年前的事情,當我醒來時,已經物是人非,宿命的輪回真正的開始旋轉。說來好笑,一千年前我被神王輕易打敗,可是一千年後,我卻成為神族和魔族最棘手的敵人。
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麼可笑,和我,它開夠了玩笑。于是,由于神族和魔族的最終參與,歷史在關鍵時刻發生了改變。史書上是這樣記載的︰
一千多年以前,科波多爾大陸爆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黑暗帝國和光明帝國圍繞大陸的歸屬展開了你死我活的爭斗。一開始,黑暗帝國憑借近乎無敵的亡靈軍團一路凱歌,迅速殺到了光明帝國的首都。就在光明帝國危在旦夕之際,一向中立的龍族、精靈族、獸族、矮人族互結同盟站到了光明帝國一方,並立誓將黑暗帝國趕盡殺絕。
原本,依托亡靈軍團強橫的實力並不懼怕這四族的加入,但在決戰中亡靈軍團中的一支突然倒戈,致使黑暗帝國月復背受敵,幾百萬軍隊終于在光明帝國的首都城下全軍覆沒,黑暗帝國的帝王亡天自殺身亡,黑暗帝國崩潰。受此一役的影響,龍族、精靈族、獸族、矮人族的實力也大大削弱,最後四族不得不退回原來的居住地,並對外宣布永不參與人類之間的戰爭。光明帝國也因為受創嚴重,帝王戰死,國內貴族爭權,于第二年解體。此後,科波多爾大陸征戰不休。到後來,逐漸形成了五國分立的格局︰南方的在黑暗帝國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暗黑帝國,西方的諾哈帝國,北方的烈漢帝國,東方的華聖帝國,以及大陸中部依托原來的光明帝國首都建立起來的龍神帝國。這五國旗鼓相當,勢均力敵,誰也無法將對方消滅,誰也不願意和對方結成軍事同盟,于是危如累卵的和平降臨到了科波多爾大陸,人們在戰戰兢兢中度過了一千多年的太平日子。
歷史獨獨隱去了神族和魔族的參與,不知為何,竟連我的名字也隱去了,也許,我不屬于那個時代,真正屬于我的,應該是一千年之後的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