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的夜總是這樣靜悄悄的,沒有喧囂的聲音指引,讓人找不到呼吸的方向,似乎不管是在什麼角度,都覺得生活其實是種缺憾。
周偉昌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一邊活動頸椎,一邊走到窗前欣賞著海平如水的夜色。站在五十樓的頂端,整個城市都像是被踩在了腳下,任憑周偉昌盡情的在心中對這個城市發出默默地贊嘆。
江玟走到周偉昌門外,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敲了敲了門。
周偉昌听到聲音轉頭看了看牆上的表,很詫異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人到自己的辦公室來。
周偉昌︰進來。
江玟推開門,靜靜的邁著步子,貓一樣的走進辦公室。
周偉昌眉間一皺,卻沒有更明顯的表現心中突然冒出的厭惡。
周偉昌︰這麼晚了,你來干什麼?
江玟︰我路過這里,看見你辦公室還亮著燈,就想來看看你。
周偉昌沒有火氣,因為自從羅婉言離開學校後,江玟也一直很安分,並未來打擾過他。
江玟︰你……還在生氣嗎?
周偉昌︰沒有。
江玟︰這麼說,你原諒我了?
周偉昌︰不生氣不代表就是原諒。
江玟此時顯得有些怯懦,與往常一貫的作風背道而馳。
江玟︰羅婉言走之前,我們見過面。
周偉昌听到羅婉言的名字時,目光一陣動容,江玟看在眼里。
江玟︰我和她談了很多,她是個知性的女人,很懂得愛與被愛的感覺,她也跟我說了很多關于你的事。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是我太患得患失了,疑心太重,反而把離我最近的幸福越推越遠。偉昌,我不奢求你能原諒我,只希望你不要對我這麼冷漠。
周偉昌︰玟玟,我有時候也會告訴自己,我當初是那麼愛你,為了你,背井離鄉,為了你,在那麼艱難的環境中苦苦的掙扎著,只為了能證明自己,能抬頭挺胸的和你在一起。可是,如今,好像都變了。
江玟︰沒有變,我沒有變,你也沒有變。
周偉昌︰不,你變了,我知道你依然像以前一樣愛我,可是,你愛的方式變了,變得讓我難以承受,變得讓我感受到壓力像山一樣砸在我的身上。我累了,真的累了。
江玟︰……對不起。
周偉昌︰是我對不起你,我也變了,我發現愛情在我心中不像曾經那麼重要了,海枯石爛、天荒地老的諾言就像是一塊冰,最初堅硬如鐵,可是慢慢地,就會融化,或者是直接升華成為氣體,慢慢地,飛走了。
周偉昌面對著落地窗,看著腳下穿梭的車流,痛苦的,閉上了眼楮。
江玟沖上前從背後緊緊地抱住周偉昌,無聲地流著淚。
江玟︰偉昌,我知道,我們的生命里都多了很多東西,可是我還是愛你。讓我們把從前的愛找回來好嗎?就算不能完整的找回,哪怕是讓我們之間多一絲溫暖,少一點冷漠,我也情願!
周偉昌︰玟玟,你看這城市里每天川流不息的人們,他們忙忙碌碌,可是也和我們一樣,有著數不清的無奈和悔憾。
江玟︰可是悔憾不能是因為不夠珍惜而造成的!
周偉昌︰世界上最難配置的藥就是後悔藥。我們經歷過,失去過,痛苦過,但是最起碼我們也曾經快樂過,我們不要在以後的路上把曾經的快樂也都消磨掉,好嗎?
江玟︰怎麼會呢?怎麼會消磨掉呢?我們愛了十幾年了,讓我放下,怎麼可能?!
周偉昌︰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江玟︰你真的愛上她了,是不是?
周偉昌︰這不重要了。
江玟︰這不重要,那什麼才重要?
周偉昌︰你看天上,牛郎織女不會永遠在一起,卻也不會永遠分開。
江玟︰你愛她,所以,你要離我而去了,是嗎?你以前十年的生活和奮斗,是為了我,可是如今,卻是為了她?!
周偉昌,我誰也不為,只為對得起我自己。
江玟哭著松開手,趔趄著往後退。
江玟︰我太天真了,居然還想著要和羅婉言做朋友?!我就像是一個笑話,你看夠了,所以一腳把我踢開?周偉昌,我會讓你看看,誰才是笑話!
江玟決絕的離開了周偉昌的辦公室,周偉昌頓時頭疼欲裂,想不到自己這麼不受控制,居然把心里的話就這樣說出來了。江玟的話說的那麼絕,看來,羅婉言不知道還要遭受什麼樣的磨難,只希望她不要因為自己的原因而感到困惑、受到排擠就好。只是,周偉昌這樣的想法未免天真。
江玟流著淚走在江邊,看著對岸倒映在水里的輝煌,心頭不禁更加寂寞。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江玟拿起,是母親打來的。
江玟︰媽~!
江玟才一接開電話,就止不住的哭了起來。
楚菲︰玟玟,別哭!告訴媽,是不是周偉昌又欺負你了?
江玟︰媽~~我……
楚菲︰玟玟你快告訴媽,你到底怎麼了?
江玟︰媽,我和偉昌……完了……徹底完了!
楚菲︰完了?誰說你們完了?是周偉昌親口說的嗎?
江玟︰您別問了……我求求您別問了……讓我一個人安靜一下……
楚菲︰玟玟,你這樣媽怎麼能放心呢?告訴媽你在哪,媽這就去接你!
江玟︰媽您別來,我不想您看到我這個樣子。
楚菲︰你什麼樣子?他是不是打你了?
江玟︰他沒有……是我沒臉見您……沒臉……
楚菲︰孩子,你別這樣,你讓媽心疼死了!
江玟︰媽,我沒事,您別擔心了。
江玟強撐著擦擦眼淚,努力抑制住自己決堤的淚水。
楚菲︰媽就你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你這樣,媽真的心疼啊!
江玟︰媽,我真的沒事了,我只想一個人安靜一下,您別擔心,我不會做傻事的。
楚菲︰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啊!千萬想開點。
江玟︰媽,我知道了。
江玟撂了電話,靜靜地站在江邊上,白色的裙子隨著輕風翩然起舞,飛揚的裙擺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搖擺不定,飄搖無際。
周偉昌一夜未眠,靜靜的坐在窗前看了一夜的燈光,一夜間,歷經了滄海桑田。
寂寞的人總會被寂寞攪擾,雖然身邊朋友如雲,親人如雲,卻抑制不了寂寞的爆發,它來自對一些渴望的執著,和對憧憬的膜拜。
羅婉言周身沒來由的一陣發抖,驚得坐了起來,再無睡意。起身拿了一杯水,走到窗前,看著天上依稀的星光,重重的嘆了口氣。
一夜無眠的,除了周偉昌和羅婉言,還有賀知楠。
賀知楠躲在酒吧的一個牆角里,一個人默默地喝著酒,已經轟走了幾個上來搭訕的小姐,卻依舊有人樂此不疲的繼續對他進行糖衣炮彈的轟炸。賀知楠不是個愛酒的人,可是此時卻對酒無比的依賴,因為這能讓他麻痹自己的心,不去想那些必須面對的事。可是,殊不知,有些人情到濃時,酒只會讓人越來越清醒,越來越無法躲避。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卓望沖了進來,穿過擁擠的人群努力的尋找著,終于發現了角落里喝的爛醉的賀知楠。卓望馬上撥通了電話。
卓望︰志鵬,我找到他了,你先回去吧,我陪陪他。
佟志鵬︰好,那你們小心。
卓望掛了電話,慢慢地走過去,坐在賀知楠身邊。
卓望︰喝夠了嗎?
賀知楠︰你……你是誰?
卓望無奈的苦笑著,輕輕搖了搖頭。
賀知楠把臉湊過來,與卓望貼的很近。
賀知楠︰我說過……我……不要小姐!你……你走吧!
卓望︰賀知楠,你喝多了!你看清楚,誰是小姐?!
賀知楠︰嘻嘻……你……你不就是嘛?你們這的……小姐……還挺凶……
卓望︰行了,差不多了,該回家了!
賀知楠︰誰要跟你回家?
賀知楠在沙發上縮成一團。
卓望︰回你家!
賀知楠︰回我家?我……我為什麼要帶你回我家?
卓望︰你到底走不走?
賀知楠︰告訴你,我有愛人……我很愛她……我……不會對不起她的……
卓望無言。
賀知楠︰……我還有女兒……都十歲了……我也……很愛我……女兒……
卓望眼角有一些晶瑩的東西,打著轉,就快決堤的樣子。
賀知楠︰我愛我老婆……
卓望︰走了,回家。
卓望說完二話不說,扛起賀知楠就往外拖。賀知楠卻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推開卓望,自己跌落在沙發上。
賀知楠︰我告訴過你,我有老婆,我不會帶你回家的!
卓望︰你看清楚,我是卓望!
賀知楠︰不認識你……不認識你……
卓望絕望的跌坐在沙發上,不得已,只好撥通了羅婉言的電話。
午夜三點。
羅婉言的手機鈴聲在這樣的夜晚顯得格外突兀。
羅婉言︰喂?卓望,這麼晚打電話來,有事嗎?
卓望︰你快來救命吧!有人就要死在這了。
羅婉言︰誰呀?你在哪?
卓望︰我在SEVEN酒吧,總之你快來就是了!
卓望放下電話,無奈的瞟了賀知楠一眼,那廝卻抱著酒瓶窩在牆角里兀自呢喃著什麼。卓望拿起面前的一瓶酒,自斟自飲了起來。
羅婉言飛快的穿好衣服,剛走出臥室,就遇到听見響動趕出來的路雯琪。
路雯琪︰姐,怎麼了?
羅婉言︰卓望剛剛打電話給我,說讓我去救命。
路雯琪︰什麼?!
羅婉言︰放心,他沒事,我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在家看好小清!
路雯琪,好吧,那姐你自己要小心。
羅婉言︰放心,我會的。
路雯琪看著羅婉言匆匆的身影,心里不知道什麼滋味。電話是卓望打來的,為什麼不打給她卻打給羅婉言?徹夜無眠的,又多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