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雪,依然在下個不停,似乎在迎接即將到來的皇帝壽宴。
宮門外,馬車幾乎已經停不進去,連個可以插得位置都沒有了。
「喲,蕭妹妹,把你引以為傲的瑤琴帶來了,一定是想在筵席上大出風頭博得太子的目光吧。」紫縈掀開馬車的簾子,听到的就是這番對話。
一位一身藍衣手持橫笛的女子,正滿不在乎的對一個帶著瑤琴的綠衣女子,說著話。
紫縈心下立刻有數,藍衣女子阮夢縴,吏部尚書的二女兒,性子生來很倔,嬌縱蠻橫,就連吏部尚書,都奈何不了這個霸道的二女兒。
阮夢縴擅長吹橫笛。
而那綠衣女子,則是蕭玉珊,禮部尚書的獨生女,溫柔可人,善良賢惠,是當下太子妃的不二佳選。她一手瑤琴彈得漂亮,那姿色也可謂是人上人,最近上門提親的人都幾乎踏破了她家門檻。
不過禮部尚書蕭偓眼光太高,看不上那些所謂的縣令之子。
他可想攀皇家的高枝,妄想著女兒成為太子妃呢。
不過今日之事,管保會讓他大跌眼鏡幾近栽倒。
紫縈在後宮中兜來兜去。
果然氣勢磅礡啊,那一幢幢精妙的建築,相輝相映,實在是美麗絕倫、錯落有致、巧奪天工,美得紫縈這種見過大世面的也一時張了嘴,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這邊應該是皇後的寢宮,那邊是貴妃的,還有德、賢、淑妃,以及其他各層次的嬪妃。
紫縈額上頓時冒出了微微的汗顏。這皇帝怎麼那麼風流?果然不比她現代,都是一夫一妻制的,不用幾十個女人整天勾心斗角,多好。
唉,這古代真是沒邊了,平民都能娶三妻四妾,更何況一個皇帝呢。
微嘆,轉身一邊走一邊觀賞,她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像看電視劇一樣的,觀摩著這龐大而又浩瀚莊嚴的陣勢,不由咋舌。
這麼走著,突然撞到了一個高大的身軀,就好似撞到了一堵堅不可摧的人牆。
當下條件反射性的轉頭,腦中卻不停開始充血、充血,只是看著面前的人影發呆,愣著一動不動,停止了常規性的思考。
她的奕,面前的男子,和她的奕長得一模一樣,每個面部輪廓,每個細節,她都看了。
一樣,還是一樣,兩張面孔,完全的重合了。
幾乎完全的失了理智,一頭扎進了他的懷中。不管眼前這個男子是不是他,她都已經再也承受不住離別所帶來的苦痛。
東方奕看著撲過來的女孩兒,眉眼微怔,這是誰?他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面貌讓他不堪入目,但是……那雙眼楮,居然是重瞳。
重瞳??!!!
記憶中,沒有見過重瞳的女子,不過雪兒說過,她的干妹妹謝紫縈就是重瞳。
如果沒有記錯,紫縈也是眼前女娃一般十二歲大的光景。
與此同時,那樣奇特的幻覺,再度出現在眼前,這次,他緊緊地抱住了那個哭泣這的女子,眼底浮現從未有過的溫柔︰「不哭了,傻丫頭,乖,有我在呢,別怕了。」
傻丫頭,乖?這句話怎麼那麼耳熟?
從幻覺回到現實,他下意識的一把抱起紫縈,就像大人抱孩子那樣︰「紫縈,沒事,沒事,傻丫頭,乖,怎麼突然這個樣子?」
傻丫頭,乖!!!紫縈幾乎是目瞪口呆。
兩年了,這句話離她遠去已經兩年了,今日,她又一次听到了。
重瞳中淚光涌動,卻咬住嘴唇不哭出來。
但是,她也意識到,東方奕的確喝了那孟婆湯,失憶了,不然他只會叫自己雨瞳,況且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就是墨雨瞳的?
一切一目了然。
雖然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她叫紫縈的。
但是,眼前的男子,的確是她的奕,是她日思夜想的奕。
那一剎那心靈之間的溝通,她已明明白白。
抱著紫縈的東方奕,此時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紫縈身上的那股似有若無的香氣,正是他當日假扮御醫進入將軍府一探究竟時聞到的氣味。
難道……
管他呢,傲嵐之死管他什麼事,他又不認識傲嵐。
他現在只管懷中這個裝強硬的女娃,那麼的讓自己心痛,那麼的楚楚可憐。
紫縈緩緩抬了頭,嘴唇劇烈的顫抖著,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他面前,她從來都是軟弱的,從來都只是一個孩子。
「听說你自從雪兒死了以後,撞牆欲圖自殺,把自己撞得慘不忍睹?」大手輕輕撫模著紫縈愈合得差不多的傷口,眼底悄悄變得溫柔起來,「還疼嗎?」
微微一愣,紫縈搖了搖頭︰「不疼,過兩天就完全好了。」
又不是她想撞得,況且她從來都不認識上官雪。
不過……
嘴角稍揚起,露出一絲蠻橫的笑意,他居然敢背叛自己娶上官雪,還因為那個女人而茶飯不思,很好,真是夠好的。
一巴掌揮過去,打在東方奕妖嬈的臉龐上,留下了五道淺淺的手指印。
「 ~為什麼打我,很疼的知不知道?」毫無防備的東方奕被她全力一擊,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略帶慍怒的緊盯著面前的小女娃。
她的內力,居然、居然可以讓自己都感到疼痛,這——
紫縈聳聳肩,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我是在為雪姐姐打你。我想,若換做她,也不願看到你的頹廢。同時,還為我自己打你,叫你沒有保護好雪姐姐,如果雪姐姐不死,我也就不會受傷了。」
她不會裝傷心,也不想裝的悲痛欲絕的樣子,她只不過找個理由教訓東方奕而已,何必弄的痛哭流涕。
那樣太假,太做作。
東方奕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臉色一會兒發白,一會兒變紅,一會兒又面露青色。
真是多彩多樣,紫縈不由得低頭笑出聲來。
「總算笑了。」看著紫縈得意洋洋的樣子,東方奕故意似的說道。
紫縈伸手,小心翼翼的撫著他臉上的印記,低聲問道︰「不是很痛吧,我下手重了點。」
「無妨,看到你笑了,我也就不痛了。」東方奕低低的回答,「你這個丫頭,真是讓人沒辦法。我可不想以大欺小。」
輕輕將她放下,點了點她的鼻尖。
紫縈卻皺起了眉頭,不對,兩旁有人,這里不只有東方奕的氣息。
當下臉色一沉,一聲嬌喝︰「誰?」
話音剛落,兩旁密密麻麻的草叢間猛然竄出十多個黑衣人來,相同的裝束,手中皆握著一把匕首。
是殺手,紫縈眉眼微動,掃視著一個個刺客。
東方奕在腰間一按,一把軟劍凌空飛出,緊緊攥住,就沖入了黑色中。
紫縈水袖一抖,一把匕首落入手心,飛身而上,找準刺客的心髒就下手。
血色飛濺,空氣中彌漫著令人干嘔的味道,隨著一個個黑衣人的接連倒下,氣味越來越濃重。
一黑衣人偷偷溜到東方奕身後,正欲動手,卻未料他前後兼顧,一邊應付著前方迎面撲來的刺客,一邊右腳朝後一踢——
壯觀的場面出現了,只見那黑衣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而精準的弧度,直直朝後飛出幾米遠。
一落地,一口鮮血繼而噴射而出,像火山噴發時射出的岩漿,紅得刺眼妖艷,觸目驚心。
把所有的殺手都解決完畢,已經是滿地橫尸,血沾染了大地,腳下是一片血紅。
「沒事吧,紫縈?」見紫縈站在尸體正中央,手中的匕首滿是鮮紅。今早特意穿上的雪白衣裳,早就成了一襲絢爛的紅裙,遠遠看過去,簡直就是位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飄飄灑灑的白雪,積了起來,不管是琉璃瓦,樹枝頭還是地面上,都是茫茫一片,那一身火紅,在白皚皚的世界中,極為顯眼。
東方奕幾乎是沖了過去,再次將她抱入懷中,一面查看著她身上有無傷口。
他就怕那血是紫縈自己身上的。
紫縈甩甩手,看了眼匕首,手一松,那殺人利器〞 當〞一聲落在地上。
髒了的東西,她不稀罕,哪怕是獨一無二的,也是如此。
平平靜靜開了口︰〞沒受傷,放心吧。〞
听她這麼一說,東方奕總算是信了,紫縈身上的確連一處微不足道的傷勢都沒有。
〞紫縈,幫我個忙好不好。〞見她這般厲害,東方奕眼中閃過一絲計謀,笑道。
紫縈並沒有錯過他的神色,心中不禁計較起來,如果自己答應了,也不過是他手中的一粒棋子,用時寵愛,不用丟棄。
可是,可是畢竟他是奕啊。
〞好,什麼忙都可以。〞仰起頭,注視著這個自己甘願同他出生入死的男人,鄭重其事的答道。
東方奕聞言微笑了,但是也不說要她幫什麼忙,只是抱著她朝皇帝寢宮韻香殿走去,東方匯四十大壽壽宴將在那里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