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轎簾緩緩掀開,露出一個中年男子溫和的面容,笑著對東方奕說道︰「打攪了,這位公子,在下是飛耀左相,特意前來參加鸞嘯宮宴的,若是公子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就請行行好,讓個道,否則耽誤了宮宴的時間,誰也擔當不起,勞煩公子和姑娘了。」
左相就是左相,在飛耀官場混了那麼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言語得當,禮儀謙恭,看上去倒和那魯莽率直的車夫大相徑庭。
紫縈卻是縴縴玉手握緊了東方奕,轉頭看著飛耀左相,清晰的說道︰「一片好意,左相竟還不領情,如此看來,我們還是不要迎接的為好。是吧,夫君?」
東方奕差點笑出聲來,在這大庭廣眾面前口口聲聲叫他夫君,這紫縈真是……
夫君?這小小的十二三歲女娃居然就已經成親了,這不是違背鸞嘯律法的嗎?
一旁湊熱鬧的百姓不禁面面相覷。
飛耀左相見此情景重新鑽入簾後,對著正襟危坐的夜筱低語了幾句,只見夜筱伸出頭來︰「東方奕,我們又見了。」
由于他是皇帝,而東方奕只不過是鸞嘯一個太子,所以夜筱當然可以直呼其名。
兩旁的人群一時間呆愣住了,這就是傳言中權傾朝野的太子殿下?他身旁喊他夫君的女子就是三天前剛嫁給太子殿下的傳言甚廣的太子妃謝紫縈?
知道她丑,可是卻沒有想到那麼丑,這麼丑的女子也配當太子妃?
完全跟以前的太子妃上官雪不是一個級別的。
東方奕聞聲卻是理也不理,只是依舊冷若冰霜的說道︰「不必多客氣,請吧。」一伸手指向皇宮的方向,不緊不慢的說道。
儼然一副我為主,你為客的威風。
王者氣息,渾然天成;一身冷漠,如同千年寒冰。妖魅而絕色的長相,傾國傾城,令所有人都可以為之傾倒。
而他身旁的紫縈,依偎著他,淡然的看著面前素未謀面的夜筱,這個男人再好,也好不過她的奕。
神色平靜,但其中的戾氣,卻在不經意間由內而外的逼射出來,叫人不能小視。
飛耀左相也顯然沒有想到眼前俊朗的出眾男子就是整個衷夔大陸大名鼎鼎的鸞嘯太子東方奕,此時不禁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好幾眼。
隨後目光落到了紫縈的身上,這女人……一看上去就是冰雪聰明、智慧超群,甚至比東方奕還要略高尚一籌,這是每個有謀有略的人都應該體會的出來的。
身上汗毛直豎︰天哪,看來不僅是東方奕越來越不簡單,他娶得女人,也是越來越有真才實學的能力了。
飛耀左相竭力定了定心,朝著東方奕拱手道︰「原來是鸞嘯太子殿下,在下真是失禮、失禮。」
東方奕抱起一旁的紫縈,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卻是朝著夜筱和雲睞左相在說話︰「請吧,父皇和母後還在等待二位。」
完全的蔑視,讓夜筱幾乎沉不住氣。
相對來說,久經官場的左相,倒還控制得住自己,一臉風輕雲淡、毫不在意的笑容。
裝的真夠天衣無縫的,不過,看你還能裝到幾時去。
紫縈靠在東方奕胸口,重瞳中閃過一絲犀利,正朝她瞳孔看來的夜筱卻並沒有發現。
重瞳,這個其貌不揚的女子……夜筱一時說不出話來,好美的眼楮。光是一對子夜般的眼眸,便足以勾人魂魄,若是這個女娃能長得再貌若天仙一點,那麼豈不是天下所有男人都要為之傾倒?
不知為何,看著東方奕緊摟這個女娃,夜筱的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酸酸的。
手緩緩一揚,馬車便繼續疾馳,與東方奕和紫縈一擦而過,夜筱透過簾縫偷偷的注視著紫縈,卻被看過來的東方奕的目光狠狠瞪了一眼。
心下頓時一驚,誰說東方奕只會愛上官雪一個人,他這樣的一瞪,明明是吃醋的舉動,只不過,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而已。
搖頭嘆息了一聲,回身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
「不知雲睞聖上在想些什麼,怎麼那麼萎靡不振?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左相畢竟精明,發現了他的異常,不由出聲詢問道。
夜筱只是極度輕微的搖了搖頭,說道︰「我在想那個小太子妃。」
飛耀國左相微微一愣,笑了︰「那只不過是已經嫁給東方奕的孩子而已,不必擔心她會做出什麼過人舉動,一個孩子,怎麼可能攪亂大局。」
好像是在安慰夜筱,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一個不諳世事的娃兒而已,有什麼好怕的,難道還敵得過他一個在官場上平博二十幾年才佔有如此地位的左相。
可是越想越怕,越想越怕,怕到渾身竟開始微微的顫抖。
掀開簾子,卻發現東方奕和紫縈竟一直同他們平行行進。
這兩人的輕功居然高強到如此地步。
特別是紫縈,一個才12歲的女娃,竟然武功已經與東方奕並駕齊驅。
她到底是何方神聖?一個將軍庶出六女怎麼可能這般精通于武道?
她背後有什麼秘密?
「皇宮到了。」東方奕冷冷清清的聲音在耳邊霍然響起,夜筱和那左相君安無猛然回過神來。
走下馬車,卻見東方奕再度將紫縈抱在懷中,只給他們留下一個孤傲的背影。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夜筱和君安無默然了。
勁敵,東方匯還好說,但東方奕才是真正的勁敵啊。
伸手揉了揉眉心,君安無步入了主辦這次宮宴的太子東宮。
由于生怕紫縈出什麼事情不好應急,所以本設在韻香殿的宮宴特地移到了東宮來。
「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太子妃千歲千歲千千歲。」鸞嘯眾臣依然如一的拜見道。
這幾天,東方奕一直帶著東方奕上朝,他們已經習慣了在朝堂上見到紫縈。
但是紫縈只是站在一邊不插嘴,不過有時皺眉,有時豁然開朗,有時又恍然大悟,總之臉上的神情千奇百怪。
不知道是不是她對鸞嘯的朝政別有一番自己的見解。
東方奕眸光閃動,淡淡應道︰「都起來吧。」
隨後朝著東方匯和賈舒禎略點了點頭︰「兒臣見過父皇、母後。」
說話間,衣擺一揮,便摟著紫縈坐在了東方匯右邊。
東方匯看著兒子的衣著,不滿道︰「奕兒,你看看你,穿成什麼樣子。今日是春節,舉國歡慶,你居然還穿著白衣,是要給朕披麻戴孝嗎?」
「皇上,您別生氣,說出不吉利的話來,今天是個好日子,避諱說這些,新的一年應該祈福好運,怎麼能說披麻戴孝呢?您就消消火,奕兒他也不是故意的嘛。」賈舒禎一邊忙著給自己最寵愛的三兒子辯解,一邊用眼神責怪了東方奕一頓。
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這一年中,東方匯真的不久于人世。
東方匯消了消氣,回過頭來看著一聲不吭就已經坐下的君安無和夜筱,趕忙賠笑著臉說道︰「雲睞聖上,飛耀左相,真是太失禮了,剛剛朕一時生氣,影響到了宮宴的氣氛,到讓你們不開心啦。」
「無妨無妨。我飛耀向來與鸞嘯是友好之邦。豈會因為區區一件小事而搞得不高不興。我國主寬宏大量,絕不會為這種事斤斤計較。」君安無不在意的回應說。
听听,畢竟是文官,話中有話,扯到自家君主的良好品格上去了,顯得鸞嘯丟盡顏面不說,還長了自家的威風。
東方匯這時才松了一口氣,淺笑著看了眼紫縈,說道︰「紫縈啊,你剛嫁給奕兒不久,也該顯顯我東方家的顏面,你去給雲睞聖上和飛耀左相各敬杯酒,閨秀嘛,就應該言語得體大方,可不要給奕兒抹黑啊。」
紫縈听到這里悄悄的朝著東方奕擠了擠眼,便俯身看上去低聲下氣的說道︰「紫縈明白。」
說話間,兩個宮女端著酒盤立在了她的面前,白玉酒杯,精致而又高雅,但是一向只有鸞嘯皇室自家才能使用。
這次給夜筱和君安無使用,實在是說明這兩個主,惹不起,鸞嘯,惹不起。
紫縈冷冷一笑,鸞嘯惹不起,東方匯惹不起,但是,她的奕惹得起,她也惹得起。
且看當今世上到底誰怕誰。
輕巧的拿過酒壺,往白玉酒杯中倒了滿滿一杯,微笑著呈與夜筱跟前︰「請雲睞聖上享用,這酒是我鸞嘯的特產,馥郁濃香,回味綿長,幽然高雅,絕對是酒中極品。」
掃了一眼那杯酒,一句話便把那酒的特點描述的淋灕盡致。
真是個會說話的女娃。
夜筱這麼想著,毫無顧忌的接下酒杯,一仰頭喝了下去。
紫縈拿過他手中的酒杯,低聲說道︰「紫縈謝雲睞聖上賞臉。」
那清朗而又動听的聲音,卻讓夜筱沉醉了。
心中一閃而過的念頭連自己都不由得吃驚萬分︰我要打敗東方奕,從他手里搶走這個女人。
哪怕她長得實在不怎麼樣,但是畢竟,人不可貌相。他一向不用長相來評估一個人。
紫縈並沒有錯過他的神色,站起身來,在心里默默的說道︰很好,敢打她的主意,下次自己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轉身臨危不懼的望向君安無,也幫他斟了一杯酒。
任何人都沒有注意到,在她執起酒杯時,手上長長的指甲微不可見的在杯沿上一劃而過,隨即將它遞給了君安無︰「也請飛耀左相大人喝下這杯,這也是我們鸞嘯百姓的一片心意,不管怎說都請給我們面子。」
伶牙俐齒的勸說,倒叫人不好反駁。
君安無是個官場老手,最擅長心機,但是卻一點也不懂毒不毒的,此時不禁皺了沒眉看著杯中琥珀色的誘人液體,散發著濃郁的酒香,酒量不好的人恐怕一聞就最。
「這里面,不會有毒吧?鸞嘯太子妃娘娘?」警覺的抬頭緊盯著紫縈,妄圖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異樣來。
哪知紫縈在前世就最會裝,此時便淡淡舉起了手中的酒壺,指著說道︰「飛耀左相大人,請您看好了,這個酒壺絕對不是鴛鴦壺,我鸞嘯從來不會不講誠信;雲睞皇上方才喝了此酒,也沒有什麼中毒的跡象;大人若是實在不相信,紫縈完全可以先飲一杯,讓左相大人看看有無劇毒。不知這樣可否放心飲酒?如果大人不喝,就是對我們鸞嘯的不信任。」
君安無見夜筱喝下酒的確沒有什麼反應,便繼續盯著紫縈。
可是紫縈卻臉不紅心不跳,完全沒有什麼在撒謊的跡象,吩咐宮女拿上一只酒杯,倒上美酒,一飲而盡。
她的酒量,可謂千杯不醉,她很少喝酒,除非傷痛至心,悲痛欲絕時,她會喝的酩酊大醉,一般性卻都是滴酒不沾。
不過此時區區一杯美酒,對她來說簡直是小事一樁,完全不放在眼里。
眼角偷偷看了君安無一眼,這算不算得上是另一種白雪公主的故事,她引誘君安無去喝那杯有毒的酒,而自己卻盡情享用「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的感覺。
東方奕剛剛注意到紫縈指甲微小的動作,此時不禁心情大好,走離座椅,朝著君安無一笑。
「大人要是給了本太子面子喝下這杯酒,本太子願意吹奏玉笛一首助興。」淡淡的語氣,淡淡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