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臣的叫好聲頓時一浪高過一浪,他們的太子殿下的笛子吹得可不是一般的好,今日莫不會是要大飽耳福一番了?
紫縈飲下酒後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听東方奕這麼一說也跟著笑起來,蓮步輕移走到他旁邊︰「不如我也來彈一曲琴如何?」
下方叫囂聲更是震耳欲聾,響徹雲霄。
君安無無奈的笑了笑,一仰脖,那透明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了下去。
的確好喝,不愧為酒中珍品。
「我該彈什麼?」紫縈接過宮女遞來的瑤琴,不緊不慢的坐下,微抬了頭,看著東方奕問道。
東方奕回答道︰「喜歡彈什麼彈什麼,我試著去跟。」
眾人嘩然,照道理來說應是太子殿下先起頭,太子妃再跟上旋律,但是這太子卻如此一說……
所有人都興奮了,都狂熱了,都翹首以盼了。
能親耳听到太子殿下極品的玉笛聲和太子妃絕妙的瑤琴聲的融合,那該是怎樣一件三生有幸的事情啊。
夜筱和君安無也一時間來了興致,听說前段時間在東方匯生辰上,紫縈一曲驚動天上人,頓時把鸞嘯最擅長瑤琴的大家閨秀蕭玉珊都整的服服帖帖,五體投地。
可見這樣的琴聲,絕對是世間僅有。
紫縈稍稍沉吟了片刻,便伸手彈了起來,是支歡快的小調,像是泉水叮咚,滑過山間,像是小鳥嘰喳,歡快而活潑,像是天真孩童,追逐打鬧著。
笛子最善于吹奏歡快的樂曲,這點紫縈心知肚明,所以特意選了一首活潑的曲子,好與東方奕的笛聲相應和。
沒辦法,她就是懂,她就是為他考慮,誰叫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他,最懂他的人呢。
東方奕一思索,大手在腰間一模,握住那根白玉笛子,透亮中散發著貴族的光澤,絕對可以說是天價。
放到嘴邊,悠揚而又歡悅的笛聲由低到高,由慢到快,馬上跟上了紫縈的節奏。
這時候,兩人的心靈相通就派上了用場。
紫縈快,東方奕就快;東方奕慢,紫縈就慢,兩人配合的完全沒有任何差池,美妙的琴聲和笛聲,在東宮上空,融合在了一起。
紫縈的臉上,一滴小小的汗珠順著鬢角悄然滑落,但她卻絲毫沒有察覺。
一曲終時,一直好好的坐著的君安無突然腳下一軟,坐不住,一下就癱倒在了地上。
渾身抽搐,身體極度虛弱。
紫縈和東方奕幾乎是同時大驚失色,還沒等其他人反應,紫縈已經拂袖飛掠而去,蹲在他跟前︰「大人,您,您怎麼啦?」
說著自然而然的搭上了他的脈搏。
很好,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心里卻是這麼淡定的說道。
君安無似乎是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楮一閉,頭一歪,便已然命歸西天。
「君大人!」見情況不妙,東方匯焦急的喊出了聲,「紫縈,君大人怎麼樣了?」
紫縈仰頭看著東方奕,眼中滿是無可奈何和悲哀︰「回父皇的話,君大人他……中風了……現在,哪怕是華佗轉世恐怕都已經束手無策了。」
「啪。」東方匯手中的玉制酒杯掉在了地上,四分五裂,「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在鸞嘯死……這……」
紫縈搖了搖頭,起身走了開去,忽然寒毒再次發作,一個站立不穩——
「紫縈!你別動,我抱你!」看到君安無逝去沒有任何表示甚至顯露出「在本太子意料之內」的一直平平靜靜的東方奕,一把扔下手中玉笛,沖上前去接住了紫縈軟軟的身體。
東方匯更加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了,渾身篩糠著,說不出一句話。
一個時辰之後
東方奕看著紫縈,輕輕低語道︰「感覺好多了吧?」
紫縈點點頭,眼皮仍然耷拉著,弱弱回答道︰「好多了,只是身子還有氣無力罷了。」
東方奕听到此,不由自主的長吁了一口氣,剛剛紫縈的樣子,真是又把他給嚇了個半死。
為什麼每當紫縈寒毒發作的時候自己就會心急如焚?他也不知,只是情不能自已。
握著紫縈的手,把自己大手手心的溫暖傳遞給她,雖然屋內生著柴火,紫縈的小手卻仍然寒如冷冬。
紫縈靠在他肩上,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說道︰「這樣子天天為我逼毒,是不是很累很累?」
「還可以,再累也比你受的苦好。」東方奕撫摩著她的臉,認真的回答到。
紫縈眼眶中緩慢的滴出一滴淚來︰「奕。」
東方奕听她這麼叫自己,更緊的將她攬著︰「你這個傻丫頭,以後不許再隨意行事了。要是再出半點差錯,我饒不了你。」
紫縈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轉頭望向外面。
又開始下雪了,白茫茫的景象,是紫縈的最愛。
當日夜半
東方奕見紫縈已睡熟,低下頭去輕輕在她的額間輕輕一吻,便坐起身來,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紫縈一個翻身坐起,眼中毫無睡意。
原來,她根本就沒有真的睡著。
看著東方奕落寞的背影,嘴角,緩緩的滲出一抹無言的苦笑。
原來,她還是做不到把他從絕望和痛苦中拉出來嗎?
哪怕她自個兒甘願為他背負著滿身的痛苦和悲傷?
東方奕在東宮後院中的小桌旁坐下,那上面,已經擺好了酒壺、酒杯和各種品酒用具。
伴著夜色,雪花飄飄揚揚,灑盡清幽,融入了黑漆漆的暗夜之中。
東方奕執起酒杯就是一口︰「雪兒,我對不起你,我真得對不起你,或許你會怪我重娶,但是……我是為了鸞嘯的將來著想,你莫要怪我,我真得不想你誤會我,我娶紫縈,只是為了她的智慧對鸞嘯有利,她的武功對打仗有利,相信我,我真得沒有愛上她,我今生今世所愛的,都只會有你一個人,為了你,我可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為了你,我可以放棄一切……但是還有父皇在,還有鸞嘯的江山在,我要完成祖宗一百多年來從未完成的心願︰一統衷夔大陸,甚至進舉輝聖大陸。那樣,我才能安心的去陪你,否則,我對不起父皇和母後,對不起兩個皇兄,對不起我東方家的祖祖輩輩上下八輩子祖宗。」
說完那麼一大堆話,東方奕似乎舒了一口氣,緩緩的,有些不情願的說道︰「其實,我也對不起紫縈,她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她那麼的信賴我,依靠我,而我卻只能鐵著心把她的依賴硬是割斷。其實,我覺得我做不到,但我可以把她當妹妹來看待,我可以好好的照顧她,來彌補我心中的愧疚。我可以用一種哥哥的關懷去對待她,但她不需要,她只是要我喜歡她,可你是知道我對你發過誓的雪兒,我不能再愛上她,我只希望她不要恨我,恨我毀了她的一生,就夠了。」
說著話的時候,那深遠的眼中除了悲哀還是悲哀,終于讓人看出了里頭最觸動人心的心思。
桂花樹已經沒有桂花,但紅梅還是迎風怒放,傲然挺立,不屈不撓,好像在執著等待著誰,卻因為晚冬的即將離去,早春的歸來,而逐漸的開始掉落。
飄零大地,落葉歸根。
一個小小的身影悄然隱藏在梅花樹後,听著東方奕失落的話語,只感覺胸膛里什麼東西「咯 」一聲碎了。
再也忍不住內心兩年多以來內心的絕望,低聲抽泣了起來。
東方奕一驚,放下手中酒杯,下意識的轉頭看去。
那棵獨自挺立的梅樹後,一個弱小的小身體正抽搐著,肩膀微微的抖動,看上去正在悲泣。
走上前去蹲來,東方奕只覺得心竟然疼的連呼吸都有些困難︰「紫縈,不許哭了,不許哭了。傻丫頭,乖。」
他就是看不得紫縈哭,一旦這個女女圭女圭哭起來,自己就會覺得渾身上下的難受。
就仿佛他們兩個的心是連為一體的,她心殤,他也會跟著悲痛。
她的舉手投足,她的心理感受,自己都能清晰的感覺到。
喝了酒,平時從來不醉的他竟然第一回有些醉眼朦朧。
「奕,為什麼,為什麼我為你付出那麼多你卻依然那麼沒心沒肺,為什麼你可以那麼愛上官雪卻愛不了我,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真正愛的不該是上官雪而是我,那是天意注定的。天意把我送回到你這里,就是成全我們在一起,可是為什麼你不領情,為什麼你還是痴心痴意的守候著一個死了的人???」一句話,紫縈悲憤起來竟一連用了五個「為什麼」。
「傻丫頭,不哭了,我跟你發誓,就當我沒有說過剛剛的那番話,從今往後,我永遠對你好,不哭了,就算我求求你,好不好?」東方奕實在受不住心被紫縈的情緒波動劇烈的牽扯,他相信,如果紫縈一直這麼無休無止的哭下去,他的心一定會遍體鱗傷。
打上官雪去世之後,他就感覺心已經麻木了,可是看到紫縈哭,自己居然還會有心疼的感覺,這種感覺竟比上官雪死時還要難以忍受。
紫縈突然停止了哭泣,定定的看著他,笑了,那笑,簡直是世間最慘不忍睹的笑容。
返身拿起另一只酒杯,紫縈給自己的杯子和東方奕的杯子分別斟滿了酒︰「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澆愁愁更愁。欲使水狂流,不如拔劍相斷,欲使愁更愁,不如一起醉飲。干了這杯吧?」
舉起杯子,紫縈征求著東方奕的意見。
東方奕呆呆的將白玉杯踫上紫縈的杯子,呆呆的放在唇上,呆呆的任由酒灌入了自己的嘴中。
一股清涼的感受竟讓他突然清醒了過來,一把摔碎玉杯,把紫縈攬入了自己懷里︰「縈兒,我答應你,以後我要試著去愛你,只是,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我不喜歡看見你哭,不喜歡看見你的頹廢,不過,我也不喜歡看見你在我面前裝堅強。」
縈兒……紫縈抬起了頭,怔怔的盯著面前的男子。
雪兒、縈兒,是不是說,對于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他才會這麼叫?
心里頓時涌起了一股暖流。
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