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那個人翻了個身,听到有人進來的聲音,睜開眼醒了。
綠漪道︰「真不好意思,吵醒了你。」
女客並不回答,而是將身子斜靠在牆壁上,端起床頭邊一把椅子上的一只茶壺對著壺嘴喝了幾口。待喝得解了渴,才坐起身子,捋捋頭發向綠漪點點頭。
綠漪把鞋子月兌了,將腳放到床上,可她並不打算月兌了衣服睡覺。床褥子上有股子霉味和人身上的油膩味。她把那被子拉到腳踝處,斜靠在床頭躺著。
那女客見了道︰「這天氣不蓋被子是要生病的。」
綠漪朝她點頭笑笑,並未照她說的去做了。
那人又道︰「看你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吧,怎麼一個人跑出來,怪道是不習慣的。」
綠漪道︰「大娘,我這樣不礙事的。天不早了,我怕吵了您,您睡吧。」
那女人仿佛沒听見似的,將身子坐得更加直了,然後從自己被子里抽出一支空心木銅窩青白玉煙嘴的旱煙袋來,打上火,抽了起來。那女人吸一口,頭朝上噴一口煙,這樣吞雲吐霧,屋子里一會兒便漫起煙來。
綠漪想起從前看到的一句話來形容抽煙袋者,「天上人間兩渺茫」這樣看來,倒是貼切得很。
綠漪以前見過的有錢的女人抽煙,她們從來不抽煙袋。那些穿織錦段真絲旗袍的買辦、老板們的太太學洋人抽香煙。她們手里夾著駱駝煙,嘴唇抹了桑子紅的唇膏。那煙夾在手指間,一只手肘撐在那夾煙的手肘下,抽一口,便把那條縴臂甩下來,往旁邊小茶幾上的煙灰缸里撢一下香屑。
這女人是鄉下人的抽煙法。那煙袋一頭墜著布囊,上面單繡了一朵荷花和一支帶蓮蓬的荷藕,也並不連在一起,樣子有點怪。女人抽煙,往旁邊那把椅子上磕磕煙頭,道︰「我這回子睡了一覺了,身子不乏,沒事。」她說完又舉起來抽了幾口,等抽完了,才收了煙袋,又從床頭一只布包里掏出點干糧來吃,邊吃邊道︰「這麼晚了,該是坐了火車吧。」
綠漪只覺得這女人邋遢,身上不干淨,話又多,不怎麼想理她。
女人自顧自地吃完了東西,拍拍手撢撢床上的屑子道︰「姑娘家在外頭要多長幾個心眼,比不得我這上了年紀的老貨。」綠漪道︰「大娘是做什麼的呢,怎麼也一個人?」
那女人道︰「我一個人跑單幫,買些茶葉。」
「十一月的天氣還能買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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