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漪模模那台痕，那是黎向海也曾經模過的地方啊。他的手指就這樣觸模過那些堅硬的台階上的畫痕，那些手指也是觸模過自己身子的手指，現在卻全然不在了。想起這些，綠漪簌簌地流下淚來，她用手背掩著自己的嘴巴，可是淚水流得卻更厲害了。她伸出自己的兩條手臂向空中抓去，這里的空氣、這里的青草落葉間都有他曾經的氣息啊。綠漪想要抓緊了，可是什麼都沒有。
綠漪蹲子，凝視著這墨綠色的湖水。湖水依然濃稠、凝碧，丟一粒石子進去，「 」的一聲，湖水里頭蕩起一個不大不小的漣漪後，一切歸于平靜。綠漪想起那個寒冷的冬夜里，黎向海就是這樣，像顆石子般被人扔進了這池水里，也是「 」的一聲，那以後的事情，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在這樣一個冷天里，掉到這池子里，大抵就是個死了。只是他若是真的死了，綠漪也總希望著能在他墳上插支香，祭拜一下的。她這樣想也是枉然，綠漪尋思著，即使當日梅家人把他的尸首撈起來，大凡還是會拉到城外荒郊野地里頭去扔掉的。
綠漪正想著，忽然，背後伸出一只手來搭在她的肩上。她回頭一看，不知昱寒什麼時候立在後頭，神情凝重地注視著自己和這面前的一汪碧湖水，半晌嘆著氣道︰「回去吧！這兒風大，仔細著了涼，又生病！」
綠漪道︰「你告訴我吧，這些日子里，你這樣不肯告訴我一句實話，你就這樣折磨我的嗎？他……到底葬在哪里了？」
昱寒又嘆了口氣，頭朝天抬起望望，閉著眼楮道︰「你……還是忘不了他麼？你說的真可笑……你明明在折磨我，在報復我才對。」
一陣風刮過湖面，湖水上面的葉子被吹得「啪、啪」響，綠漪低垂著頭，緩緩站起來，眺望遠方的那座假山石荒島。她看了一會道︰「昱寒，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我……不能當什麼沒有發生過的……」她說到一半，轉過臉來看著自己的丈夫道︰「你現在對我好，又有什麼用呢！我們，若是在從前，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時候開始，像現在這樣，說不定是可以的。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死了的就是死了，是活不回來了的。」
昱寒忙抓著綠漪的肩膀，半嗔半喜地道︰「還不晚，綠漪，還不晚！我們都努力一下，你看，我現在不是改了嗎？你也還是我的媳婦，不是嗎？從今往後，我會對你好的。你呢，也記得要像我這樣就行了。我們誰也別計較誰了，行嗎？我……總覺得在這個家里，只要你在身邊了，心里才塌實！」昱寒說著，又伸出另一只手來，在綠漪肩上捏捏。
綠漪忙搖頭道︰「你別騙自己了，我……怎麼能呢？……你又怎麼能夠？我……求你，你告訴我，他是在那個晚上去的嗎？你們，怎麼就這麼狠心呢？」綠漪邊說邊開始抽泣，忙又道︰「我期望著他還能活著。若是死了，也是命！他如今在哪里啊……嗚嗚……你不能不告訴我呀！你就這麼折磨我吧，這樣還不如讓我呆在那地牢里頭，呆在那里，至少我還在受著罪，如若是他已經到了地府，我這樣活著，便還好受些。如今，你把我帶出來，到底叫我做什麼呢？叫我想他嗎？你……就是這樣想著法子的撕碎我的心……你看到了，你看吧，我這樣活著，你讓我痛苦地活著，你就快活了！」綠漪幾乎是半跪著又一邊哭著將身子拖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