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巷子盡頭拐角處走出一個人,也是戴著一頂圓形禮帽,只是換做黑色的,那人正是卜惲翔。他走到黎向海身後,拍拍他肩道︰「回去吧。」黎向海再看看林家早已關上的木門,轉過身,和他一起回去了。
那是MIN國二十五年的夏末,南方小鎮上純淨的空氣中只跌宕著尋常百姓間的這些悲歡離合的故事。偶爾有雨水的季節里,雨絲會輕輕地沖刷掉青石板路上的青苔或是泥痕,這樣無聲無息的景象,全然沒有北方那種處于焦灼戰爭之態的生存環境般讓人有險象環生之感。災難總是要臨到眼前,一般的普通百姓才有如臨大敵之感,否則,都是很遙遠的事情。當時的北方已經多處淪陷在日本人手中。但是,總有那樣一些先知先覺的人對未來有未雨綢繆之策,這樣的人一般都被視為一個民族的脊梁。這樣的人當時北方有,南方當然也有。他們秘密地組成了一些地下的抗日聯絡組織,為即將到來的大戰做著各自的準備。從前,這些人一直在從事著反抗土豪地紳的運動,如今他們擴充隊伍,收編人員,到處購買或者制造武器。他們大多數是男人,當然也有女人。他們是中國當時芸芸眾生中的我、你、他。他們中的有些人死了也無人來祭奠,有些人則是一直活到了以後很久的年代。當時,黎向海也成為了這樣的人,他已經跟著卜惲翔的隊伍在浙東、浙北一帶打過幾年的游擊戰斗,剛開始是專門針對土豪地紳的,後來就開始接觸一些其他的游擊地下組織,以至後來取得了當時浙南麗水地區革命組織的支援和幫助,開始搞一些地下情報工作了。這些,綠漪是後來才知道的。
綠漪在啟勵小學教書已有兩月有余。一個人如果沒有了對人或者事的牽掛,時間就會像一陣風似的過去。秋天悄悄到來,啟勵小學操場周圍的那一帶綠草也漸漸干枯成了黃色。綠漪站在自己辦公的那張桌子前面,從桌子面前的窗戶眺望遠處,時常能見著孩子們在枯草落葉的操場上追逐打鬧的身影。有時候,她一看就是老半天,總是看得忘記了所有的事情。
林梓峰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再給自己寫信來,這讓收慣了信的綠漪倒真有點不習慣了。雖然這樣,綠漪最終還是在心里想,自己當初的決絕是正確的,男子的多情往往急于一時,時間總能慢慢沖淡感情,熱情也總是會漸漸冷卻的。綠漪為自己的清醒而暗自慶幸。現在,綠漪覺得,已經很少有人再能傷害得了她了,因為她的心已經死去,沒人能來撩撥起她重新對愛情的憧憬和渴望了。世間男女之情總是太過脆弱,即使沖破了世俗的藩籬,真想要開花結果,卻又常常毀于自身。
綠漪正想著心事,門房跑到過來,敲敲窗戶,叫她出來。綠漪跑出去,問他什麼事情。那門房道︰「韓先生,門口接了一個您的電話,從南京打來的,您趕緊去接。」綠漪一听「南京」兩字,心里不禁「咯 」,思忖著難道是林梓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