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漪跪在靈堂前,冷冷清清一個下午,直到太陽落山了,奠堂里頭也不曾有多少人來。待到黃昏的時候,綠漪听到外頭趕馬車的聲音,知是馮春明回來了,忙跑到門口去看他。
馮春明果然就回來了,從車子上躍下,可是車子里頭一個人也沒有。他把綠漪囑咐要買的錫紙、蠟燭、火盆、紙錢等一並從車子里頭抱下來。
綠漪問他大少爺和大少女乃女乃可來。那僕人道︰「大少爺只說知道了,讓我先回來了。大少女乃女乃在鎮上另一頭房子里住著,大少爺只說會派人去叫的。」
綠漪道︰「說知道了是什麼意思啊?他可今日里來?」
馮春明搖搖頭,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綠漪又問他大少爺可知道她回來的事情,馮春明忙說只顧著通知喪事,卻忘記了這些。
綠漪想他大哥、大嫂薄情,兄弟死了也是如此冷漠,不急不慢,仿佛不是自己親人似的,難怪昱寒心冷了。他們不知道自己回來倒也好,免得見了面大家尷尬。
綠漪想好便讓馮春明把那些喪事所用之物搬進祭堂里頭,又讓馮春明裹了頭巾,穿上孝服在一旁同自己折紙、燒錢。
這樣過了一個晚上,帛寒和月娥竟然就沒有過來。綠漪燒著紙錢,看那火盆飄渺的升起的煙霧,覺得人生也如這煙霧般飄渺、虛無,死者已矣,什麼都不知道了,徒留下是生者的悲憫與哀愁在這人世悵然;更為可悲的是,像昱寒這樣死去了,他的至親之人卻是姍姍來遲,仿佛他們不曾有過這樣一個兄弟似的,是金錢和利益分割、凌遲了他們之間的感情。他們變得兄弟不再像兄弟,親人不再是親人啊!
這樣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晌午門口有人推門的聲音,綠漪以為是有鄉里或者梅家親戚來訪,便又催著馮春明到前頭去迎人。馮春明到前堂去,不一會兒回來了,後頭進來的竟然是帛寒一個人。
帛寒看到了綠漪,大約是在前庭听得僕人說起,所以才沒有很愕然的樣子。他還固有的那種淡定與冷漠,跨進廳堂里頭,取了桌子旁邊的一條白布帶子在腰間扎好,又在奠桌前拜拜,才走到牆角旁的交椅上坐下。
馮春明送來一杯茶,帛寒打開茶碗蓋喝了一口道︰「我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呢!」
綠漪听他語氣中有些傲慢,抬頭看看他,又點點頭。
帛寒又道︰「你不是走了嗎?回來又做什麼呢?」他問到這里,又看看祭桌前昱寒的黑白照片,回過頭道︰「偏是這麼巧?你倒是消息靈通,知道他這些日子快不行了?」
綠漪只听他說,並不說話。
帛寒見她一直不說話,覺得自己說得在理又得了先機,便愈發搶道︰「這幾日辦好了事,你還是走吧。」
綠漪道︰「我是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