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的女人 第七十一章︰混亂之夜【手打VIP】

作者 ︰ 姚啊遙

慕安之很忙,頭都沒抬,隨口應道︰「笨女人,這麼冷的水直接掛進去,你不知道說聲難受嗎?」

容顏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下,突然想起前一天晚上掛水時,迷迷糊糊間,感覺藥水變得很溫暖,也有人坐在床頭和她說了幾句話,她一直以為是夢,看著慕安之光澤黑郁的頭發,聞著他清香好聞的氣息,她確定那次不是夢。

隨著掛進身體的藥水變得溫暖,她的心,也在某個點也開始暖和起來,慢慢的由點到面,朝整個身體蔓延過去。

「知道現在是個拼什麼的年代嗎?」重新做回到駕駛位置上開車的慕安之突然問容顏。

「爹。」話一沖出口,容顏忙捂住嘴,可惜晚了,慕安之已經因為她的一個字,笑了。

潤潤脆脆的聲音落在空空的車廂里,落到人的耳膜上,異樣的好听。

話到這里,容顏已經知道慕安之剛才為什麼思維跳躍了,他原來是在等她總結陳詞,而他則是高坐在上,宏觀掌控一切的法官。

那些私家車主不是不想管閑事,也不是不想見義勇為,可是面對上百萬的豪車,外加猜測到豪車里坐的那個人的爹的背景,他們還是退卻了。

容顏嘴角一沉,她沒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即便前不久網絡上還評出這個拼爹時代的四大名爹,容顏依然沒覺得有什麼可笑的。

這是社會的悲哀,世風日下,有個爹,不管是親爹還是干爹,難道就真能違背法紀,忽視道德嗎?

忽然,當余光無意瞥到慕安之的側臉,她捉弄心升起,側過頭,直直的看著他,故作好奇地問︰「慕安之,听你這麼說,是不是也想讓你爹參加明年度的名爹比賽。」

慕安之握方向盤的手一頓,臉上突然蒙上一層冷光,側眸看了眼容顏,眸光暗沉了下去,「即便我想讓他參加,他也不一定願意!」

這句話,很值得琢磨,以容顏在他面前超級低弱的智商來看,肯定是沒法理解,到真正走進慕家,容顏才有那麼一丁點明白慕安之話里的意思。

他雖說是慕家的獨子,可是父子間的關系,並沒像她想象中那麼好。

他們父子間很生疏淡漠,連基本的打招呼都沒有,車開進大門後,佣人上來拿行李,他拉著容顏的手徑直朝別墅主樓走去。

裝修奢華精致的客廳里坐著不少人,听到門口的動靜,停下交談,齊刷刷地朝門口看來,容顏有些緊張,下意識的朝後退了一步。

果然是官宦之家,和普通的商家有著本質的區別,尤其是坐在沙發中央,被人眾星捧月一樣簇擁著的男人。

他已近知天命之年,雙鬢微白,和他的外在截然相反的是他的眼神和氣勢,威嚴而冷芒,一看就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上位者,威而不怒,霸氣睿斂!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容顏似乎就明白了為什麼慕安之身上,時不時會有那種冰冷而寡淡的氣息。

原來是父子間氣場的遺傳。

慕安之感覺到容顏的退縮,手下一緊,把她牢牢禁錮在自己身邊,就當容顏有點不知所措,低沉的嗓音已在耳畔響起,「別怕,有我。」

別怕,有我!

好熟悉的話,容顏感到心神一陣恍惚,仰起頭看著男人弧線分明的下頜,在一瞬間,把昨晚眼前晃過的,山洞里昏過去的男人,和眼前的男人重合成一體。

「安哥哥,你回來了!」一聲清脆又暖諾的聲音突然傳到耳邊,正好打斷容顏的思緒,把她從半恍惚狀態里拉了回來。

定楮一看,一抹粉紅色的身影正朝他們,不,準確的說是正朝慕安之跑來。

容顏在心里冷笑,看樣子又是個被慕安之外表魔障了的女人。

果然……粉色衣服的女人在狠狠白了她一眼後,也很不滿意慕安之一直拉著她的手,不服輸地吊上他另外一只手,來回搖晃著,「慕哥哥,你都兩年沒回來了,也不給我個地址讓我去看你,都想死我了。」

慕安之笑了笑,沒說話,不露聲色的抽出手,拉著容顏朝客廳繼續走去,「顏顏,走吧。」

容顏沒說話,心里又是一陣不安,她知道慕安之需要她配合演戲,卻不知道該演哪出?

她這大抵是這個世界唯一一個不知道劇本的演員,當慕安之拉著她緩緩走向客廳里的眾人時,容顏在心里再度自嘲地笑了笑。

剛才粉色衣服的女人緊緊跟了上來,不等沙發上的任何一個人開口,她已經小嘴一噘,很不滿意地指著慕安之身邊的容顏,「安哥哥,她是誰?」

慕安之看了容顏一眼,宛然一笑,「我的新婚妻子。」

「啊!」短暫沉靜後,容顏只听到沙發上的眾人發出一聲聲驚嘆和唏噓,頓時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原來,不是慕安之通知了家里親戚,親戚們覺得門不當戶不對,沒去參加婚禮,而是,人家慕安之根本沒通知。

心里一暗,似有酸澀的苦水,由胃里直朝喉嚨里涌。

吞咽了下口水,也順帶著把喉嚨口里的酸澀一起給吞回肚里。

有一件事,慕安之沒騙她,今天果然是他父親六十歲的生日,簡單介紹後,眾人就紛紛入席,今天宴請的都是至親好友,雖然直到入席,容顏依然沒听任何人提及慕安之父親的官位,但,從眾人對慕安之父親的恭維謙卑來看,他的官位肯定很高。

讓她奇怪的是,慕安之沒叫他父親,而他的父親也只淡淡看了他一眼,連基本的招呼都沒打,兩個父子如果不是氣場的相近,真和路人沒什麼大的區別。

說著是慶祝六十歲大壽,其實和普通家宴沒什麼區別,由此可見,慕安之的父親平素里應該很節約。

他……容顏偷偷地看了他一眼,眼神犀利,應該是個為民辦實事的好官。

慕安之夾了塊排骨給她,順帶著俯到她耳邊,小聲說︰「別東張西望了,中午都沒吃,現在多吃點。」

容顏沒回應他,正準備收回目光吃飯,無意間和慕安之的父親對視了兩秒,也許是幾杯酒下去,他已不再那麼嚴肅,眉眼間多出的寬厚,像極了普通人家的長輩。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從頭到尾,他都沒對她的打扮露出絲毫不滿,隔著好幾個人,他對她說︰「一路辛苦了,多吃點。」

「嗯,謝謝……」容顏突然窮詞了,如果慕安之叫他爸爸,那她只要跟著鸚鵡學舌就可以,偏偏的……她伸腳踢了邊的慕安之,「我要叫他什麼?」

「呵呵……」不等慕安之回答,一陣爽朗的笑聲已經從主位上傳來,「傻孩子,你當然和安之一樣,都叫我爸爸嘍。」

慕安之依然無動于衷,事不關己的剝著蝦,容顏就坐在他身邊,雖然他掩飾得極好,容顏也看得清清楚楚,當他爸爸說那句話時,他的手明顯頓了下。

這家庭,看著簡單,其實很復雜,比起容家一覽無遺的,就是後母和繼女之間的矛盾,這樣的矛盾更讓人防不勝防,躲閃不及。

慕安之的親戚,似乎個個都很有修養,席間的交談聲也很小,也沒多八卦她的來歷,除了……

容顏已經大致了解這些親戚的身份,尤其是非要坐在慕安之另外一側的粉衣女子,她原來是慕安之的某個遠方表妹,自小就愛戀著慕安之,這些不等容顏去了解,她已經似挑釁般的,迫不及待地自己說了。

她似乎在暗示著她和慕安之是青梅竹馬,和她這種半路出家的,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她一直在很殷勤的給慕安之夾菜,嘴也沒閑著,「安哥哥,多吃點,你都瘦了。」

慕安之沒說話,她毫不氣餒,又接著夾菜,「安哥哥,你看我今天的衣服漂亮嗎?」

慕安之點點頭,很隨意地應道︰「嗯,漂亮。」

「安哥哥。」大電燈泡小嘴一噘,「你都沒看人家,就說好看,你騙人。」

容顏有些看不下去了,環顧了下餐桌上的親戚,沒有一個人跳出來訓斥這個當眾撒嬌的女孩,難道這就是她剛才認為的好修養嗎?

這麼久了,是不是也應該有個人出來點撥一下餐桌氣氛了。

她等啊等,等了仿佛一個世紀難麼漫長,依然沒人出來阻止女孩對慕安之的殷勤,既然別人不出馬,那就讓她出馬好了,反正她也不需要給任何人好印象,反正頂著有著眼前這副「尊容」,要有好印象也難。

心一橫,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深深吸了口氣,她放下筷子,把慕安之的碗和自己的碗直接對調,「安之,我餓了,想先吃你的。」

慕安之愣了愣,接著對她很溫和的笑了笑,「嗯,你最近也瘦了,多吃點。」

「這是我夾給安哥哥的菜,憑什麼給你吃啊?」毫不出容顏意料之外,她才把碗拿到面前,粉衣女子就氣得跳腳了。

容顏笑了笑,很耐心的解釋,「你安哥哥吃不了這麼多,我幫他分擔掉一些。」

「啪!」朱碧華拍桌而起,也不管那麼多長輩在場,對著容顏的鼻子就開始諷刺,「就憑你也配給容哥哥分擔,看你那模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容顏想反駁,可是,話到嘴邊,她囁嚅了下,什麼也沒說,本來那點好心情,全部被眼前女人的一句話給打消掉,如果,她知道自己這個妝容是慕安之親自指揮的,是不是要笑到嘴巴都歪了。

……

莫可可正在辦公室里整理上個月的賬務,電話響起,她接起來,听了一會,放下電話,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鎖好賬本朝前端的酒吧走去。

「你是誰?」坐在吧台前面,喝著雞尾酒的女人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見過,難道,她就是剛才電話里,讓酒保打電話說要和她談談慕安之的人。

她以為會是個男人,和上次綁架容顏有關,卻沒想到會是個女人。

杜柔媚舉起酒杯,對著她笑了笑,「莫小姐,有沒有可以說話的地方,這里太噪雜了。」

莫可可想了想,在前面帶路,「這邊請。」

……

杜柔媚打量了下布置清雅的後間,不由贊嘆道︰「真沒想到,你這酒吧還有這麼鬧中取靜的地方。」

「這位小姐,我想你今天來找我,並不只是為了夸我這個地方吧。」莫可可打開冰箱,「想喝點什麼?」

「白開水。」

莫可可給杜柔媚倒了杯白開水,給自己泡了杯茶。

一切準備就緒,兩個女人面對而坐,你打量我時,我也打量你。

「這位小姐,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莫可可喝了口茶,微微皺眉,新買來的的雨前龍井,對她這常年不喝茶的人來說,還真是有點苦。

杜柔媚看著她手里的茶杯,「慕安之最近開始喜歡喝茶了,是因為你的緣故?」口氣帶著點明顯的不悅。

莫可可看著她淒怨的表情,真想一杯水澆到她頭上,她的一顆心,還正被傷著呢,這個神經病女人卻跑到她面前胡言亂語,存心氣她嗎?

她深吸一口,忍住了,再開口,口氣已不復剛才的客氣,冷而沖,「他喜歡什麼,關我什麼事,和我又有什麼關系,我想你找錯人了。」

說著,她就站起來,一副送客的樣子,「不好意思,我很忙,你要喝酒,前面酒吧請便吧。」

「你真的不想知道慕安之的事?」在莫可可打開門的瞬間,杜柔媚抓緊時間見縫插針,「真不想知道他消失一天去哪了?」

果然,如她所願的那樣,莫可可猶豫了下,接著關上門,重新坐到她對面,「你到底是誰?」

杜柔媚端起水杯,輕輕飲了口,姿態很優雅,是這兩年來做市長夫人時,需要出席各種場合,學來的假優雅,是為了做給那些記者看的,也是配合那些鎂光燈現學的。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一樣愛著慕安之,但是現在慕安之卻帶著另外一個女人去了他家。」

莫可可皺了下眉,「你到底是誰?怎麼會知道他那麼多事?」

慕安之回家了,難怪,她發消息去,他沒回,不過,這件事假借另外一個女人的嘴知道,她還是驚訝了一把。

她和慕安之到底是什麼關系?

看到她第一眼時,她只覺得她很眼熟,在哪里見過,現在看來,也就皮相上的三分相似而已,她們兩個是截然不同的心思和性格,那個叫容顏,已經是慕安之妻子的女人,絕對沒有她這麼深的城府,喜歡誰,討厭誰都在臉上寫著。

忽然,她想到了什麼,「難道……你就是慕安之來這里的原因?」

她一直知道慕安之心里藏著一個人,卻沒想到會是眼前這樣一個跋扈有心計的女人,慕安之的眼光真的已經差到這種地步了嗎?

杜柔媚被莫可可盯著看到有點不習慣,「他和你提過我?」

慕安之不告而回的不痛快,轉眼被這句話抵消,現在的她,情緒又很高了,看來她終究才是慕安之心里最重要的人。

莫可可看著眼前這張畫著精致妝容的臉蛋,腦海里浮現的卻是和她這張有著三分相似,卻脂粉未描的,干淨而秀麗的臉龐,不由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你要失望了,他從沒對我說過你,剛才說的這些,只是我的猜測。」

頓了頓,她又補充,「你也知道,他心情一不好,就會到我這里來喝酒,兩年了,他的心事,多多少少,我也能猜到那麼一點。」

杜柔媚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莫可可的話不算難听,卻比難听的髒話,听了更讓人難受,諷刺人,能諷刺到這樣的地步,也算一種修行。

呆了幾秒鐘後,放下手里水杯,似笑非笑地看著莫可可,「莫小姐不愧是常年混跡在風月場所的人,觀察果然細致入微,見識也異于常人。」

她從來不甘示弱,很快反諷了回去。

莫可可被她的話激怒,冷著臉,眯了眯眼,「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和容顏相比,她委實更討厭眼前這個女人,從骨子里散發出的厭惡,也許……她在心里歸結了下原因,一方面是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的確討讓人討厭;令一方面,或許是因為慕安之喜歡的是她,容顏只是他不得已才娶的人。

「他帶著另外一個女人回家,你心里就真的一點都不難過?」說這話時,杜柔媚目不轉楮地盯著莫可可。

這個女人可謂是慕安之的紅顏知己,和她剛才說的一樣,慕安之有任何煩心事時都會到她這里喝兩杯,這件事她早就知道,如果不是那天救容顏時,莫可可跟著一起出現了,她還真不想來找眼前這個同樣對慕安之懷著非分之想的女人。

歷史上,王皇後為了打敗蕭淑妃,不得已接武則天進宮,到後來弄得自己連死都沒尊嚴的前車之鑒歷歷在目,她杜柔媚絕對不會蹈那樣的覆轍。

她來找她,不過是想借助她的外力試探慕安之突然回家的原因,他這次回去帶上了容家那丫頭,是不是真打算和她定下來了,想到這里,她不由打了個寒戰,如果那樣,她所作的一切,包括……兩外兩件,基本沒人知道的事,也意味著前功盡棄了。

她不能輸,堅決不能!

莫可可白了她一眼,沒上她的當,只順著她的話說︰「我又不是他什麼人,他帶誰回家,我難什麼過?」

她的聲音很平和,唯有當中的幾個顫音,道出她藏在心底最深處,也最難以捉模的心思。

杜柔媚听出她話語里的破音,冷笑道︰「莫小姐,在不在乎,難不難過,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今天來是想問你,有沒有興趣和我做個交易?」

「什麼交易?」

「我知道你父親最近的生意有點不順,連帶著你媽,在慕家的日子也不怎麼好過吧?只要你幫我發個消息給慕安之,告訴他,在酒吧听人說起我和他的事,賈初鋒懷疑了,你父親生意上的事馬上可以迎刃而解!」

莫可可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女人,她知道的似乎很多,她父親生意上的確出了點事,那麼龐大的一筆生意,在她看來只是手到擒來的事,她到底是誰?

腦海里突然想起她剛才提到的名字,下意識地重復了一遍,「賈初鋒?你剛才說的賈初鋒,難道是本市市長?」

「嗯,的確是他。」杜柔媚點點頭,「除了他,本市還有誰有這個本事?」

頓了頓,她看著莫可可驚愕的眼楮,又補充道︰「當然了,你還可以求慕安之幫你,可是,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向來公私分明,應該不會輕易答應你,而你為了繼續維護和他岌岌可危的友情,也斷然不會向他開口!」

她吃準了莫可可的心思,說話的口吻,帶著穩操勝券的篤定!

莫可可瞪大眼,怔怔看著杜柔媚,她明明看著很漂亮,為什麼和前面昏暗燈光下那些行跡猥瑣的男人無異呢。

「你是市長夫人。」這句話說出來,已經是肯定句。

難怪第一眼就覺得她眼熟,不僅因為和容顏出奇相似的側面,更因為她曾在父親的生意酒會上看到過她一次,不過,那時的她緊緊依偎在賈初鋒身邊,溫婉賢淑,哪有眼前的半分厲害。

「我是誰,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幫到你,而你順帶著能幫到我,反正慕安之怎麼樣都不會喜歡你,你不妨幫我一個忙,也是幫你自己的忙,更是幫你母親的忙!」

莫可可沉吟片刻,最後說︰「讓我想想。」

杜柔媚露出勝券在握的微笑,從凳子上起身,姿態悠然的朝門口走去,「我能等,莫伯父恐怕等不了那麼時間,莫伯父心情一不好,最倒霉的莫過于還是莫家二夫人。」

說完,她直接開門走了,獨留莫可可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凳子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攏了攏唇角,「安之,這就是你心里最喜歡的女人嗎?你是真不知道她就是這樣的人,還是因為喜歡,無論她是什麼樣子你都喜歡?」

她心頭涌現出無限的淒楚,杜柔媚口中的莫家二夫人,指的正是她的母親,在這個一夫一妻制的年代,她的母親卻做了人家二十多年的「小三」。

莫家的大夫人是個相當厲害的人物,把持著莫家許多的事,唯獨這件事,她沒說半個不字,還放任她母親搬到同一屋檐下。

自古以來,妻妾的地位就不平等,同住一屋檐下,她的母親不僅要干許多本由佣人可以干的活,也要時不時听些難听的話。

從小耳燻目染,這不僅是她母親的痛,也成了她的痛,所以,從小,她就告訴過自己,長大後,不管踫到再喜歡的人,也絕不做第三者。

她認識慕安之時,他還沒結婚,她很高興,雖然一直知道他只把她當妹妹看,但是,只要他一天沒結婚,她就有希望。

哪知……

事與願違吧,和她母親的遭遇一樣,真心愛著的那個男人早已是別人的丈夫,母親因為愛著父親,所以才會心甘情願的當「小三」那麼多年,她難道真要重蹈母親的覆轍嗎?

唉,莫可可收回思緒,幽幽嘆了口氣,從凳子上起身朝門外走去。

……

在花園里漫步走著走著,慕安之心頭莫名其妙一陣心慌,側過頭,看了眼走在身邊,始終一言不發的女人,「顏顏,別生碧華的氣,她還小。」

容顏半仰起頭看著他,嗤鼻冷笑,「我有什麼資格去生她的氣!」

是他造就了她眼前這幅模樣,讓她在飯桌上無言反駁朱碧華的諷刺,到現在,他還反過來幫別人說話,的確很諷刺,容顏甚至想放聲大笑,她腦子進水了,才會什麼情況都弄不清就跟他回他的家。

這是他們慕家人的地盤,她孤軍奮戰,如何以寡敵眾。

她想回去了,立刻,馬上!

慕安之似乎猜出她的想法,立刻反手拉住她,「別走,就當在這里陪我幾天。」

實力懸殊,早已見識,容顏也不想去浪費自己的力氣,何況她根本沒吃飽,隨慕安之抓著她的手,緊緊的,就不松開半分,也不管他手心的薄繭,擱著她的虎口,有點痛。

低下頭,定定看著兩個人合在一起的手,斟酌片刻,開始提條件,「不想我回去也可以,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不讓你再這樣打扮。」

容顏驚訝地看著他,「這也猜得到!」

「想知道我讓你這樣打扮的原因嗎?」慕安之岔開話題。

「嗯。」容顏點點頭,「我想知道。」

晚餐並沒看到慕安之的母親,家宴上所有的人也對慕家主母也只字未提,容顏不免有些好奇,難道自己這樣的打扮和他母親的出不出現有關系。

身邊剛好有張石凳,慕安之拉著容顏順勢坐了下去,手依然沒松開,微微沉吟後,他緩緩開了口,「現在的慕家夫人,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

容顏仿佛被什麼東西擊中,腦子里嗡嗡一響,她沒想到慕安之和她有著相同的經歷,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那你母親呢?」

這的確是句廢話,母親不在,無非兩種可能,一種和她一樣,死了;另外一種,離了。

無論哪種,讓當事人刻意再去回憶都是不愉快的。

所以,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慕安之淡淡看向天邊,「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了個很遠的地方,再也沒回來過。」

容顏循著他的視線看去,這里離W市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以慕安之嫻熟的駕車水平和在高速公路上始終保持在一百八十碼的速度,開了整整大半天,所以他們抵達時,剛好來得及參加他父親六十歲生辰的家宴。

明明相隔不過上千里,風景卻已是兩樣,相比繁華到極點,到處充斥著塵粉喧囂,天空整天霧蒙蒙一片的W市,這里的天空顯得明淨又清澄。

大概只有這樣好山好水的地方,才能養育出想慕安之這麼清俊絕塵的男人。

容顏很識趣地沒有追問下去,只是順著他的話往下猜,「就是因為母親的關系,你和你的父親關系一直不怎麼好。」

如果他回答是,那和她的經歷還真有點相似。

慕安之收回目光,若有若無地睇了她一眼,避重就輕,「自從母親離開後,他就基本不怎麼管我,而我也基本不听他的。」

這是容顏第一次親耳听慕安之提到他的家,提起他的往事,沒插話,哪怕他中間間隔的時間很長,她也只是安安靜靜地听著。

「呵呵,他每天都很忙,一年基本有大半的時間不在家,即便想管,估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一陣輕笑從他喉嚨里溢出,笑意中夾雜著幾許辛酸和隱忍,同樣幼年喪母的她真的感同身受。

容顏心底突然一片柔軟,空出的一只手反覆蓋到他手上,這是容顏第一次主動去拉他的手,他的手背很寬大,她剛好夠觸模到一大半。

她安慰般輕輕拍著他的手背,「我看得出來,你父親是很愛你的,可能常年身居官場,又或者因為他是男人,許多話,不大好意思說出口,如果真的很在意這份父子情,你不妨主動朝他跨出第一步,畢竟他是長輩。」

慕安之側過頭,晶亮的瞳仁里滿是不確定,「真的?」

容顏笑了笑,似鼓勵孩子般看著他的眼楮,很肯定的點點頭,「真的。」

她這麼肯定,自有她的道理,她以小太妹的樣子出現,他父親依然沒對她表現出任何延誤不滿,足可見他是很在乎這個兒子的,也尊重他的選擇。

他對慕安之的父愛,在某種程度上和容老爺子有些相似,都是把愛藏在心底最深處,寧可誤會也不說一個字的那種。

慕安之沒再說話,深邃的目光再次淡淡看向天邊,身邊的女人,是第一個這樣分析他們父子關系的人。

她說對了不少,至少隨著他的長大,他真的能感受到父親深藏在心底的對他的愛,不然也不會把隨身的保鏢派到他身邊照顧,更不會在當年他堅持做軍醫時,一直希望他從政的他,妥協了他的態度。

也許……他深深吐了口起,垂頭看著身邊女人娟秀干淨的面孔,他真的該為化解父子矛盾,走出第一步了,至少為了某個人日後名正言順的一天,他也應該這麼做。

看著容顏的側面,聞著她身上散發出的自然清香,他心頭突然涌現出一種熟悉感,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覺,仿佛曾經看到過,不對,他不僅僅見過,就像曾經緊密倚靠在一起過一樣。

用力搖了搖頭,不讓自己再浮想翩翩下去,同時又在心里安慰自己,容顏的側面和杜柔媚的很相似,這他很早就知道,這也是為什麼只遠遠看到容顏一眼,哪怕知道她是容南畢的女兒,依然決定和她結婚的原因之一。

他在尋求安慰吧,仿佛那個曾經冒著生命危險,竭盡全力把他從死人堆里翻出,以超乎常人之力把他救活的,現在已經嫁作他人婦的女人,一直在他身邊一樣。

定定看著容顏的側面,他心里驀然一陣心虛和惶恐,這個女人有著超乎常人的倔強和執擰,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自己在利用她……後果,他不敢想下去,本舒展的眉心,在瞬間攏成一團,眉眼處那顆細微的朱砂痣,隨著內心波瀾不已,越發赤亮艷麗。

容顏感覺到慕安之長長久久留在在她身上的目光,下意識的轉過臉迎了上去,「怎麼了?」

「沒什麼。」慕安之收回目光,低頭看著腳邊的草坪,「在想你分析得很對,我的確該走出第一步了。」

容顏笑了笑,沒再接話,他能听進她的話,從一定程度上來說,她很高興。

……

這個世界上最煩人的事是什麼?

在容顏看來,就是她已經敗下陣來,敵人依然對她鍥而不舍。

慕安之陪她在花園里坐了幾分鐘,接了個電話後,就匆匆朝別墅走去,容顏沒問他,也沒跟上他的腳步,依然一個人呆呆的坐在花園石凳上,看著滿園開得正燦爛的秋菊。

潛意識里,腦海里有個聲音反復告訴她,不要去追,你和他不是兩個世界的人,你永遠都不可能追得上。

慕安之是天之驕子,像她這樣平凡的女人怎麼可能追得上。

自嘲地笑笑,她的大腦還真有自知之明!

慕家的花園很大,也很美,種的都是些普通的植物,比起盡種些難養的珍稀樹木的容家花園,容顏更喜歡這里。

晚風徐徐,朝霞漫天,在一陣花香中,容顏愜意無比的閉上眼楮。

「長成這樣,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里賞花,我真服了你!」一陣譏諷聲,大煞風景的破空響起。

容顏皺了皺眉,不用看,她也知道對她這麼敵視的人是誰。

看容顏雖然睜開眼,卻沒說話,甚至于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朱碧華惱羞成怒地走到她身邊,雙手叉腰,氣勢洶洶,「我在和你說話,你是聾子嗎?」

容顏從石凳上起身,慢悠悠的理了下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的劉海,「聾子大都先是啞巴,我能說話,你不早已經知道了,何必多此一問?!」

「你……」朱碧華被氣得一跺腳,「你到底要多少錢,才肯離開安哥哥。」

容顏怔了下,這個世界上的人,難道都是以貌取人的外貌協會的,就因為慕安之在外貌上比她卓越上許多,就一致認為是她「勾引」到了慕安之。

心里很憤憤,斂起思緒,然後對著朱碧華抿唇笑了笑,「這話你應該問你安哥哥,給他多少錢才肯離開我。」

話落,心里順暢了許多,翩然轉身離開,獨留氣得牙根直癢的朱碧華站在原地發呆。

……

「能不能告訴我你和安之是怎麼認識的?」慕海生端坐在椅子上看著眼前的女人。

自從佣人把她領進書房後,她就一直繃直了腰桿站在書房中央,面色淡然,從容自若,只有垂在身邊的手,緊緊抓著裙子,出賣她的緊張和膽怯。

即便這樣,她已經很了不起,她是他爬上這麼高的位置後,第一次看到敢這麼坦然面對他的人。

大多數人,包括,至親好友,都畏懼他的官位,在他面前不要說講真話,就連大聲說話的都不多見。

一下子,他有點喜歡上這個膽大的「兒媳婦」,也只有這樣有膽量的女人才配得上他同樣大膽的兒子。

想到慕安之,他唯一的兒子,他心里五味陳雜。

容顏靜靜看著書桌後的長者,很鎮定地說︰「以您的官位來看,根本不用我說,想必也已經知道我和他是怎麼認識的。」

慕海生頓了頓,看容顏的目光帶上幾分贊賞,「果然是個聰明人。」

容顏在心里暗暗驚了下,從他的口氣來看,他的確知道了她和慕安之間的所有事情,他支走慕安之,把她單獨找到書房,是為了什麼事?

抓裙子的手一用力,不小心捏到自己的肉,一陣疼。

看著越發緊張的容顏,慕海生輕聲笑了笑,「孩子,不要緊張,讓你來就是想和你聊聊安之,我其實……」

容顏沒插話,隨著慕海生話匣的打開,她揪裙子的手慢慢松了下去。

「我認識他媽媽的時候,還在學校做老師,只是個普通的老師,她媽媽那時卻已經是衛生局的副主任,長得也很漂亮,你看安之就知道了,他長得和他媽媽很像,那一年,她不嫌棄我收入低,沒地位,硬是和我結婚了。婚後,我們曾經幸福了一段時間,直到……」

「直到這個社會上的人因為你們夫妻間懸殊太大的地位,對你開始熱潮冷諷,你就動;了棄文從政的念頭。」容顏接下話,「因為太過于希望成功,希望不再活在慕安之母親的光圈下,你整日留在官場上交際奮發,直到有一天你終于成功了,可以大聲告訴這個世界,你已經是頂天立地的男人,不再需要活在自己老婆的陰影下,你卻驀然發現……」

容顏看著陷入往事,眼神有些茫然的慕海生,搖搖頭,「接下來的事,我猜不到了,因為我不知道慕安之的母親是受不了你的冷漠離家出走了,還是……」

「她已經死了!」冰冷的,毫不帶溫度的一句話,硬生生地截上她。

容顏驀然一驚,她以為……慕安之的母親只是因為受不了丈夫對她的冷漠,離開了他們,卻不曾想到是陰陽相隔了。

慕海生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那時安之還很小,而我在官場上也才站穩腳步,于是……」他拿過手邊的文件,隨意翻了下,「我物色了一個女人,讓她來幫我照顧他。」

容顏心頭一震,那些把繼子繼女當成親生子女看待的後媽,都被挖掘出來當成了典型,活在了電視屏幕,報紙版面上,所以,她有種預感,慕安之的後媽對他,就像于莉莉對她那樣,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果然,慕海生沉默了一會,接著說道︰「那時我年輕氣盛,似乎是為了一洗多年來墨宛帶給我的壓力,我找了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現在想來,我真是大錯特錯,生活是自己的,誰也不會明白當事人的感受,就好比我,讓一個年輕姑娘來照顧一個小孩,能好到哪里去。」

他苦笑道︰「有次我出國考察,等半年回來,安之已經不認識我,也是從那以後,他再也沒叫過我爸爸。」

容顏驚訝得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愣了半晌,才結結巴巴的說︰「你的意思是,這麼多年來,慕安之一直沒再叫過你?」

太匪夷所思了,即便她和容老爺子關系再不融洽,她至少還是叫他爸爸的,慕安之那樣修養良好的人,唯獨忽視掉最基本的孝道,難道真是表面看來怨恨父親不關心他嗎?

容顏瞥了眼慕海生,她對他的話半信半疑。

慕海生銳芒的眼楮抹上一層痛楚,「是啊,大概有二十多年了。」

容顏定定看著他和慕安之無半分相似的臉,忽然想到了什麼,「他學醫難道是因為他母親的關系?」

「也許是吧,他母親生前是學醫的,畢業後直到去世,一直在衛生局工作。」

「那他為什麼要做部隊里的軍醫?」這是容顏的另一個疑惑,以慕海生的官位,慕安之即便不想從政,在地方弄個院長當當總是綽綽有余,何況他本身醫術那麼精湛。

「軍醫不好嗎?」慕海生皺眉。

容顏微微窘迫了一下,被他這麼一反問,弄得她像有職業歧視一樣。

軍醫唉,既是保家衛國的軍人,又是救死扶傷的醫生,這樣兩個高尚職業的結合體,怎麼職業鄙視,也鄙視不到吧。

「我不是說軍醫不好,只是以常規來看,官二代,從政的可能很大。」她說的事實,就像她這富二代一樣,雖然她這富二代,太區別于一般的富二代,到最後,她走的路和許多富二代一樣,接受家族事業,並努力把它發揚光大。

慕海生的唇角越扯越大,到最後,他干脆大笑出聲,這聲笑,帶著幾許年少人才有的輕狂,還有老年人的滄桑,「呵呵,我的確是想讓他從政接我的衣缽,可惜,這孩子自小就喜歡和我唱反調,我越要他從政,他偏不听,到最後干脆以入考入軍校斷了我的念想。」

容顏心里有一瞬間的動容,看著他倦怠而滄桑的眼楮,輕輕吐出口氣,「你是個好父親。」

「我是嗎?」這一刻的慕海生掩藏起了所有的偽裝,他呈現在容顏眼前的,只是個人世間的平凡的父親,沒了久居高位的威而不怒,也沒了銳芒蕭冷。

容顏笑著點點頭,「如果你不是,以你的勢力,不要說他上軍校,即便出國,你也能把拉他回來從政,但是你沒有,所以你是個好爸爸。」

慕海生有一瞬間的錯愕。

容顏繼續笑著,伸手撩起肩膀上的頭發,自嘲地看了看,「我如果沒猜錯,慕安之讓我打扮成這樣,有故意氣你的嫌疑,但是你卻絲毫沒動怒,可見,你再次尊重,也肯定了他的選擇,這樣的父親怎麼不會是個好父親。」

慕海生斂起笑,很認真地看著容顏,「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希望你能幫我好好照顧他。」

容顏沉吟片刻,然後笑著點點頭,「如果他願意,我會的。」

……

容顏走後沒多久,書房的門被人從外推開,來人倚在門邊,朝慕海生笑了笑,「那丫頭怎麼樣?」

慕海生看著手里的文件,「還不錯,很聰明,也沒什麼壞心,她在安之身邊我很放心。」

「真的嗎?」來人拖長音調,挺直身子朝書房里大步走來。

「你到底想說什麼?」慕海生放下手里文件,淡淡看向眼前和他年紀相仿的男人,面上露出不歡迎,如果不是看在他是墨宛的哥哥,他才不會讓他一直住在慕家。

「看來,你說這樣的話,是因為還不知道她是誰的女兒。」男人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放到書桌上,「等看清楚她是誰的女兒,你再決定吧。」

慕海生拿過紙,隨意看了看,當看到「容南畢」三個字,舒展開的眉頭在瞬間擰成一團,整個人也蒙被一層陰魅之氣。

他拿起眼前這張薄薄的紙,眯著眼仔細看著上面的字,從齒縫里冷冷蹦出一句話,「她居然是容南畢的女兒?」

拿起手邊的另外一張紙看了看,這上面是他讓部隊給他發來的容顏資料,他這才發現這上面對她的家庭只字未提。

看來,是有人刻意在隱瞞,他氣得揮拳用力捶著桌子,額頭上爆滿青筋。

「是。」來人丟下簡簡單單,卻仿佛巨雷引起的轟炸效應一樣的字後就轉身離開了,在離開書房時,他回頭看了眼,慕海生把那張紙用力搓揉成團,奮力朝牆角扔去,眼底殺氣猝現。

他收回目光,嘴角噙上一抹滿意的笑容,墨宛,我終于可以替你報仇了,曾經傷害過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

「黎叔!」慕安之驚呼,「你居然擅自把容南畢是容顏父親的事告訴了他!」

黎衛國大驚小怪地聳聳肩,「我不過想試試他心里到底還有沒有你媽媽。」

慕安之愣了愣,轉而失笑,「她已經死了,誰的心里有她,還重要嗎?」

「重要,當然重要!」黎衛國狠狠瞪了慕安之一眼,「我們說好的,要讓所有對不起她的人都付出代價,如果那人心里已經沒有她,我們已經打了二十多年的心理戰,也必要再打下去,可以直接報仇雪恨……」

「我記得。」慕安之恢復一貫的面色淡然,除了黑瞳里蜂擁而出的暗濤,臉上沒任何波瀾,「當年我就答應你一定要給媽媽報仇,哪怕那個人是親生父親,我也絕不手軟。」

他看向窗戶外,似乎起風了,他的思緒也跟著風,飄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二十年前,一個狂風大作,暴雨如瀑的夜晚,年幼的他正縮在床角,窗戶外跳進來一個人,他把他拉進懷里,捧起他的小臉,輕輕叫著他的名字,「安之,你是安之嗎?」

他下意識地點點頭,「我是,你是……」

「我是你舅舅。」男人這樣對他說,他雖然年幼,卻也知道他沒說實話,因為他從他看到媽媽照片的瞬間,從他眼楮里看到了一種近乎心痛痴迷的光。

那是情人面對心愛之人才會發出的光芒。

那一夜,他從一個陌生人口中,知道了很多的事,也知道媽媽的死,是因為兩個男人造成的,也許是為了尋求一點溫暖,等慕海生回來,他當著慕海生的面,承認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很早以前就失散的親舅舅,從而讓他順利的住進了慕家。

「自從那一夜後,你真的開始處處忤逆他,先是不叫他,然後逆他的心願去考了軍校,再接著就是故意去參加了維和,安之。」喊著墨宛取的名字,他仿佛看到了當年那個溫婉賢惠,又貌若天仙的女人,眼底泛出些許痴迷,「有一點我很欣慰,你和你媽媽一樣學的都是醫。」

「黎叔,你知道我把她化妝成那樣,改了部隊留存的資料,就是不想讓他去查清她的身世,是為了……」

「為了打著她的幌子,把另外一個女人名正言順的娶回家。」黎衛國嘆了口氣,「你現在想娶任何女人,都不需要他的同意,我就奇怪了,你怎麼在這件事上就瞻前顧後了……」

他看著眼前這張俊逸到極致的臉,一下子想到了什麼,「那個女人是什麼身份,難道娶她必須要得到慕海生的同意?」

慕安之搖搖頭,「娶她倒是不需要他的同意,雖然我在外面經商,畢竟不是官場上的人,有許多事,尤其是這件事我還要依靠他的力,才能除去後顧之憂。」

黎衛國沉默了一會,「你說的那個女人難道就是三年前救你的那個。」

「是的,陰差陽錯下,她嫁給了賈初鋒。」

「賈初鋒。」黎衛國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突然明白為什麼向來果斷的慕安之怎麼開始優柔寡斷。

賈初鋒的背景根本沒多少人知道,外人只知道他就像橫空出世的一匹黑馬,只用短短幾年時間就榮登上市長之位。

他曾听慕海生在一次酒醉後說起過那麼一點,說他在官場上混得那麼風生水起,絕大部分靠的不是正當路數。

據說沒人知道他的出身,只知道,他自小在東南亞一片長大,長大後回國,就一頭扎進官場,並以飛快的速度爬上市長一職。

他還听說,當時竭力反對他當市長的某個代表,在投出反對票後沒幾天,就遭入室搶劫,全家大小,無一幸免,全部倒在劫匪的尖刀之下。

這些傳說,在老百姓听來,只是茶余飯後的閑題,在一些嗅覺敏銳的人卻能聞到事情的本質,那伙那麼湊巧出現的劫匪,只怕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那現在該怎麼辦?」他為自己貿然去氣慕海生的舉動開始後悔不迭。

慕安之是他看著長大的,他一直把他當兒子一樣看待,他不止听他說過一次,三年前把他背下戰場,把他從死神手里拉回來的女人,如果,早知道他這次帶容南畢女兒回來是為以後鋪墊,他怎麼也不會去破壞。

慕安之沉吟良久,看著他的眼楮,壓低聲音說︰「在慕家這段時間,你只要保護好她就可以,其他的事交給我來處理。」

黎衛國從他的話里嗅出某樣味道,「你的意思是……慕海生知道她是容南畢的女兒後,會出手殺了她。」

「以他如今的實力,只要放個風出去,根本不需親自動手,如果你我不阻止,我相信明天容顏就會意外死忙。」他轉身朝門口走去,「或許不要等到明天。」

……

容顏剛退出書房,就有佣人迎了上來,「少女乃女乃,我領您去臥室。」

容顏四下環顧了一下,慕家很大,現在她在二樓的書房,如果沒人帶,她還真不知道臥室在那里,于是對她說了聲,「謝謝,麻煩你了。」就緊緊跟上她腳步。

一路走去,佣人帶著她離開了別墅主屋,朝花園另側的側樓走去。

盡管好奇,容顏還是沒開口追問,其實經過剛才和慕安之父親的一番交談後,她已經能明白為什麼身為慕家的獨子,慕安之卻不睡在主樓的原因。

他終究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一陣冷風透過衣衫沁入骨頭里時,容顏在心里這樣暗嘆,和她光鮮的容家大小姐一樣,誰能明白光鮮華麗下的愴然和淒楚。

佣人把容顏帶到二樓的一間房門前就轉身離開,容顏轉動門把手,門沒上鎖,勾唇笑了笑,在外人看來,還真把她當成慕安之的老婆了。

走進房間時,忽然想起什麼,她腳步頓了頓,先探進半個頭四下打量了下房間,確定裝修精致,布置素雅整潔的房間空無一人,這才壯大膽走了進去,反手關上門。

有錢人家已經很好,更不要說是慕家這種有錢又有權的,佣人們的伺候水平明顯的比容家的還要專業許多。

大概是知道她從千里外趕來,不一定記得帶睡衣,容顏走進浴室時,浴室的毛巾架上早已放著一套干淨的睡衣。

容顏反手鎖上門,打開水龍頭,把水溫調到正好的溫度,月兌掉衣服走到花灑下,舒舒服服的洗了個熱水澡。

拿毛巾擦干臉,擦身子時,發現渾身一陣輕松,也許……她在心里想,或許因為她知道了慕安之的身世,雖然不是全部。

又或許是因為她把慕安之付諸在她身上的亂七八糟都給洗干淨了,從明天起她又能以素顏對人,所以她心里很輕松。

穿上睡衣,她邊拿毛巾擦頭發,邊朝浴室外走去。

偌大的房間依然沒有人,慕安之還沒回來,他又因為一個電話匆匆離開了,只字不留。

沒用吹風機吹干的頭發,光用毛巾擦,顯然作用不大,等她躺到床上,發尖還在滴水,滴滴答答的水珠順著脖子滑進背脊,一陣涼意沁入皮膚,想起昨晚某個人溫暖如春的懷抱,容顏不由打了個哆嗦。

目光看向緊閉的房門,她突然希望門由外被人打開,然後出現那張欠揍的俊臉。

定定看著很久,直到眼眶發散,門也依然安安靜靜的關著,她收回視線,心底涌現出一絲失落。

容顏就是伴隨著這樣的失落睡著的,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她听到一聲細微的,門被人悄悄推開的聲音,不等她辨別出是夢還是現在,那個黑影已經快速朝床邊走來。

陌生氣息席卷入鼻,容顏像被什麼東西擊中,猝然睜開眼,黑暗里,透著窗外的依稀月光,她看到出現在床邊的是個蒙著黑布,整張臉只有兩只眼楮露在外的黑衣男人。

容顏心頭一驚,朝他高高舉起的右手看去,冷光閃過,是匕首才會發出的寒光。

這個人要殺她!

黑衣人看容顏突然瞪大眼楮從床上坐起,有半秒鐘的傻愣,等回過神,他手一揮,陰森鋒銳的匕首直朝床上人刺去。

容顏眼一緊,抓過身上的薄被就朝黑衣人扔去,黑衣人沒想到容顏會反抗,躲閃不及,拿匕首的胳膊被薄被糾纏住。

容顏抓住這幾秒鐘的契機,跳下床,顧不得地上冰涼,赤著腳直接朝房門那里沖去。

手剛抓到門把手,令人作嘔的陌生味道已經從身後傳來,完蛋了,不愧是專業做殺手的,這麼快就追了上來。

難道,她注定要死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個客死異鄉的孤魂野鬼?

越著急,心里越亂,手心更是源源不斷滲出許多冷汗,連本來抓住的門把手,也打著滑從手心滑落。

她條件反射地回頭一看,黑衣人高出她許多,看她站著不動,一臉陰笑,拿匕首的手再次高舉,看樣子是打算用盡力度,讓她一刀致命。

在黑衣人揮刀朝她劃來時看,她沒再躲閃,認輸地閉上眼楮,心甘情願等著劇痛的到來。

很奇怪,真正閉上眼楮這一刻,她反倒不害怕了。

曾經听過一個現象,說,人在死之前,眼前會浮現在這個人世間最舍不得的人。

反正要死了,她決定親自驗證一下這個說法,閉眼瞬間,果然有個人影閃到腦海里,倜儻輕潤的身姿,秀澤如墨的黑發,干淨絕美的臉龐,仔細一看,這人儼然就是在心里不知咒罵過多少次的混蛋慕安之。

謬論,絕對是謬論,什麼臨死前會看到最想看的人,她現在想的人怎麼會是慕安之?!

絕對不會,不由得她忘記了恐懼,再次睜開了眼,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她一閉一睜眼,怎麼也用了好幾十秒,怎麼刀還沒遲遲落到身上,難道……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悶響,是人撞到牆壁後發出的悶哼聲。

「還不快滾!」慕安之的聲音跟著響起,冷冷的,帶著不可觸踫的陰狠。

倒地的男人捂著胸口從地上艱難起身,慕安之突如其來的一腳,讓他猝不及防,除了應聲撞到牆壁上,手里的匕首也不知道甩哪去了。

正四下打量著尋找凶器,慕安之涼薄無度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是想去警察局喝咖啡?」

黑衣人一听,心神俱裂雖說不上,卻也是嚇得原地抖了抖,什麼也顧不上,忍著痛開門走了。

……

慕安之打開壁燈,一把抓過身邊的女人,「笨女人,你沒長嘴巴嗎,以後遇到這個事情你應該先大聲求救。」

該死的女人,被人這樣襲擊,不知道發出一點聲音,如果不是他多年部隊生活,造就他有著超人的敏銳力,只怕他也不會認為房間里正上演著一出凶殺戲。

最讓他生氣的不是她沒驚呼,而是他踹開門時,她居然閉著眼楮,一副心甘情願被人刺的樣子。

這個女人不是嚇傻了,就是本身腦子就有病。

容顏本來還驚魂未定,被他這麼訓斥一頓,外加亮著燈,她的一顆心,倒是完完全全落了地,梗著脖子小聲反駁,「我怎麼知道你們家的治安會這麼差,還國家領導人呢……」

她看著慕安之飄忽不定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麼,「難道……你知道是誰干的?」

慕安之不置可否,事實上,讓他怎麼告訴她,許多事,或許到分手那天,他也不打算告訴她。

容顏看他不說話,冷冷笑道︰「我說你怎麼會出現的這麼及時,原來你一早就知道有人要殺我,我剛才還奇怪了,我一個才來不到幾個小時的陌生人,和誰結深仇大恨了,需要以殺我謝心頭之恨,我一直以為那個人要殺的你,卻沒想到……」

話到這里,有些事,已經很明了,她容顏在慕家很不受歡迎,甚至已經到有人要除之而後快的地步。

再待下去,已經不再是自討沒趣,而是性命堪輿。

慕安之四下看了看,在床腿的地方發現匕首,俯身下去撿了起來,關節分明的食指細細摩挲著鋒銳冰冷的刀刃,若有所思的看了半晌,對容顏說︰「你先睡,我出去一趟。」

慕安之走了,在走之前除了給她一把雕刻著精美花紋的小短劍,還特地把房門反鎖了。

容顏去浴室重新沖了下後,再次躺倒床上,手里握著小短劍,盯著鏤著華美壁紙的天花板發呆。

慕安之那麼及時的出現;慕安之沒報警,選擇讓凶手自己離開;慕安之拿著匕首,眉頭深鎖的樣子,一切的一切圈連到一起,在無形中擰成了一條線,那就是,她剛才沒說錯,慕安之不僅知道有人要殺她,還知道那個人是誰,看他臨走時眉頭緊鎖的樣子,估計還知道怎麼樣處理,這個躲在暗中的凶手才不會再次出手。

慕家果然不簡單,太嚇人了,那幫看著修養良好的親戚真的都是那麼高涵養嗎?

……

月色里,慕安之一口氣跑到別墅主樓的二樓,在某個房門口停了幾秒鐘後,他深深吸了口氣,直接一腳踢開房門。

「砰!」巨大的開門聲,驚動了伏案看文件的男人。

他抬頭驚訝地看著怎麼也隱藏不住,滿身怒氣的男人,「還有沒有點修養,進門就不知道敲一下門!」

慕安之走到書桌前,把手里的東西用力摔下去,一雙好看的丹鳳眼,渲染著濃濃的震怒,「在和我談修養前,不妨先談談你的修養!」

杜柔媚的事,還要依仗他的權利,慕安之並不想和他正面鬧翻,雖然從母親死那一刻,他就想和他徹底斷了父子情。

他一直知道他心狠,可是,他真沒想到在知道容顏就是容南畢的女兒後,他會痛下殺手。

慕安之有些後怕,幸虧他去看了趟黎衛國,否則,等著他的極有可能就是一具冰涼的尸體。

「你早知道她是容南畢的女兒!」慕海生仔細看著兒子的表情,「難怪你要把她化妝成這樣;難怪部隊膽敢給我不全的資料?!」

他似很無奈的嘆了口氣,「安之,你娶她,也是為了氣我嗎?你娶任何人我都不反對,唯獨她,她的父親容南畢可是害死你母親的凶手!」

「說起害死母親的凶手……」慕安之勾了勾唇角,月兌塵娟秀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諷刺的微笑,「我想遠不止容南畢一個那麼簡單,如果真要以命償命的話,我想容南畢怎麼的也要排到第二位。」

慕海生的臉,被自己兒子諷刺得紅一陣,白一陣,放下手里的鋼筆,把目光落到慕安之臉上,尤其是那雙不笑已能勾人心魄的眼楮,有瞬間的失神,透過這雙眼楮,他仿佛看到了曾經愛到骨子里的女人。

「安之,就因為我常年不在家,所以你恨我。」他很艱難的說出這句話,一下子仿佛蒼老了許多歲。

當年墨宛突然生了重病,要他回去看一眼,他卻忙著省長競選,等他趕到家,人都已經涼透了,這是他心底永遠的痛。

慕安之看了他一眼,「我不恨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錦衣玉食這麼多年,可是……」他攏了攏眉,「從小起,我心里真正想要的就不是豪華的房子,昂貴的車子。」

他深深看了眼自己的父親,第一次發現他真的老了,雙鬢花白,眼角處的皮膚早耷拉下來,脖頸處趴著的青筋,他再也沒有印象中的威嚴冷厲。

「如果你還真把我當你兒子看,還真的在乎我們僅存的一點父子情的話,我勸你別動她,否則,別怪我不客氣!」慕安之冷冷丟下這話後,收回目光,沒再多說話,徑直轉身離開了。

走到書房,慕安之發現自己錯過了一個良機,剛才慕海生說他娶誰都願意,唯獨除了容南畢的女兒,為什麼……他當時只有保護容顏不傷害的念頭,沒想到杜柔媚半分。

他仰起頭,看著布滿繁星的夜空,輕輕笑了笑,估計是職業病吧,讓他在生命和其他事中抉擇,他永遠奉行生命高于一切。

……

杜柔媚心滿意足地拿出鑰匙打開家門,推開房門的瞬間,她溢在嘴邊的得意的笑,僵在臉上,就這樣站在門口,呆了好幾秒,也沒敢朝屋里走一步。

誰來告訴她,說要後天才會回來的賈初鋒怎麼會出現在客廳里。

听到開門聲,賈初鋒也朝她看來,「怎麼不進來?」

「哦。」她心虛地應了聲,忙走進家門,換鞋的手,在男人銳利的目光下,輕輕抖了下。

「身體怎麼越來越虛弱了,連換雙鞋子手都抖這麼厲害。」說話間,賈初鋒已由客廳的沙發走到她面前,並彎腰到她腿邊,幫她月兌高跟鞋。

杜柔媚下意識地朝後退去,一不小心,打了個趔趄,就在將要倒地時,一雙冰冷無度的手準確無誤的摟住她的腰。

男人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幽深的黑瞳,倒影著她讀不懂的情緒,即便這個男人她這兩年來,從沒看明白,可是,她從沒像眼前這樣從他眼楮里讀出「危險」兩個字。

當初她肯嫁給他,除了看重他市長的身份,還有就是他出手闊綽的賀禮,八百萬,這絕對不是一個為官者會擁有的財富,可她當時給金錢蒙蔽了眼楮。

後來,也曾听到過一些關于他不是正道上人的傳聞。

難道……她從他眼底看到了嗜血的寒光,不由打了個寒戰,她怕!

如果慕安之在就好了!

賈初鋒緊緊摟著她的腰,力道沒輕沒重,似乎只當女人縴細的腰肢是他鍛煉用的啞鈴。

杜柔媚痛得臉都變形了,可她不敢喊,只能咬著下唇緊緊忍著,這兩年來,這個男人對她做的姿勢,比這個難堪,痛苦的多了去了,她反復告訴自己,忍一忍就會過去的,就像每次在床上,她按他的要求擺出各種各樣,難以啟齒的變態姿勢一樣。

她忍著,努力忍著外人無法想象的,她市長夫人光環後的痛苦和淒涼。

看著杜柔媚擰成一團的眉,眼角因劇痛翻滾出的眼淚,賈初鋒手一松,沒再用力,冷冷看著女人滲著密密麻麻細汗的額頭,「是不是因為慕安之這個星期還沒給你看病,你就虛得慌!」

被他捏在手心里,渺小得像只螞蟻一樣的女人,因為他的一句話,渾身猛然一抖,他笑了,「被我說中了,還是看到我回來你心虛了!」

「你是故意騙我出差的時間!」杜柔媚回看著他,這一刻,她倒不怕了,這樣的日子,這個男人的身邊,她真是一天都不想呆了,從莫可可那里出來,她就開始猜測慕安之帶容顏回去的原因,估計,她在心里沾沾自喜,和幫她上位有關。

整個晚上,所有的開心都被眼前這惡魔一樣的男人給破壞了。

賈初鋒看著杜柔媚眯起的眼楮,很驚訝地說︰「你恨我?」

他猛然一松手,就當杜柔媚快倒地時,他飛快掐上她的脖子,似提著一樣物件一樣提著她,惡狠狠的咬牙道︰「你這賤貨,你有什麼資格恨我!」

杜柔媚被他掐得快窒息,偏偏這一刻,在平時,對他任何變態要求都百般順從的她,倔強了一回,顫抖著嘴唇,在狠狠回瞪他的同時,也艱難的吐出一句話,「我是恨你,不僅因為你變態,還因為你陰險!」

到這一刻,她似乎已經明白為什麼他當時出手那麼闊綽,直接給八百萬的聘禮,原來,他是挖了陷阱在這里等她。

不,準確的說是等慕安之。

有一點她不明白,他和慕安之有過什麼過節,值得他這麼費盡心思,布這麼大的局。

賈初鋒似乎猜到她的疑惑,空出的一只手再次攬上她的腰,等她站穩後,他抽回掐在她脖子上的手,「認識兩年半了,我們兩個也該好好談談了。」

……

賈初鋒呈大大的大字型坐在寬大的主沙發上,杜柔媚猶豫了一會,然後坐到離他很遠的一張獨立沙發上。

「你真這麼怕我?」賈初鋒挺直身子,端坐在沙發上,眯著眼,借強烈的燈光,很仔細的看著名義上是自己,心里一直有別人的老婆。

「怕!」杜柔媚條件反射的嗤鼻冷笑,「你每天晚上讓我擺弄各種變態的姿勢,我能不怕嗎?」

「是嗎?」賈初鋒拖長語調,似笑非笑地看著杜柔媚,「是我讓你在床上擺弄那些姿勢讓你害怕?還是怕我告訴慕安之,兩年前你嫁給我不是被迫,而是嫌貧愛富的看上了我的八百萬;又或者,你是怕我把三年前不是你救慕安之的事抖露給他,讓他知道你是個多無恥虛榮的女人而害怕!」

男人說這話時,薄薄的唇鋒微微上揚,光看外表,他也是個迷人的男人,有男性的力度,顯赫的地位,令人羨慕的財富,可是這些終究只是表象。

杜柔媚瞪大眼楮,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她听錯了嗎?

一定是的!

那件事,她干得神不知鬼不覺,怎麼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賈初鋒看著她驚恐的眼神,起身走到她身邊,俯身下去,很滿意地拍了拍她的臉頰,「傻丫頭,你難道不想問問,我是怎麼會知道這些事的?」

男人的手,不帶任何溫度,透過皮膚,直接滲入骨頭,讓人心底發寒,杜柔媚打了個寒顫。

猛然抬起頭,迎視上他的目光,「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賈初鋒冷冷笑道︰「這話好像應該由我來問你吧,親愛的市長夫人!」

杜柔媚的鎮定轉眼已經被驚恐替代,就這樣定定看著自己的丈夫,她曾以為慕安之是最能善于控制情緒藏心事的人,到這一刻,她才知道,同床共枕了兩年的男人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能藏心思的人。

「你早知道我和慕安之的事,卻從不點破,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賈初鋒很滿意的看著她的驚恐,用一種近乎欣賞的目光冷冷看著,「我親愛的市長夫人,在我回答你這個問題前,是不是應該先從你嫁個我的目的說起。」

杜柔媚虛月兌了,就像被戳了個洞的氣球,整個人虛夸夸的朝沙發上靠去,沉默了會,她提著一口氣說「你是故意用八百萬禮金來引我上當的,我果然目光短淺,在慕安之和你之間,選了你。」

看著男人陰晴不定的臉,她一下子明白了什麼,自嘲地笑笑,「如果我沒猜錯,兩年前關于慕安之父親是高官的文件,也是你故意給我看到的,只為讓我後悔,然後把慕安之引到這里來。」

她斂起笑,很好奇地看著男人,「我真的想不明白,你和慕安之,兩個看著毫無關系的人有什麼過節?」

「你說得沒錯,從你答應嫁給我起,我就看出你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賈初鋒點燃一支煙後,徐徐開了口,「那份文件的確是我故意留給你看的,沒過多久,慕安之果然來找你了,這讓我很好奇,以慕安之的相貌和身家,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什麼偏偏對你會念念不忘。」

他很優雅的吐了個煙圈,「于是我徹徹底底讓人去查了一次,我這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當年,我引你嫁給我,不過是為了奪慕安之的心頭好,卻沒想到,他對你這麼執迷,後來一查才知道,他這樣對你,絕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一直以為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慕安之知道你一直在騙他,你不僅沒救過她,反而把真正救他的那個女兒推下了懸崖,你想他還會愛你嗎?」

「你胡說!」杜柔媚嚇得臉色蒼白,唇角不停顫抖,眼前的男人好像在瞬間變成了索命的厲鬼,她尖叫著朝沙發角落里躲去,「我就是救他的人,我就是的!」

她不斷喃喃,隨著賈初鋒的幾句話,她眼前再次浮現那個縴細秀麗女人淒厲的笑聲,絕望的眼神,她渾身戰栗著不斷朝後縮去,直到無路可退,抬起頭,神情淒楚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似乎想尋求安慰。

賈初鋒冷眼看著她,沒伸出手去擁抱她,只是站在沙發邊,目光陰寒的看著眼前這個快自己把自己逼瘋的女人,毫無半點憐惜。

不知過了多久,當沙發上的女人慢慢安靜下來,只剩細小的哭聲,他輕輕叫著她的名字,「杜柔媚,這招是美人計也好,是苦肉計也罷,騙騙慕安之或許可以,對我都沒用,我勸你還是收起來!」

杜柔媚怔怔看著他,眼角邊還掛著晶瑩的淚水,她再怎麼虛偽,剛才的畏恐可是真的,還有她臉上的眼淚也是真的,兩年夫妻了,她伺候了他兩年,滿足他各種各樣變態的要求,如此委曲求全,難道真沒換到他一點真心嗎?

好個心狠的男人!

到最後,她直起後背,拂起袖,很不文雅的擦了擦眼淚,然後大聲狂笑,「說吧,你現在要我怎麼做?」

「很簡單……」賈初鋒正想開口。

「等一下,在你讓我幫你做事前,你要先把怎麼會查到當年事的前因後果告訴我。」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任何破綻,只當這個男人是在詐她!

賈初鋒沒想到他把這個女人逼到這一步,她還能這麼認真的糾結那件事,錯愕了幾秒後,點燃一支煙,坐到沙發上,悠然一笑,「可以,要查清真正救慕安之的人很難,但是同時查起你和他,卻很簡單,他在斯里蘭卡維和時,你也在,但是他消失不見那段時間,你可是一直安安全全的在營地,試問一個始終呆在安全之地的人怎麼去戰場救回一個將死之人。」

說到這里,賈初鋒咬了咬牙,對那個救起慕安之的人,他是又恨又喜,如果不是她出手,或許他這輩子最痛恨的人就此消失了;但是,如果慕安之真這樣沒經過他報復就死去,顯然太便宜了他。

杜柔媚臉色煞白,她的確疏忽了,這麼多年,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留了這麼大的破綻。

賈初鋒看著她驟變的臉色,繼續冷笑,「想不想知道我怎麼敢確定救他的人是個女人,而且被你推下了懸崖!」

杜柔媚猛然抬頭,呆呆看著他,眼光畏恐,聲音顫抖,「你怎麼會知道的?」

如果不是背後靠著沙發,她早癱到地上了,這個男人掌握了她太多太多的秘密,讓她無路可退,除非……

她放在沙發上的手,緊緊握成拳,美麗的指甲深深掐入肉內,依然沒感覺痛。

賈初鋒側過身,一把捏住她的下頜,逼她和自己對視,「我真的很想看看原來的你長什麼樣子?據查消息的人來說,你原來的側面可比現在要妖艷上幾分,我想原來的你應該比現在好看吧。」

杜柔媚臉色蒼白,唇瓣翕動,卻早已說不出字言片語。

賈初鋒手一用力,把杜柔媚狠狠甩向沙發另一側,「賤貨,敢說我狠毒,我看你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狠毒的人,就因為慕安之在迷迷糊糊間看到過救他的女人一眼,你就憑印象把自己整成她的模樣,還有啊,以後盡量少說些夢話,不然只怕還會被別人听到諸如推人下懸崖之類的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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