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容顏夾雜著嗤鼻冷笑的話,慕安之並沒立刻說話,他在電話那頭保持著沉默。
似乎沒想到容顏會這麼吼他,又或者被容顏難得這麼彪悍的氣勢也唬到了,反正電話里除了傳來他輕輕的呼吸聲,再無其他。
容顏等了一會,他還是沒說話,不由皺了皺眉,「既然沒話說,那我先掛了。」
說著,她就把手機里從耳朵上拿下來,「等等……」手機里才離耳朵半寸遠,慕安之的聲音已經急匆匆的再次穿過來。
容顏深吸一口氣,把手機重新放到耳朵上,看樣子是對這樣優柔寡斷的慕安之有了幾分不耐煩,「慕大軍醫,您老人家還有事嗎?」
「前兩天沒告訴你我去哪是我不好。」一陣沉默後,慕安之低沉帶著幾分緊繃的聲音再次響起,「你一直沒提,我還以為你根本不會把我的事放在心上。」
容顏心里一堵,有他這樣道歉的嗎?
他這是算在道歉嗎?
這算哪門子的道歉?
這不是拐著彎說她在暗中偷偷關心他!
她一咬下唇,死死抿著嘴,努力不讓自己開口,和他繼續再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幾秒鐘後,松開牙齒,清清嗓子對著電話說道︰「沒什麼事,我先掛了。」
「等等!」慕安之壓抑著幾分怒氣的聲音,再次落到耳膜上。
容顏有些無奈,偏過頭看了眼餐廳,侍應生已經退下,高雲楓也正狀似無意的朝她看來,她心里有些急,尤其是隔著一層落地玻璃和他對視上的瞬間,再開口,口氣已經很不好,「等什麼等,你要真想找人陪,可以直接去找你的柔媚!」
說著,她不等慕安之再次開口,已經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到包里時覺得有什麼不對,仿佛預感手機會再次響起了一樣,她按下了關機鍵。
西餐廳里,音樂輕柔,格調高雅,大都來的人都是華服錦衣,像容顏這樣穿著一身普通休閑服的還真很少見。
頂著替她拉開座位那侍應生詫異的眼神,她有些窘迫的坐了下去。
一坐穩,高雲楓就遞了杯香檳給她,容顏沒接,自從高二那件事發生後,她酒就患上了恐懼癥,在她看來,酒後亂性絕對是先賢前輩門血的教訓,淚的總結。
「謝謝,我不喝酒。」她婉言拒絕。
這麼多年沒見,再次相見,她以為自己會慌亂,會緊張,可是她很平靜。
如果不是腦子里,時不時想起早晨穿軍裝男人,那張現在極有可能被她氣得連刀都剁不進的臉的話,她連呼吸都會比現在平穩很多。
高雲楓沒強迫她,收回酒杯,自己端著飲了一口,「你有事?」
即便這麼多年沒見,她也沒什麼變化,還是當初那樣一有心事就全放在臉上的樣子,自從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她就開始坐立不安。
容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算是借機隱藏起自己的心慌,「沒什麼事。」
高雲楓沒說話,和以前上學那樣,只是盯著她看,看得她有點頭皮發麻,渾身不自在。
容顏抿了抿唇放下水杯,然後回看向他,這一細看,她才發現他的耳釘沒了,「那個怎麼不帶了?」
「你是指耳朵上那東西。」高雲楓指了指耳朵,「年輕時以為帶著這個東西顯得自己很酷,也很與眾不同到,最後才發現自己那時有多白痴。」
容顏愣了愣,很驚訝听到他這樣評價以前的他,那時的他雖然成績不是很好,但是就相貌絕對是風靡了整個高中年級所有的女生,當然了,那時的他也基本是全校男生的公敵。
呵,後半點倒和慕安之有幾分相似。
容顏搖了搖頭,不再讓自己去想那個男人,事實上自從她關機以來,她就開始害怕,害怕什麼她不知道,只知道心里有些害怕,感覺真像背著慕安之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樣。
「人不能否認自己的過去,這只是在成長的每個階段的不同表現罷了。」容顏實話實說,「這沒什麼可笑的,就好比……」
好比什麼,好比她那時很單純,直接赴了裴娜的生日慶祝會,毫無防備之心的喝下那杯下藥的酒嗎?
忽然,她想起自己那麼著急掛斷慕安之電話的原因,她有很多話要問眼前這個男人,比如,他知不知道當年他並沒和自己那個啥;再比如這幾年他到底去哪里了?
「丫頭,你在Q上說,我媽告訴你,我去了斯里蘭卡。」高雲楓笑了笑,然後岔開話題,似乎這幾年的經歷,是他很不願回憶起的。
容顏用力咬住下唇,臉色有些慘淡,「我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去找過你媽媽,我只是在一次做夢時突然想到這麼一句話,有人告訴我你去斯里蘭卡科考了。」
高雲楓怔了下,然後搖頭輕笑,「夢里的話也你相信,她一直在美國,如果你真出國找過她,怎麼會沒印象。」
容顏看著他,眼底滿是猶豫,沉默了一會,然後淡淡的笑了,「我失憶了。」
「老婆,你失憶了,我怎麼從來不知道。」不等高雲楓開口,也不等容顏反應,一個不速之客,已經悠然自得的坐到容顏身邊。
高雲楓看著容顏,滿目驚訝,「丫頭,這是……」
眼前這穿軍裝的男人,明明很年輕,不過二十多歲的樣子,卻已經有著中校的軍餃,還有他剛才對容顏的稱呼,「老婆。」
他看著容顏,從她眼底捕捉到一閃而過的惶惶,頓時,他明白了一些事,分別那麼多年,原來變的不僅是他,還有那個溫宛嫻靜的女子,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嫁作他人婦了。
諷刺啊,真的很諷刺,枉他一得到她的消息,馬上趕回來。
容顏斜著眼角,用余光暗暗瞪了慕安之一眼,估計真抽風了,不然怎麼會穿著軍裝就出現了,這很不像他一貫來的低調風格。
就當兩個人都面面相覷時,插進來的不速之客,已經再次開口,他看都沒看容顏,直接朝高雲楓伸出手,「你好,我叫慕安之,容顏的丈夫。」
他故意在丈夫上加重了口氣,眉梢還似挑釁般,微微揚了起來。
高雲楓貌似猶豫了一下,然後也朝他伸出手,臉上殊無半點笑意,「你好,我叫高雲楓,容顏的……同學。」
同學相比丈夫,明顯在氣場上低了一截,他突然有些恨這個稱呼。
侍應生很快送上菜,氣氛凝結,在場的三個人,都有些石化,還是慕安之最先拿起筷子,他夾起一只水晶蝦仁放到容顏碗里,收回筷子時,他順帶著幫容顏理了理垂在額前,快把眼楮遮住的劉海,「老婆,多吃點。」
高雲楓在場,容顏不好反駁他,苦笑著把那只蝦仁放到嘴里。
高雲楓淡淡看著,臉上的尷尬已經消失不見,他把目光都落到容顏身邊的男人身上,仔細端詳著。
幾年沒回過了,他真的有點搞不清楚這里的人,尤其是眼前這個男人,有一點,他可以肯定,眼前這深邃到比一潭幽泉還深沉的男人,他絕對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簡單。
兩杯酒下去後,他覺得也沒必要再留下去,揮手讓侍應生來買單,侍應生手托銀盤徐徐走來。
「啪!」不等高雲楓打開錢包,慕安之已經一把抓過容顏的包,然後眾目睽睽下,他打開容顏的背包,從里面拿出錢包,掏出一張卡就放到托盤里。
這速度,中間不帶任何停頓,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看得所有的人都傻眼了,包括容顏。
她偷偷拉了下慕安之的衣袖,「我包里怎麼會有那張卡的?」
盡管慕安之的速度很快,因為坐得近,容顏看到他從她錢包里拿出的並不是她的卡,匆匆一瞥,她只看到那張卡正面瓖著粉鑽,一看就是VIP到不能再VIP的鑽石卡。
慕安朝她微微一笑,「早晨我放進去的,我慕安之的老婆出門怎麼能不帶卡的,萬一要請老同學吃個飯怎麼的,總不見得讓別人請客吧。」
他說著,還故意對容顏眨眨眼,一臉無邪可愛的樣子。
可能餐廳里的燈光太過于炫目,容顏只覺得眼前一陣凌亂。
她用力咬了下唇,再次抬頭看向對面的高雲楓,他的臉色果然已經微微泛白。
他收起才掏出來的錢包,起身告辭,「丫頭,慕先生,我先走了。」這兩個稱呼從他嘴里說出來時,他微微頓了頓,貌似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呵,輸人不輸場,憑他如炬的目光,早看出他們之間也非一般夫妻那麼簡單。
起身瞬間,他突然很後悔,後悔冒冒然就找了容顏,他是不是應該先調查清楚這幾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過得到底好不好。
容顏想起來送他,背脊才一挺,手已經被人拉住,最後,是慕安之拉著她一起起身送高雲楓。
一路過去,直至走到停車場,三個人也沒再說一句話。
故事再怎麼不俗套,也要有那麼幾個場景是注定要俗套的,慕安之的車和高雲楓的車居然停在了一起。
一直隱藏在平靜表面下的暗濤,似乎一下子被激起,高雲楓看著慕安之的車,諷刺道︰「真沒想到一個軍人能開得起這樣的好車。」
言下之意,不是中彩票了,就是榜上容家吃了軟飯。
「你誤會了,他的車不是……」容顏听到高雲楓這樣說,條件發射地就要跳出來澄清,潛意識里,她仿佛見不得任何人諷刺慕安之,雖然她也一直在諷刺他。
慕安之長臂一伸,直接把本來只是手拉手的人,拽進自己的懷里,他的唇更是肆無忌憚的貼在她耳邊,慢言軟語,「老婆,這樣急吼吼的解釋,也不怕老同學笑話,我人都是你的了,何況還只是一輛車。」
高雲楓搭上車門的手頓了幾秒,然後打開車門,飛快坐進車里,發動引擎飛速離開,從頭至尾都沒再看容顏一眼。
車開到出停車場的拐彎處,他忍不住看了眼後視鏡,慕安之摟著容顏還在原地,他眼楮一陣刺痛,不想再看下去,飛快收回視線,腳下油門踩得用力,車很快消失在地平線那頭。
「你怎麼來了?」等高雲楓的車一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容顏馬上抽回手,冷冷看著慕安之。
「我說了接你下班的。」出乎她意外的是慕安之並沒生氣,還朝她笑了笑。
容顏抬頭看了看停車場上方的一方天空,一片漆黑,就連星星都不見一顆,她心里咯 一下,慕安之對她態度驟變,肯定非奸即盜。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她雙手叉腰,氣勢洶洶,彪悍無比。
「什麼什麼目的?」慕安之一臉無辜。
容顏深吸一口氣,才讓自己不至于隨著他的思路被他繞暈,「先不說你主動提出早晨送我,晚上接我的目的,有幾個其他的問題我要先問你。」
慕安之打開車門,「外面冷,上車說。」
容顏想了想,坐進車里,慕安之發動車子,「剛才沒吃飽吧?」
廢話,容顏冷冷白了他一眼,他這樣像個鬼魅一樣跳出,剛才就算吃的是龍肉,她也食之無味啊。
朝座椅後靠去,半合上眼楮,悶聲悶氣的說︰「沒有。」
慕安之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只稍微想了想,就決定了去處。
……
「多吃點。」服務員送上菜就退下了去,慕安之夾起一塊魚放到容顏碗里。
「茄汁魚?」容顏咬了一口,酸甜可口,真的很好吃,關鍵是很合她愛甜又愛酸的胃口。
慕安之點點頭,也拿起筷子,「嗯,它家的茄子魚可是招盤菜,好吃就多吃點,最近你又瘦了。」
容顏差點被他這番關心的話,弄得下巴掉了。
她沒听錯吧?
慕安之怎麼會突然之間,對她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完蛋了,在暗恨自己立場不堅定,差點當場動搖時,她也瞬間清醒過來,「慕安之,我開始問我的問題了哈。」
狡猾的男人,使勁打岔,害得她差點正事。
慕安之拿筷子的手頓了頓,然後接著朝她碗里夾其他菜,「問吧,只除了……」
「除了是那個名字的那個人。」容顏的怒火一下子就升起來,冷冷截上話,「你放心,從今天起我保證不再提到那個名字!」
她是不提,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秦晴那里查不到,從中午拿到的資料來看,秦晴找的私家偵探果然有兩把刷子,她很放心,也很確定能找到慕安之口中的那個女人。
忽然想到兩個小時前,她才拿那個名字反諷過慕安之,不由一陣心虛,掀起眼簾偷偷看了眼對面的男人,發現他臉色平淡,這才小聲的舒了口氣。
定定神,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後,她開始如放鞭炮一樣對著眼前的男人就是一頓轟炸,「首先,你怎麼找到我的;第二,我包里的卡是怎麼回事;第三,你干嘛故意做出親密恩愛的樣子?」
她想問的實在太多,不過也正因為太多,一時間她倒也只想起這麼多。
慕安之放下筷子,對視上她的眼楮,輕輕笑了笑,琥珀色的瞳仁里隱隱流過淡淡的光芒,「你確定要知道?」
又來了,容顏憤憤,每次問他事情,他都會來句「你確定」。
她沒多說其他,只是順著他的話說︰「確定暫時就這麼多。」
慕安之唇角依然掛著笑意,絲毫沒理會傾听著恨不得撲上去咬他一口的模樣,依舊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事情就是這個樣子的。」
「那家餐廳居然是你開的?」容顏磨牙,把剛知道的消息又了重復一遍,不對,她想到一個破綻,即便那家餐廳真是他開的,那些侍應生也不可能認得她。
「你撒謊,他們根本不認識我,怎麼可能打電話告訴你?」
慕安之沒有立刻回應,沉默片刻,他拿出自己的手機,縴細秀麗的手指在上面撥弄了一會,接著一首很悠揚的歌曲,緩緩的從音色很好的音響里流出。
「這歌熟悉嗎?」慕安之問。
容顏一怔,這音樂她真的很熟悉,仿佛在哪里听過。
慕安之看她一頭霧水的樣子,出言提醒,「是不是那家餐廳整個晚上放的都是這首歌?」
他這麼一說,容顏才恍然大悟,「哦,你就是根據這個找到我的?」
「不錯,這首歌是我親自挑的,全世界獨此一種音色,一年四季都只會放這首歌的餐廳更是全世界獨此一家。」
兩個人說話間,他手機里的音樂也一直在傾流而出,容顏沒再說話,側耳傾听,這是首沒人唱的曲子,曲調悠揚,綿柔帶著點苦澀,听長了,盡然讓人鼻尖發酸,很想哭。
……
接下來的用餐時間,基本是一片安靜。
容顏腦海里一直都在回想著那首不知名的曲子,她沒去追問慕安之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她怕,怕他一開口又提到那個叫「柔媚」的名字。
本來很好的食欲,因為那首歌,消失殆盡,等從椅子上站起來去洗手間,容顏發現自己碗里的米飯基本沒動,而她自己在連吃了兩頓後,也沒吃飽。
她並不是因為要解決生理問題去的洗手間,而是因為心頭憋屈著一口氣,被慕安之手機里的音樂弄得不僅鼻尖,就連眼角也跟著發酸。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掉下眼淚,于是找了個借口進了洗手間。
才掬起一捧水洗臉,身後的兩個蹲坑里傳來女人談話聲。
「看到沒,外面那個穿軍裝的男人就是慕安之。」
「真的呀!我就說了一般的軍人哪會有這樣的氣質和氣勢,真是太帥了!」
容顏掬水的手一顫,沒洗臉,站在台盆前听著,鏡子里倒映出來的女人,表情有些奇怪似木訥,又似厭惡。
木訥慕安之很輕易就能成功吸引別人的眼球,厭惡那些人動不動就垂涎他的美色。
蹲坑里的女人顯然不知道外面還有個听牆角的,繼續熱騰騰的八卦著某個男人八卦。
呵,容顏繼續洗臉,看樣子根本再听下去的必要,蹲坑里的,估計又是兩個被慕安之外表魔障的女人。
女人過美叫紅顏是禍水,那男人呢,男人過帥了,是不是就叫猛虎了。
抽出紙巾擦臉時,容顏听到其中一個女人故意壓得很低的聲音,「告訴你一件事啊,你可千萬別說。」
容顏腳步一滯,沒有立刻走出去。
「快說啊,我保證不說!」令一個人催促。
「自從我來這家飯店打工,慕安之就常來,以前基本是一周會來一趟,不過這次有點奇怪了,快半個月了才來。」
她的這番話,立刻遭到另外一個人的不屑,「切,我還以為你知道什麼內幕消息呢,弄了半天就是這樣芝麻大的事,慕安之再怎麼帥,再怎麼威武,也總是個人,吃喝拉撒肯定一樣都少不了,這有什麼不能說的。」
第一個開口的,貌似知道很多慕安之秘密的女人,一下子就著急了,「我還沒說完呢,他以前每次來吃飯都會帶著同一個女人,這次帶的女人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靠,太讓我失望了,慕安之居然和那些無恥的男人一樣,瞞著老婆在外面養小三,小四,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在兩個女店員一陣唏噓感嘆中,被人稱為「小四」的容顏把半濕的紙巾扔進垃圾桶,一溜煙跑出洗手間。
十一月份的自來水果然很涼,一把臉洗下來,眼眶和鼻尖都不酸了,但,她的手心卻被冷水刺得冰涼,涼意太甚,似乎隨著皮膚滲進她的骨頭里。
她走到飯店門口,在即將踏入夜幕蒼穹時,不由打了個冷顫。
慕安之先去取車,一開車門,正好看到她瑟縮的動作,三步並成兩步朝她走來,邊走邊月兌下他的外套披到容顏肩膀上,無意觸到她的脖頸,不由皺了皺眉,「身上怎麼這麼涼?」
容顏沒說話,越過他慢慢朝車子走去,慕安之偏過頭朝飯店里看了看,幽深璀璨的瞳仁里飛快掠過一絲復雜。
他突然對眼前的一切,毫無了把握。
仰起頭,靜靜看著懸掛在天邊的那抹月亮。
訝然失笑,三年前,異國的那抹月亮,日日夜夜的相伴,似乎就在眼前一樣。
……
才發動引擎,慕安之的手機就響了,他看了看容顏,發現她正靠在座椅後半眯著眼楮,一副半睡半醒的樣子,猶豫了一下,沒下車,直接按下接听鍵。
車子性能實在太好,即便發動著,坐在車里也絲毫听不到發動機的嗡嗡聲,至靜的車廂里,只有女人輕到幾乎不可聞的鼻息聲,還有……
還有隨著慕安之劃過接听鍵,話筒里穿來的聲音。
是個女人,聲音很輕,也很柔,仿佛什麼生病了,有氣無力的樣子。
「安之……」帶著哭腔的聲音直直落到車廂里,也順帶著落到半夢半醒人的耳膜上,「我想見你。」
慕安之握方向盤的手一緊,沒說話,偏過頭看了眼副駕駛位置上的女人,半晌,貌似猶豫了一下,然後說︰「我有點事,現在不行。」
杜柔媚一噎,她從沒想到慕安之會這麼決絕的回絕她,這是第一次,她一反以往做出的賢淑樣,繼續堅持,「我想見你,如果你不方便,我就去找你。」
「乖,別鬧了,今天真的不行。」
容顏顫抖著睫毛,卻終究沒睜開眼,到最後干脆直接閉上眼,不知道是他膽子越來越大,還是覺得她抗打擊能力越強,他現在居然已經不避諱著她開始接電話。
引擎還在發動著,開車的人卻遲遲沒有駕駛它,容顏受不了了,也裝睡不下去了,倏地睜開眼,挺直身子,拉下披在肩膀上,有著專屬于某個人氣息的衣服,打開車門直接跳了下去。
她沒喝酒,卻更甚喝酒了樣,拖著兩條虛空無力的腿,踉踉蹌蹌地朝前走去,她沒听到身後有汽車聲,更沒听到有腳步聲,他沒追來!
她自嘲地笑笑,也對,他的柔媚正在和他打電話,而他正在忙著安慰心上人,哪里還有閑情逸致來管她的死活。
真好!
慕安之一個晚上,你給我這麼多的「驚喜」,真好!
她想笑,可是到最後,她半蹲下去,對著自己的腳尖,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天氣似乎更冷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勉強支撐著站起來,一陣寒凜的夜風襲來,她腳下沒穩,直朝後面倒去,正在這時,有人從身後扶住了她。
來人的手很大,也很暖和,不似慕安之的手,每次觸踫到都是冰涼冰涼的,帶著能席卷走人身上所有暖意的陰寒。
站穩後,她轉過身朝來人道謝,才轉身,她就僵在那里,嘴唇翕動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話,「你不是早已經走了?」
高雲楓的臉很冷,有點像這初冬里的夜風,冷冷的,冰冰的,「我就知道你過得不幸福!」
眼前的境況被高雲楓一語點破,容顏也沒去辯解,事實上她的確不幸福。
把兩個不相愛的人,用力捆綁在一起,如何能幸福?!
「天底下不幸福的人多了去,又何止我一個,這沒什麼可拿出來說的。」她甩開高雲楓的手,自己站穩,「這又不是電視里在上演的苦情戲,我有必要見了誰都說吧。」
高雲楓月兌下外套給她披上,然後拉上她的手,走了幾步,發現她根本沒力氣,到最後是直接抱著她走到車上。
……
發動引擎時,高雲楓瞥了身邊人一眼,「你就真的沒話和我說。」
容顏搖搖頭,「沒有。」
在高雲楓沒出現時,她一直在找他,只為何告訴他一個事實,現在……她突然不想說了。
一陣沉默後,高雲楓再次開了口,「我剛才打電話問過了,原來三年前,你真的去找過我。」
「什麼?」听到這個消息,本來虛弱無力靠在座椅上的女人,猛地從座椅上挺直身子,「我真的去找過去你?」
高雲楓側過臉,很驚訝地看著她,「你真失憶了?」
「嗯。」容顏輕輕應了聲,內心引起巨大的恐懼,忽然之間,她想起了鮮血,想起了懸崖,想起了女人狠毒的話語。
「你難道真的去斯里蘭卡了?」說這話時,高雲楓的眉梢微微上揚著,似乎很滿意某件事。
容顏眼底一片茫然,用力拍著頭,小聲囁嚅,「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抬起頭看向高雲楓時,除了不斷顫抖的唇角,眼底已溢滿晶晶亮亮的眼淚,看得高雲楓心頭一震,他沒忍住,長臂一伸,把身邊人直接拉到自己懷里。
他輕輕模著她柔滑秀澤,散發出淡香的頭發,目光有些沉痛,「如果當年我不走,或許你不會受這麼多苦,或許……」
或許什麼呢,他沒說下去,透過擋風玻璃看著漆黑一片的夜,仿佛想努力辨別怎麼才能把懷中人帶著走到黎明。
不知道過了多久,容顏終于不哭了,她從高雲楓懷里掙扎了出來,「不好意思。」
高雲楓抽過紙幣幫她擦著臉頰上的淚漬,輕聲笑道︰「傻丫頭,和我還這麼見外,當年我是被我媽弄昏了出國的,如果我在的話,一定娶……」
容顏似乎預感到接下來會說什麼,從他手里拿過紙巾,飛快打斷他,「已經很晚了,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回去?」
……
「你住在這里?」高雲楓看了眼門里站崗的哨兵,再看了看不遠處武警部隊那塊牌子,不由眉頭緊蹙。
「嗯。」容顏朝他勉強笑笑,下車朝部隊里走去,「謝謝你,很晚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走了兩步她又回頭,在黑暗里對他說︰「我找你只為告訴你一件事,當年我們什麼也沒發生,那個誤會只是手不小心被酒瓶劃破了,弄上去的。」
高雲楓後背猛然繃緊,沒有立馬走,直到容顏經過哨位轉身上樓,他還站在原地。
冷風徐徐,寒意漸弄,他半倚在車門邊,掏出煙點燃一支,整個人隱藏在夜色里,只有手指間點點星星紅道出那里似乎站著一個人。
一支煙燃盡,他把煙蒂扔到地上掐滅,然後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喂,幫我查清一個叫慕安之的背景……」
掛斷電話,高雲楓坐上車,搖下車窗,他看著亮起燈的三樓,眼神一陣恍惚,丫頭,你如果知道那件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還會原諒我嗎?
嘆了口氣,關上車窗,他飛快駕車離開。
……
慕安之耐著性子和杜柔媚解釋完,側過臉朝身邊一看,哪里還有什麼人,他的軍裝正隨意的被放在座椅上。
看得出來,本來披這件衣服的人走得很匆忙,很混亂,不然兩只衣袖也不可能反著。
愣了幾秒,抓過軍裝正要下車去追,電話再次響起,他翻看一看,臉色頓時變得很凝重,「喂……」
慕安之靜靜听著,到最後只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我已經放手在查,初步懷疑賈初鋒就是當年的高強。」
電話那頭的人又說了一陣,等慕安之掛完電話,偌大的停車場還有什麼人,他揮拳朝車身打去,那麼好的一輛車,車身上立刻出現一個大大的凹痕。
一年來,基本每周都能看到他的店員,迎著月色朝他走來,走近了,當看到他一臉冷凝,渾身散發出戾氣的樣子,呆呆的站在原地,沒敢開口。
慕安之掐滅掉香煙,看了她一眼,「她听到了嗎?」
店員猛然回神,點點頭,「嗯,慕先生,按照你的吩咐,她應該是一字不了的听到了。」
慕安之拿出錢包,從里拿出一沓現金遞給她,「這錢你拿著,記住了,今天的事,你誰也不能說。」
店員遲遲不敢去接錢,即便沒錢,幫眼前這個男人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慕安之把錢塞到她手里,然後轉身上車,發動離開。
店員看了看手里的錢,再看了看絕塵而去的汽車尾燈,一頭霧水的撓撓頭,她真的很不懂,一般男人在外面有人時,都是想盡辦法瞞著自己的老婆,這個男人還故意假借她的口告訴他老婆,這到底是為什麼呀?
那錢放到口袋里時,她對著冷風幽幽嘆了口氣,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的心思,豈是她這樣一個小小服務員能覬覦得到的。
……
慕安之把車開的飛快,在本市最寬敞的道路上午夜飆車。
他心里煩躁極了。
他感覺到容顏為了離婚,正在努力尋找他在外面有人的證據。
這個傻女人,笨女人,還真當他這幾天對她的好,是另有目的。
他把車開到了海邊,午夜的大海,波濤洶涌,激起的浪,就像張開血盆大口的怪獸,他下了車,走到堤壩邊,點燃一只煙。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慕安之依然面對大海站在,似乎早猜到來人,頭都沒回一下,「這麼晚還沒睡?」
「你不照樣沒睡?」來人輕笑,走到他身邊,很不客氣的把他手里的香煙搶了過去,「明知道抽煙不好,還抽這麼多,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學醫的?」
慕安之沒說話,轉過身看著身邊的戰友皆好友,微微一笑。
有兩類人,他們只能在黑夜里出來活動,一類是干些非法勾當的非法份子,還有一類就是他們這樣身肩某種特殊使命的人。
有些諷刺,這兩類人,一正一邪,一好一壞,卻偏偏要在同一時間出現。
「是他打電話讓你來找我的?」
徐名義笑著搖搖頭,「沒有,是我自己想來找你。」
借著月色,他端詳起慕安之的臉色,表情突然有些凝重,「既然這麼難過,為什麼不早點讓她恢復記憶?」
「現在還不到時機。」
「為什麼?」共事那麼多年,徐名義第一次發現自己根本猜不到眼前這個男人的想法。
「因為我還不能確定賈初鋒就是高強,不想讓她冒險。」慕安之重新抽出一支煙,然後點燃,在一陣煙霧中,他緩緩開口。
「你是不是還怕上面知道當年看著是救你下戰場,其實是破壞我們布下多年計劃的是她?」徐名義一語點破他。
紀律森嚴,任誰都不能破壞,如果上頭真知道容顏就是當年把根本沒昏迷的慕安之救下戰場,從而壞了他潛伏進敵人內部計劃的人,只怕,會馬上命令慕安之離婚。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不管是那個軍種,也不管身為何職。
看慕安之不說話,徐名義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安之,你的良苦用心,我都看不下去了,為什麼不不先放手,等任務完成,可以功成身退時再來找她?」
慕安之勾起唇笑了笑,那抹笑到底又多苦,有多無奈,大概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我在這里看了她兩年,看著她時常救疾發作,卻束手無策,真怕,等不到我功成身退,忘記那段記憶的她已經嫁給了別人。」
尤其是伴隨著今晚高雲楓的出現,他感覺自己更是如臨大敵了,他是男人,讀得懂高雲楓看容顏眼神里的東西是什麼。
徐名義頓了頓,突然想起另外一個女人,「你以後打算怎麼對杜柔媚?」
還以前那樣假裝千依百順,顯然的不大可能了,換作是他,把心愛的女人娶到身邊,只怕看誰都會厭惡,何況那個女人還出手傷害過他的心愛之人。
果然,慕安之在听到那個名字時,渾身散發出冰冷的陰鷙,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在瞬間淬上了毒汁般的蕭芒,看得他心頭都一駭。
良久,慕安之慢慢斂氣所鋒芒,晶亮的瞳仁里已是貫有的溫潤從容,「她呀……不用我出手,賈初鋒也不會放過她。」
「是嗎?」徐名義對視上他的眼楮,唇角微微上揚,「我在想……如果她知道,你早知道了一切,會不會瘋掉?」
慕安之回看著他,「從她把容顏推入懸崖那一刻,她就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後果!」
回想起那一刻,他至今仍然很後怕,如果他當時是真的昏迷,如果他沒有事先做點了防護措施,只怕容顏真的就那樣香消玉殞了!
徐名義斟酌片刻,問︰「還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
慕安之面色淡然,有一半隱藏在月色里,忽暗忽明讓人看得不是很真切,「你是不是想問杜柔媚怎麼想起去整容?」
徐名義一愣,接著呵呵笑了笑,「你還真是料事如神,連我想問什麼你都知道。」
慕安之收回目光,淡淡看向遠處海天一線的地方,「是我故意提醒她,記得救我的人的側面,這是她欠容顏的,所以理應去挨那一刀,至于她以後會怎麼樣……」
他收回目光,彎腰撿起腳邊的小石頭,朝海面上扔去,「這就看她這兩年來在賈初鋒身邊到底做了什麼,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幫她。」
徐名義頓了幾秒鐘,看慕安之再次撿起一塊石頭,忽然明白了什麼,「你是不是早懷疑賈初鋒就是當年的高強,知道他在暗地里調查你,這才沒有戳穿杜柔媚,因為你真正怕傷害到的人是容顏。」
慕安之眉色淡淡,「我又不是神機妙算,杜柔媚的出現,只是個巧合,我只是借了個機會罷了,至于當年救起容顏後,我讓她忘記了那段記憶,其實有我自己的苦衷……」
他回頭看著徐名義,一雙幽深的黑眸里流露出孩子一樣的迷茫,「我母親當年去視察,後然轟然倒塌,讓她命喪當場的醫院,正是容南畢承建的。」
頓了頓,他又補充,「容南畢正是她的父親。」
「啊!」徐名義不由尖叫起來,「這是哪出和哪出,你們之間怎麼還梗著殺母之仇!」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殺母之仇,但是我敢肯定那年在斯里蘭卡,當我借著昏迷,故意告訴她我的名字,明顯感覺她一震,也許她早知道了那件事,正是因為怕跨不過那道檻,相處的那幾天她才一直不告訴我她的名字,即便我借著昏迷的勁,使勁追問過她,她也沒說一個字!」
徐名義沒再說什麼,一晚上讓他知道那麼多壓在慕安之心頭的事,他是需要時間消化一下。
不過在走之前,他還是不得不提醒慕安之,「山上你真的不能再帶她去,我們這樣的人,在任務沒完成前,是注定不能有私人感情的,你那樣對她,很容易被上頭知道你娶她不是想掩藏自己的身份,而是真的愛上她了,還有關于你曾經是特種兵那件事,也不能讓她對別人說,上頭的紀律你是知道的,三年前的計劃被人破壞了一次,這次怎麼都不能出任何紕漏。」
慕安之沒說話,只是遠眺著一望無際的大海發呆,夜風帶著海水的咸澀味,吹起他的頭發,翻飛他手里的軍裝,也吹亂他的一顆心。
他不是個不謹慎的人,相反,他的雙重職業,注定他要比技能嫻熟的特種兵,還要敏銳細膩上幾分,如果不是他故意,容顏怎麼可能會兩次從他口中听到「柔媚」的名字。
他自嘲地笑了笑,這居然是他因為感覺容顏對他沒有感覺後的試探,伎倆有些幼稚,他卻還是試了。
容顏的反應,委實讓他小小得意了一下,她雖然已經不記得他,但是,她終究還是有點在乎他的。
讓他沒想到的是,副作用馬上來了,得知他嘴里的那個名字後,她除了時不時拿出來諷刺他一下,更是雀躍無比的開始著手調查他背後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真是個笨女人,她就真這麼想和他離婚嗎?
她不知道這樣會壞他的大事嗎?
她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娶她,也是朝上頭撒的謊。
什麼容顏容家大小姐的身份,剛好能幫助他隱藏起自己父親是高官的身份;什麼再不娶妻,那些人不敢貿然接近他,都是胡話!
從杜柔媚這次故意把她身上的傷給他看,他就知道賈初鋒估計是和她攤牌了,而她也開始逼他了!
他賈初鋒都能查到的事,何況是他,杜柔媚當年即便能經得起賈初鋒金錢和權利的誘惑,他也不會娶她。
他很慶幸,在他的外貌和賈初鋒的財力中,杜柔媚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他更慶幸,賈初鋒利用杜柔媚把他「引」到了這里。
正因為這樣,頂著「痴情」之名的他,才能光明正大的到了A市,才能光明正大的呼吸著和她一樣呼吸的空氣,更能在時機成熟的兩年後,等她一畢業,搶在其他男人前面,把她娶了。
他的「痴情」騙過了所有人,這當中包括從小教他武功的黎衛國,也包括好朋友的金子。
他的身份,同樣騙過了所有的人,他現在是武警軍醫,在這之前,他更是特種部隊的軍醫。
他這軍醫和普通的軍醫有點區別,因為技術過硬,他還被指派著接受其他任務,比如三年前斯里蘭卡那次,他奉命在內戰中受傷,然後救起內戰中同樣受傷的恐怖分子頭子,順利潛入國際最大的恐怖組織內部,誰知道……
他才躺到地上,不遠處就有個女人跌跌撞撞的朝他走來,走到他身邊時,她的腳步明顯慢了下來,到後來,大概是覺得他臉上有血污看得不夠真切,她咬著牙,把他從精心布置的死人堆里拉了出來。
再接著,她把他安置到了一個山洞里,除了出去找草藥,尋野果的時間,他們都是日夜相守在一起,如此過了五天,直到他覺得不能再放任她這麼「救」下去,這才乘她出去時,給上頭留個記號。
上頭對這個好心敗壞事的女人恨得牙根直癢,當追問那人是誰時,卻被他輕飄飄的搪塞過去,現在經過兩年「痴情」等待後,所有的人都以為當年救他的人就是杜柔媚。
等她打水回來,口對口喂他時,他假借說的是迷糊話,對她說︰「救命之恩,大如天,如果你想,以後就讓我來照顧你!」
明顯感覺到她的背脊一僵,就當他打算偷偷睜開眼看一下她的表情,她已幽聲輕嘆,「你姓慕,我姓容,或許我們和潘楊不結親一樣,我們也注定結不了親的,這是我爸爸欠你的,就讓我來償還。」
他沒再睜開眼,任由女人繼續嘴對嘴給他喂水,想起第一天沒找到水時,他喊口渴,她毫不猶豫割破手指給他吸吮的樣子,心頭一時五味陳雜。
在斯里蘭卡內戰時的回憶到此為止,他沒繼續下去,下面的經歷很不愉快,他根本不想再去回憶。
他閉上眼,想起咖啡廳里那次相親,她白侍應生時,滿臉不屑的模樣;想起,結婚時,拉上她手的那刻,他心里真的回蕩著一股春水,暖暖的,柔柔的,瞬間,春暖花開了,第一次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很美好!
早晨下車,他就知道有人在跟蹤他,他本以為會是那些人派來的,正想著怎麼應付過去,在瞥到花壇里探出的攝像頭,他一下子明白了,又是身邊這小女人耍的小心眼,于是,他將計就計的,親了她。
至于晚上,他讓服務員故意說那些消息給她听,心里其實是希望她有鴕鳥精神,不要再追查下去,因為不確定,所以,他對自己走的那步棋沒了把握。
回憶到這里嘎然而止,慕安之猛然睜開眼,他的身份,肩膀上擔負的任務根本不允許他用這麼多時間追憶過往,為了那個女人,他似乎有了太多的「違紀」。
掏出口袋里的香煙,厭倦的看了一眼,然後把它扔到海里,轉身開車離開。
……
容顏打開家門時,客廳里一片漆黑,她打開燈,換拖鞋時有意瞥了眼,他的拖鞋還放在,不由勾唇笑了笑,安慰舊情人還沒回來呢,還真是忙!
換上自己的拖鞋,她突然壞心一起,彎腰拿起慕安之的拖鞋,眼底閃過一抹狡黠。
「容顏……」半夜,一聲怒吼突然劃破夜空,從家屬區的302室傳出。
樓下站崗的哨兵不由打了個哆嗦,然後齊刷刷的朝三樓看去,在他們印象中向來溫潤文雅的慕軍醫從來沒發出過這樣的怒吼。
容顏揉著有些惺忪的眼楮,一臉無辜的看著再次沒敲門,直接闖進她房間,一臉冷氣的男人,「深更半夜,這樣大呼小叫,素質果然有待提高!」
慕安之有點狼狽,一只腳穿著拖戲,一只腳則是光著,容顏看了一眼,就知道他為什麼這麼暴怒。
她努力憋著笑,依舊一臉無辜的樣,「慕軍醫,您老人家這副打扮,難道是要去參加萬聖節狂歡?」
說著,她還很羨慕似的眨了眨眼。
慕安之怒極反笑,索性把另外一只拖鞋也給月兌了,赤一雙白皙修長的玉足大步朝床上人走去,「看顏顏的樣子,是想和我一起去參加嘍。」
「不……」等容顏感覺到危險已經晚了,慕安之長臂一伸,不由分說,已經掀起她的被窩,躺了進去。
他的力氣很大,容顏掙扎了一下,反而被他抱得更緊了,掙扎半晌,依然無果,她只能小聲說︰「你還沒洗澡。」
慕安之才不管她的托詞,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枕在腦後,心滿意足地閉上眼楮,「你洗過就可以了。」
容顏被他的厚顏無恥噎得一下子無話可說,想掙扎吧,力氣又沒人家的大,最要命的是,這個男人即便沒洗澡,身上也沒什麼汗漬味,身上散發出的是淡淡的,好聞的薄荷香,她逐漸沉溺其中……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