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好,走下樓時,秦晴又來了,一看到容顏,她臉上是難得的正經樣,「顏顏,我昨天晚上特地去問過金子了。」
容顏伸出去拿筷子的手在半空中頓一頓,接著又很自然的拿起筷子,漫不經心地接了句,「哦。」
看到容顏根本沒在意她說的是什麼,秦晴有些生氣,她和金子的關系雖然已經比朋友好上那麼一點,但,像昨天晚上那樣貿貿然的跑到他家,追問他一些事情,還是第一次,也是她鼓起勇氣後才敢做的事。
她一個旁觀者都這麼著急,身為當時人的人卻一臉漠不關心的樣子,她能不生氣嗎?
像慕安之那樣優秀的男人要真錯過了,估計一輩子都不可能再遇上第二個,她能不著急,不生氣嗎?!
秦晴用力吸了口氣,等情緒波瀾不再那麼大,心里不再那麼火急火燎,才再次開口,「顏顏,我去幫你問了慕安之娶你的原因。」
「哦……」容顏垂著頭,長長的睫毛遮蓋住眼楮,也遮蓋掉她所有的心事,「他有告訴你什麼嗎?」
秦晴愣了下,然後搖搖頭,「金子不肯說,只說讓你放心,慕安之肯定不是看上你家的財產。」
容顏抬頭朝秦晴看來,眼底並沒有眼淚,眉宇處卻擰成一團,涌著說不出的淒楚,她就這樣看著自己的好友,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秦晴發現容顏的臉色有些不對,不由探出手去試她額頭上的溫度,「顏顏……」秦晴一聲驚呼,「你發燒了!」
容顏咧著嘴笑笑,「是嗎?難怪覺得沒什麼胃口,原來是發燒了。」
「我帶你去看醫生。」
容顏剛想說話,秦晴已經起身到外面叫司機。
……
坐上車後,容顏始終把頭靠在秦晴肩膀上,半睜著眼,卻不說話,就像個斷了線的木偶。
秦晴有些擔心的看了她一看,再一次催促司機,「你再開快點呢。」
司機很無辜,「秦小姐,這條路限速六十,現在已經開到八十了。」言下之意,不要再催了,再怎麼催,也快不起來。
「你……」秦晴正想凶司機,容顏拉拉她的衣袖,「小晴,別為難他。」
「什麼為難,我只是在提醒他,你才是容家嫡出的長女,也是容家以後唯一的合法繼承人,讓他眼楮擦亮點,別跟錯了班。」
容顏嘆了口氣,把頭從她肩膀上挺直,看向滿月復委屈的司機,「她今天心情不好,你多擔待點。」
司機受寵若驚,連忙說︰「大小姐,您嚴重了。」
容顏笑了笑,把頭再次歪到秦晴肩膀上,繼續沉默著,看著窗外隨風而舞的白雪,慢慢閉上了眼楮。
……
王芳看到被秦晴半攙半拽的人是容顏,先是一愣,馬上小跑了上來,「嫂子,你怎麼了?」
秦晴現在對和慕安之有關系的人都恨得牙根直癢,沒等容顏開口,她已經飛快接上話,口氣冷而沖,「眼楮長在自己臉上,不都看到了,你家嫂子生病了,而你家慕軍醫那個殺千刀的,在自個兒老婆生病時,居然玩起了失蹤。」
如果不是想著這里是全市醫術最好的地方,打死她,她也不會帶容顏來這里,省得看到那些曾經最心儀,現在最討厭的穿綠皮的人心煩。
王芳被秦晴機關槍一樣的冷言熱語給噎到了,瞪大眼,半晌沒說話。
秦晴也懶得再理她,事實上現在除了金子,容顏,但凡和慕安之有點關系的人,她都不想理。
她沒掛號,拖著已經連說話力氣都沒的容顏,直朝二樓的內科走去。
「砰!」看了下診室門口的牌子,秦晴對著某間緊閉的診室就一腳踹去。
她怕誰啊,她誰也不怕,要不然也不會在容家把容萱給打了。
巨大的開門聲,引來房間里人的主意。
慕安之正在听病人的心跳,听到一半,無故被人打斷,他本就很煩躁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更糟,沒朝門口看去,直接冷冷拋去一句話,「出去,診室里一次只接納一個病人。」
清冷的聲音飄蕩到耳邊,任容顏再怎麼燒的神智不清,也打了個激靈,有瞬間的清醒,她努力掀起眼皮朝不遠處的男人看去。
他沒抬頭,皺著眉重新開始給生病的戰士測心跳,從容顏的角度看去,入眼的只是他光澤秀麗,宛如水晶珠子般澈滑的頭發。
沒想到這里面的軍醫會是慕安之,秦晴也有幾秒鐘的石化,義氣當頭,她咬咬牙,沒有退縮,拽著身邊已經有退意的人,就朝坐在診椅上的男人走去。
慕安之感覺到門口人的逼近,不由皺著眉抬頭看去,只一眼,他也愣了下,揮手讓看到一半的兵先出去,然後起身大步朝容顏走來,「顏顏,你怎麼了?」
他伸手試了她下的溫度,眉蹙得更緊了,「怎麼燒得這麼厲害?」
說著,他就把容顏攔腰抱起,放到身後的診斷床上,秦晴本來還想罵他幾句,看他臉上擔憂的表情不像假的,外加他已經在給容顏診斷,她抿了抿唇,沒再說話,轉身悄悄退出門外。
輕輕帶上門,一轉身剛好看到被她訓斥的小軍護,她有些難為情,自己也就只有欺軟怕硬的能耐。
她朝王芳笑笑,「剛才……不好意思啊。」
王芳回她個暖暖的微笑,「沒關系的,我能理解病人家屬的心情。」她看看緊閉的房門,「慕軍醫已經在給嫂子看病了嗎?」
秦晴順著她的目光側過頭朝門看去,「是啊,昨晚還好端端的,怎麼一大早就發燒了。」
「你放心吧,慕軍醫是我們武警醫院醫術最好的醫生,只要他出手,嫂子馬上就能活蹦亂跳。」
「呵呵,但願是吧。」秦晴朝緊閉的診室門再看了一眼,身體是好了,那心呢?
和王芳再寒暄了幾句,就先離開了。
王芳走到門邊,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吧嗒」一聲,門已由內打開。
慕安之抱著容顏站在門口,出現在她面前,她看了看他懷里滿臉通紅,一看就是在發高燒的女人,不禁有些驚訝,「慕軍醫,嫂子在發高燒,你這是要帶她去哪?」
慕安之看了她一眼,「準備退燒藥,送到我家里來。」
他丟下這句話後,就越過呆若木雞,還沒從他話音里回神的王芳,徑直朝樓下走去。
王芳看著他飛快消失在樓道口的背影,雖然下雪了,天氣卻不冷,在開著暖氣的,溫暖如春的走廊里,她不由打了個哆嗦。
她跟在慕安之身邊兩年了,這是第二次從他臉上看到擔慮的表情,無獨有偶,她看到的這兩次,都是因為他懷里的那個女人。
幽幽嘆了口氣,不讓自己再去多揣測那個男人的思緒,飛快朝藥房走去。
……
天剛黑,容顏就醒了,她睜開眼定定看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呆了好一會才想起這里是哪里。
頭一偏,看到趴在床頭的人,慕安之正趴在她床邊睡得正睡。
容顏鼻尖一酸,他這算什麼意思?
她突然很不懂他,呵,她自嘲地笑笑,什麼突然間很不懂他,應該是從頭至尾,她就沒懂過他。
感覺手一直被人緊緊抓著,下意識的往回抽了抽,這一抽,把趴在床邊的人也吵醒了,慕安之睜著睡意惺忪的眼楮看向她,「醒了?」
容顏條件反射地「嗯」了聲,等嗯完,她就後悔了,她怎麼忘記自己和他還在慪氣呢,他還欠她一個答案呢。
有些尷尬的垂下頭,沒再多說話。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慕安之率先打破沉寂,「餓了吧?我去盛粥。」
說著,他還真的起身朝房門外走去。
「等等……」容顏不假思量的喊住他。
慕安之頓下腳步,卻沒回頭,「有什麼事,都等吃過東西再說。」
……
人生啊,你就是這麼的無常,這是容顏看到慕安之送到她嘴邊的粥時,發出的第一感嘆。
果真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要在得意時輕易欺負落難的人,回想起前幾天她喂慕安之喝粥的一舉一動,容顏不免有些緊張。
他真的不會伺機報復嗎?她不大相信!
慕安之看容顏只是盯著嘴邊的粥發呆,遲遲不肯張嘴,似乎猜到她在擔心什麼,輕笑一聲,他很溫柔地說︰「放心吧,我沒那麼小雞肚腸。」
容顏徹底放心了,一口粥下去,整個人都舒服起來。
乘著嘴里空閑,她問慕安之,「這是什麼粥?」看著是白粥,為什麼有甘甜清糯的味道,很好吃。
慕安之笑了笑,「燕窩粥。」
容顏愣了半晌,然後說︰「你真有錢!」
某個被夸贊的男人,沒有因為這句話而興高采烈,反而面色變了變,額角青筋跳了跳,嘴角不由抽了下,「嘴里吃著東西,哪還來那麼多話。」
說著,不等容顏反應,舀起一大勺子粥就朝她嘴巴里塞去。
「嗚嗚……咳咳……」幾分鐘後,從房間里傳出這樣一陣混著著咳嗽的喘氣聲,「慕安之,你要噎死我嗎?」
某男很淡定的聲音跟著響起,「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你噎死的。」
房間里,某個半坐在床上的女人,被他那副淡定悠然的氣勢徹底壓倒了,臉漲得通紅,半晌,沒說出一個字。
慕安之一聲輕笑,把碗放到床頭櫃上後,坐到床邊,從後一把摟住床上人,他的頭輕輕擱在她單薄的肩膀上,溫潤的話語響在她耳畔,「顏顏,不要再提那件事了好嗎,我們就是我們,何必摻和進上一代的恩怨,再說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當年的事,大樓轟然倒塌,雖說是**卻也算天災,如果不是我父親一直冷漠著母親,或許那次她就不會帶病去考察。」
容顏僵直著後背,沒說話,良久,她看向自己糾絞著被子的雙手,似喃喃自語般的對身後人碎碎說道︰「慕安之,你可以不計較,但是我卻不能不放在心上,你……」
不等她說完,攬在她腰間的突然一用力,只眨眼的工夫,她被人調整了姿勢,正和慕安之面對面而坐。
容顏突然很緊張,他一襲筆挺干淨的軍裝在身,頭發一絲不苟,一如既往的豐姿俊朗,而她呢,披頭散發不說,身上還只穿著秋衣秋褲,不由得就伸出手想去理理垂到額前的碎發。
一只白皙如玉,又力度剛健的手早她一步伸到她額前,不等她回神,那人已經幫她理好了細碎的亂發。
「謝謝你。」容顏實在找不到還有什麼話可以說的。
明明已經遠離,為什麼又要湊到了一起。
「顏顏,謝謝你。」慕安之頓了頓,然後探出手,像個登徒子一樣勾起她的下巴,讓她和他的眼楮,含笑著凝目相望。
容顏別過頭,不和他對視,「你謝我干嘛?」
「先是謝謝你把我從民豐里救回去,再謝謝你為了不想讓高雲楓知道我受過傷,故意氣走我。」慕安之笑了笑,把懷中人摟得更緊。
昨晚,他是負起而走的,不過等一出容氏,冷風一吹,他一下子明白了許多,刻意挑明兩個人之間隔著殺母之仇,只怕是她的小妻子為了保護他。
高雲楓早已對他起疑,不然不會真那麼巧的出現在藥店門口,她是怕高雲楓跟蹤上了她,會害到他,這才逼迫他離開!
呵,回頭仰望聳立雲端的大樓的某一層,慕安之突然很想笑,這個女人是第一個想救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女人。
他如何能去辜負!
容顏沒想到自己拋出去的問題,等來的會是這個答案,她很吃驚,本能的驚呼了一聲,反駁道︰「我才不是不故意氣走你的。」
慕安之埋到她脖子里,壞壞一笑,「那你就是故意氣走我的。」
容顏翻了個白眼,這兩句話的意思有區別嗎?
斗嘴反正從來沒佔過上風,到最後,索性沒理他,躺在他溫暖的懷抱里,緩緩閉上眼楮。
……
秦晴看到手拉手出現在餐廳里的慕安之和容顏,驚訝得嘴巴張成了大大的O形,「顏顏……」
她的話只在一個顏字上不斷重復,可見其受驚程度。
容顏目測了一下,她現在的嘴巴至少能塞進一個半雞蛋。
相比秦晴的大驚小怪,金子很悠然自得的坐在位置上,看到他們來,連眉毛都沒抬一下,只說了一句,「我和秦晴的已經點好了,自己想吃什麼自己點。」
慕安之拉著容顏坐下,拿過菜單翻看了起來,整個點餐過程,他一直在詢問容顏的意見,因為不習慣這樣的他,無論他說什麼,容顏從頭至尾都只有一個字,「好。」
秦晴終于從巨大震驚中回神,說了句,「顏顏,陪我去洗手間。」就揪著容顏去了廁所。
……
慕安之揮手讓侍應生再送來兩份餐具,順帶著看了眼金子,「怎麼了,臨時約你出來吃個飯,就這麼不樂意?」
「不是不樂意,而是……」金子朝洗手間的方向看了眼,想起昨晚深更半夜秦晴來找他問的事,他不由皺了皺眉頭,「你和她不是吵架了嗎?怎麼今天又……」
慕安之面色淡淡,「夫妻吵架不都床頭吵架,床尾和。」
金子被他的回答噎了下,端起酒杯,輕輕飲了口,「怎麼了,終于想明白了,身邊的人才是個寶,早說過了杜柔媚不值得你那樣對她,既然想穿了,你打算什麼時候申請調回去?」
「調回去?」慕安之也端起酒杯,「這里挺好的,我為什麼要回去?」
「這里再好,也不如北京好啊。」
「我覺得這里真的挺好的,除非容顏想去北京,否則我是絕對不會要求調回去的。」
金子愣了下,放下酒杯,仔細端詳起慕安之,「安之,我們認識好多年了吧,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盡管開口。」
慕安之笑了笑,眼楮余光飛快朝不遠處掃過,「你要真想幫我,眼前就有機會。」
金子納悶,也朝那桌看去,「怎麼幫?」
……
就當慕安之和金子在外面隨意閑聊時,衛生間里的兩個女人也是聊得熱火騰騰。
把容顏一把推進洗手間後,秦晴也不管有沒有其他人需要上洗手間,直接很霸道的把門給反鎖了。
容顏知道她想問什麼,開始沒話找話,「小晴,真巧啊,你和金子也來這里吃晚餐。」
秦晴不為所動的哼了聲,「說說吧,你們這是怎麼回事,上演的到底是出什麼戲?」
容顏眨了眨眼,一臉無辜,「什麼什麼戲?」
事實證明,那碗燕窩粥下肚後,她的精神比平時健康時,還要好出許多,一點兒都不像剛發過燒的人。
秦晴磨牙,舉起手就朝她腦門上戳去,「你再給我裝,你昨晚告訴我的那件事,難道真這麼快就忘記了?!」
「沒有,只是他說……」容顏欲言又止。
秦晴看她一副很為難,自己也很茫然的樣子,也不想再去逼她,何況希望她和慕安之好好的,一直都是她的心願,到最後,她只拉著容顏的手,一聲嘆息,「顏顏,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雖然很想幫你,但是大多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所以……」
她深深吸了口氣,把容顏的手按到她的左胸口上,「不要欺騙自己的感覺,用心的,很認真的走下去,你肯定會很幸福的。」
容顏抿了抿唇,沒說話,良久,把目光從胸前的手移到秦晴臉上,「謝謝你,小晴。」
……
秦晴安慰別人在行,事情一旦在她身上發生,她就會當場被怒火沖昏腦袋,大庭廣眾之下暴跳如雷,一切無他,只因為她最最最心愛的金子被人「欺負」了。
她拉著容顏走出洗手間時,一眼就看到不遠處,有對男人在互相推搡,抱著金子在場的原則,她一開始是不想多管閑事的,但是,當她看到被推的人是誰時,當即磨牙暴怒了。
容顏只感到手上一松,原本拉著她的那只手,已經握緊成拳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不遠處的男人揮拳沖去。
不得了了,容顏知道秦晴自小不愛打不平,但是,今天金子在,在沒弄清到底是情況下,她也敢這樣大義凜然,容顏除了在心里給她封上女俠的桂冠,也為她惋惜了下。
男人嘛,自古以來都一樣,喜歡那種溫柔恬靜的,最好他在外面采花無數,家里那個是妻子的女人也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像河東獅吼中那樣彪悍的女人,還能有男人敢要,那純粹就是為了劇情需要。
媽媽呀,她逞能也要看場合,分時機的,光看身影就知道不遠處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都是男人,她一介女流,力氣再大也大不過男人。
怕秦晴吃虧,她沒多想什麼,小跑了過去。
等拉近了距離,容顏才知道秦晴這是在「揮拳一怒為藍顏」,這兩個男人中,面對她的這個,有正是秦晴一直放在心尖尖上暗戀著的金子。
秦晴能不怒嗎?
當然很怒。
有個假設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如果金子變成了慕安之她也會像秦晴這樣,二話不說,直接上去找人拼命嗎?
就在容顏發愣的空當,秦晴已經踮起腳,不分青紅皂白地一把抓住另外一個男人的衣領,惡狠狠地罵道︰「你小子膽子還真大,連姐姐我的人都敢欺負!」
听到秦晴的話後,金子的臉色變的有點奇怪,驚訝,詫異,茫然,懵懂,竊喜,洋洋自得,一些列錯綜復雜的詞語相互交錯著在金子臉上出現,到最後,他基本是站在原地沒動。
事實上,隨著秦晴的出現,他也的確不需要動了,秦晴看著嬌小,力氣卻大得驚人,何況她的出現是那麼讓人猝不及防,那個男人甩了下頭,沒甩掉衣領上的手,再一甩,依然沒甩掉,不由得也怒了。
「放手!」一聲低沉的夾帶著點警告的聲音,回蕩在裝修精致的餐廳里,在引來更多人駐足旁觀的同時,也把容顏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她捂著嘴叫出一個人的名字,「高雲楓!」
高雲楓一張俊美的臉,被眼前這慕,弄得白一陣,青一陣,他回頭朝容顏看去,有幾秒鐘的錯愕,然後小聲喊了下容顏,「丫頭。」
容顏從他眼楮里捕捉到了一點信息,對會在這里看到她,他好像一點都不驚訝,似乎……看著他的眼楮,容顏好像明白了許多,「你跟蹤我?!」
高雲楓沒說話,臉又在青白之間一番轉化,他看著容顏的眼楮,沉聲一嘆,「丫頭,我……」
「小晴……」容顏收回目光,直接看向秦晴,「放開他。」
事實上,隨著容顏那聲「高雲楓」,秦晴早松了力氣,手只不過是象征性的抓在他衣領上。
容顏拉上秦晴的手,看都沒看高雲楓一眼,直接朝不遠處的餐桌走去。
「顏顏啊。」走到一半,秦晴晃了晃容顏的手,「剛才那個高雲楓不會就是你大三去找的那個吧?」
她回頭朝後看了眼,高雲楓正在買單,臉色鐵青鐵青,她不由更忐忑了。
容顏頭都沒抬,繼續大步朝前,「是的。」
「那他……」秦晴好奇心四起,還想刨出點什麼陳年八卦,卻被容顏側眸朝她瞥來的眼神給秒殺了。
眼前離坐有慕安之和金子的餐桌只有三步之遙,她忙捂上嘴,沉默並納悶著。
她耐不住好奇再次回頭看了眼,高雲楓也正朝她這邊看來,不得了了,這一看,秦女俠當場打了個哆嗦。
容顏看了看她,「你很冷嗎?」
「不……」秦晴強顏歡笑,「我不冷,就是感覺有點陰。」
……
這頓晚餐,就兩個男人吃得開心,容顏看似對高雲楓的出現和離開都很平靜,其實內心早渲染起暗濤洶涌。
慕安之分析得並不錯,她是故意氣走他的,一方面是因為自己跨不過那件他母親的事;更大的一方面是她已經察覺到高雲楓在跟蹤她。
她不是學偵察的,心思也不如慕安之這般敏銳。
比如那天高雲楓無意出現在藥店門口,如果不是她把醫保卡忘記在櫃台上沒拿,她怎麼也猜不到,她前腳走,高雲楓後腳就去查她買的是什麼藥了。
呵,從店員口里無意得知這個消息後,她自嘲地笑笑,這麼多年沒見,大家的變化果然都很大,不僅在她面前拐彎抹腳的說慕安之不清白,還躲在暗處跟蹤他。
太過分,也太陰險了!
要比陰險,容顏的確自嘆不如,但,她真的不想因為自己而害了慕安之,哪怕他真如高雲楓說的那樣。
氣走他,除了讓想讓自己去感覺到有人已經在背後調查他,也算徹底斷了高雲楓對她的利用。
斂起所有思緒,她看了慕安之一眼,他好像對剛才發生的事,恍然未見,不由長長舒了口氣,她開始專心吃飯,卻吃得很心不在焉,哪怕慕安之點的牛排套餐是她最喜歡的,她照樣味同嚼蠟。
相比容顏的反復思量,秦晴就沒那麼重的心思了,她的心思有一半放在金子身上,她剛才那樣沖動,還吼出那麼霸氣的一句話,等冷靜下來,還真有點不好意思面對金子,那麼久才裝出來的淑女形象都毀于一旦了。
她今天在色和友方面絕對平衡住了,她還有一半心思正是放在容顏身上的,她在桌子底下偷偷踢踢容顏的腳,用無聲的口型詢問她,「你沒事吧?」
舊情加新夫一起出現,難怪一副食不知味的樣子,如果是她,估計也這樣。
容顏朝她笑笑,沒說話,正好慕安之也朝她看來,她把頭垂得更低了。
相比這兩個各懷心思的女人,兩個男人倒是心情很好,整個用餐過程都是有說有笑。
很快,一頓晚餐結束了,買好單起身時,金子看似漫不經心的拉上秦晴的手,然後笑著對慕安之和容顏說︰「安之,嫂子我們先走了啊。」
慕安之朝他們笑了笑,並沒起身的意思,「一路走好。」
容顏瞪了他一眼,即便他曾經在轉業上幫過金子的忙,也沒必要這樣傲氣吧,站起來送送人家,最基本的禮貌總可以吧。
傲慢,容顏終于從他身上找到了第一個缺點。
她起身目送金子和秦晴離開,秦晴那丫頭,顯然沒想到金子會主動拉她的手,一張臉酡紅酡紅,就像喝醉了酒一樣,甚至于連每走出的第一步都在晃悠。
興奮過頭,大腦供血不足後的反應,容顏有點為她高興。
「喂……」再次坐到位置上,容顏開始教育起身邊人,「感恩呢,要受恩的那個人主動做出來才算,而不是像你這樣反復提醒。」
慕安之看著容顏,沒說話,半晌後,他開口第一句話是,「顏顏,把你的外套月兌下來。」
容顏很慶幸自己沒在吃東西,也沒在喝水,不然非要被他嗆死。
即便嘴里什麼都沒有,她還是被自己的口水給小小的噎了下,很警覺地攏了攏衣襟,「你……你要干嘛?」
她一方面質問眼前人,一方面覺得他膽子也太大了點,這可是公眾場合,雖然經過金子和高雲楓那一出後,這里稀稀拉拉的剩下的已經沒幾桌。
容顏的反應和動作,讓慕安之有瞬間的訝異,他很快明白她會錯了他的意思,勉強勾勾唇角,然後長臂一伸,把她直接拉到自己身邊,緊緊的,只隔著兩個人的衣服的厚度,緊緊靠著。
這一靠,容顏馬上察覺到哪里不對,縱然慕安之的手上的溫度常年都冰冷,他身體上可是一直是很溫熱的,這也是她每天晚上只要一靠到他胸口就能睡著的原因。
此時此刻,透過衣衫,他傳給她的是比他手指間的溫度還要沁涼上幾分的涼意。
「你怎麼了?」她的唇在劇烈的顫抖著。
這樣身體冰涼的慕安之讓她忽然想起昨晚那個夢境,仿佛,慕安之真的會在她眼前血流如注的死掉,她陷入巨大的惶恐,她不僅心在顫抖,連拉他手的手也在顫抖。
說話間,慕安之那張俊美清雅的臉上,已經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張了張嘴,很艱難地開口道︰「把你的衣服給我披上,然後扶我去車上。」
容顏基本已經不會說話,只在按照他說的做,把衣服披到他身上,等真正攙扶她起來時,她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
毫無疑問,她的手從他腰間擦過時沾染上的黏糊糊的水澤,絕對不會是酒或者飲料,那是血。
難怪他剛才不起身送金子;難怪和高雲楓素未平生的金子會和高雲楓起沖突,弄了半天,他有自己的苦衷……
容顏攙扶著他,緩緩朝餐廳門口走去,因為擔心,她抓在他手臂上的手,格外用力,直到男人痛得忍無可忍,從喉嚨里發出一聲低沉的嘆息聲,她才稍稍松了點。
「是不是傷口裂開了?」容顏著急得都想哭了,如果不是她自以為是的氣走他,他也不用這麼快回部隊上班,更不會害得他傷口撕裂。
慕安之勉強朝她擠出一絲笑意,柔聲道︰「我沒事的。」
「等一等。」就當兩個人緩步走出餐廳朝不遠處的停車場走過去時,一聲厲然的巨吼從身後傳來。
容顏感覺到慕安之的後背一僵,而她自己的都不知道僵了幾僵,高雲楓居然沒走。
高雲楓理了理衣領,步履從容的走到他們身邊,將眼前的兩個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不知怎麼了,當看到容顏緊緊扶著慕安之時,他感覺眼楮一陣刺痛。
他收回目光,直接鎖到慕安之身上,「慕軍醫,你身上好像有傷吧?」
「高警官……」慕安之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正想開口……
「他身上有傷,又或者是我身上有傷,都是我們夫妻兩之間關上門的事,關你這外人什麼事!」
高雲楓沒想到容顏這用這樣的口氣和他說話,怔了怔,但他很快恢復常態,「丫頭,你走邊上去,這是我和慕軍醫之間的事,和你沒關系。」
慕安之垂在一邊的手驀然握緊成拳,側過臉看著容顏,「顏顏,你先到車上去等我,我馬上就來。」
容顏用力瞪了他一眼,到最後,當看到男人眉宇間那顆失去光澤暗淡下去的朱砂痣,心一下子疼得仿佛被針在扎。
頓了兩秒,她听了慕安之的話,松開了手,就當慕安之因為這驟然離去的溫度,眼底閃過失落時,容顏已經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高雲楓的衣領,咬牙切齒地看著他,「高雲楓,你有毛病啊,這樣死盯著我不放,我告訴你啊,你別自作多情,我如果真去找過你,也是為了向你說明高二那件事,是個誤會。」
高雲楓的臉色變得有些白,容顏看著他的眼楮,繼續說道︰「省得你哪天讓我給你負責!」
她這句話說完,高雲楓的臉徹底變成了青色,他真的沒想到當年對他抱著好感,經常幫他抄作業的女孩對他會這樣冷漠。
他苦笑著後退幾步,看著容顏,很艱澀地開口,「丫頭,真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
容顏看到他這樣,心里多多少少也有點難過,畢竟是青蔥歲月里悸動的第一份感情,她深深吸了口氣,松開手,轉身去攙扶慕安之繼續朝停車場走去。
高雲楓怔怔的站在原地,直到雪花落到臉上,涼意沁入皮膚,他才想起自己的任務,斂了斂思緒,又大步朝前面不遠處的人追去。
下了一整天的雪,地上早堆積起了一層,腳步聲走在上面發出吱吱聲,回蕩在空曠的停車場里分外清脆詭異。
車就在不遠處,身邊的男人越來越虛弱,容顏第二次恨自己為什麼不會開車,很顯然的,即便坐到車上,以慕安之目前的狀態也沒法開車。
不能坐以待斃!
慕安之很危險,這一刻,容顏什麼也沒去想,只在努力想著怎麼才能讓慕安之安全月兌身。
猶豫了一下,她還真馬上有了主意。
她打開車門,把慕安之塞進車里,把衣服替他蓋蓋好,這才關上車門。
她對著陷入半昏迷的慕安之笑了笑,盡管他知道他不一定能看到,但她還是笑了。
隨著身後的腳步聲的逼近,容顏再次看了眼車里的男人,斂起唇邊的笑,轉身朝身後人看去,「高雲楓,你到底想干嘛?」
她怒吼,在這冰天雪地里,只穿著一件毛衣,像只母雞保護小雞一樣,妄想以自己柔弱的肩膀保護車里的男人。
看著眼前氣勢洶洶的女人,高雲楓有幾秒鐘的走神,但他很快恢復平靜,目光直接朝車里掠去,看樣子,他因為流血過多,已經陷入半昏迷,離開部隊那個特殊地方,這正是私自逮捕他的絕好機會,他絕對不能這麼輕易放過。
他沒說話,只看容顏一眼,就大步朝汽車走去。
容顏在把慕安之安置到車里時就涌起的主意,也是她最不想用的,眼下看來,還真是不得不用了。
就當高雲楓把手搭到車把上時,她從包里掏出手機飛快朝他砸去,「今天你敢動我老公一下,我和你拼了,就像手機里我給你拍的照片那樣,從此以後,我們形同陌路!」
高雲楓搭在車把上的手頓了頓,半晌,輕輕嘆了口氣後,收回手,彎腰撿起落在腳邊的手機,打開里面的主菜單,點開照片,一張高二時,他右耳還帶著耳釘的照片躍然于眼前。
乘他發愣,容顏趕緊按下中控坐上車,然後反鎖上車門,等著已經從容家別墅趕來的司機。
高雲楓站在原地發了好一會呆,等他回過神,耳邊已經傳來汽車引擎的發動聲,回想起那個女孩對他高喊出的「老公」「形同陌路」,他只覺得這個下雪天分外的冷,心仿佛被尖銳的冰錐刺中,痛得他亂呼吸都不會了。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