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顏,餓了吧,想吃點什麼?」慕安之放好鞋,轉身再次朝容顏走了過來。
容顏用力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再陷入回憶里,沒等慕安之走到身邊,腳尖一轉,沒再看他,直接轉身跑回房里。
慕安之淡淡看了眼緊閉合上的房門,唇邊不經意的抹上一絲淡笑,笑意雖淺,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欣慰。
時隔三年,她終于可以真正的陪在自己身邊了。
「顏顏。」慕安之斂起所有思緒,理了理衣服,走到容顏房門前,隔著一道門,對背靠在門後的人柔聲道︰「我出去有點事,等會讓王芳送吃的過來。」
他的手才搭到大門門把上,緊閉的房門倏地就打開了,一張滿臉漲得通紅,掛滿心虛的小臉從門縫里偷偷探了出來,「王芳送飯啊?」
慕安之溫柔的笑了笑,「是的。」
「能不能不要讓她送啊?」想到把她弄昏過去,容顏就覺得很尷尬,自己的手段,真的很不光明磊落,明明定位是現代言情,怎麼感覺有點像在上演宮斗劇呢。
慕安之似乎看穿她在擔心什麼,返身走過來,幫她理了理垂著肩頭的碎發,「傻丫頭,不要怕,以後都有我在。」
容顏怔了下,怎麼感覺才想刻意堅強起來的外殼,在男人輕飄飄的一句話下,瞬間融化成了一灘水。
慕安之似乎真的有急事,乘容顏發愣的空當,俯身到她額頭輕輕一吻後,就出門了。
關門聲傳到耳邊,容顏的臉再一次騰地下就紅了,滾燙滾燙的,她伸手模了下,自我安慰,一定是天氣太熱了,她忘了這是一年中最冷的季節。
既然慕安之出門了,她也沒必要為了躲,而藏到房間里,大大方方的打開門,大大方方的坐到客廳沙發上,微微半合上眼,任自己思維一片空白。
不出片刻,才關上的大門被人敲響,「嫂子……」王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中氣十足,哪像不久前才被人弄昏過去的樣子。
容顏睜開眼,側過頭看著大門,思忖片刻,還是走過去開門,「王芳。」面對站在門口同樣穿著軍裝的小軍護,容顏有些窘迫。
王芳提起手里的食盒,不計前嫌的笑笑,「嫂子,這可是慕軍醫讓福興樓特地送來的。」
容顏朝門邊上挪了挪,算是給王芳讓出一條路,「麻煩你了。」
王芳邊朝屋里的餐桌走去,邊對容顏笑著說︰「嫂子,和我還這麼客氣,要謝也是要謝慕軍醫,福興樓可是從來不買送的,放眼A市,估計也就慕軍醫有這樣的面子。」
容顏關上門,跟著走了過去,飛快掃了眼,已經放置在餐桌上的吃食,每一樣都是她喜歡吃的,慕安之還真是用心,相處的時間不算長,對她的喜好已經這麼了解。
「嫂子,你慢慢吃,我先去上班了。」王芳說著就朝門邊走去。
「等一等。」容顏喊住她。
「嫂子還有事嗎?」王芳回過頭,對著容顏依然滿臉笑意。
「你……」容顏躊躇了下,鼓起勇氣問︰「地上很涼吧,什麼時候醒的?」
……
太過分了!
太月復黑了!
慕妖孽,果真是妖孽,他已經不再屬于這個地球,這是容顏從王芳口中得到答案時的第一反應。
把她算計的這麼清楚的人,他還能是人嗎?
听了她的問題後,王芳很坦然的告訴她,「嫂子,我根本沒昏過去,慕軍醫離開前叮囑過我,如果嫂子遞什麼東西給我吃或者喝,不管喜不喜歡都要吃上或喝上一口,然後……」
容顏磨牙,「然後就裝倒地昏迷?」
王芳驚訝,「嫂子你怎麼知道的。」
「哼!」容顏嗤鼻冷笑,「我怎麼會知道的?這似乎更應該先問問你們慕軍醫是怎麼猜到我的。」
王芳吐了下舌頭,看了容顏一眼,什麼也沒說,飛快朝門外走去。
這次容顏沒再喊住她,剛才喊住她本來也只是想對她道個歉來著,結果呢,她再次得到自己被耍的消息。
太過分了!
容顏沒有坐到餐桌前開吃,而是拿出手機,直接按下一串號碼。
不知不覺中,慕安之的號碼竟然已經記得這麼熟。
電話很快接通了,不等慕安之開口,她已經搶先開口,對著話筒就是 里啪啦一陣狂轟亂炸,「慕安之,你什麼意思,我說你怎麼突然幫我拿鞋,原來是聲東擊西,給我故意轉移話題呢。」
因為憤怒,容顏握著手機的手指都發白了,如果聲音可以殺人,她早把慕安之殺了一千遍。
慕安之沉默了下,「顏顏,我現在有點事,有什麼事等我回去再說。」
「現在,馬上。」容顏挑釁似的揚了揚眉毛,「我想出去逛街,你不是說逛街以後叫上你嘛,如果我現在就想呢,你來嗎?」
「顏顏。」電話那頭的慕安之狀似無奈的,長長嘆了口氣,「我現在有點事,等晚一點我打給你。」
話落,不等容顏再次開口,他已經掛了電話。
容顏坐到餐桌前,怔怔看著手里發出嘟嘟聲的手機,男人,呵,果然是說的比唱的好听,前一刻的信誓旦旦,轉眼就丟到西伯利亞去了。
把手機放到桌子上,她拿起筷子,看著眼前一盤盤不僅賣相好看,連味道也是一流的菜肴,再次自嘲地笑了笑,現在對慕安之來說,她只是個可利用的對象,對一個被利用者能用上這樣的心,真的已經很不錯了。
她夾起一只蝦仁,定定看著,好晶瑩水晶,味道應該很不錯,放到嘴里,輕輕咀嚼著,卻發現希望大過于失望,蝦仁雖美,她卻吃不出任何的味道。
嘴里只覺得很苦,仿佛剛吞下去的是一只大黃連。
……
「安之,你為什麼還要瞞著她?」半山腰的一片竹林中,有兩個身形差不多的男人正並肩而立,不遠處是雪水融化流進小溪的潺潺之聲。
慕安之把手機放到口袋里,依然目眺遠方,「時機還沒成熟。」
「怎麼會沒成熟,黑豹已經徹底相信你,容南畢也把你當成了唯一的靠山,只是一個女人而,真值得你這麼瞻前顧後嗎?」徐名義好奇地看著慕安之。
慕安之輕聲一笑,沒說話,過了良久,他說︰「事情遠遠不止表面看的這麼簡單,你真相信現在聯系我的那個黑豹真的是黑豹?」
徐名義訝然,「這是上頭給的資料,難道也會有錯?」
慕安之瞥了他一眼,沒說話,越過徐名義徑直朝山下走去,走出五六步後,他再次回頭,「選個合適的時機,你可以出現了。」
……
容顏食不知味的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她真的不想再次被蒙騙。
不管慕安之的能力是多強,不管他是怎麼言之灼灼的答應過她,有些事,她還是想靠自己去弄清。
這樣反復思量,直到走出部隊圍牆,容顏還在想要不要去找秦晴。
「丫頭。」有人猛然在身後拍了下她的肩膀,「真的是你啊。」
容顏被嚇了跳,定了定神,才偏過頭朝來人看去。
一只手還搭在她肩膀上的五十幾歲的男人,她看了很眼熟。
黎衛國看容顏一副認識他,又不認識的樣子,就知道她差不多忘記自己是誰了,收回手,朝容顏不好意思的笑笑,「丫頭,慕家花園里我們見過的。」
被他這麼一提醒,容顏還真想起他是誰了,她忽略掉他曾對她露出的嗜殺目光,直接問︰「大叔,你怎麼來了?」
黎衛國訕訕然地聳聳肩,朝容顏背後看去,「被慕老頭子趕出家門了,無處可去,就投奔安之來了。」
容顏瞪大眼楮看著他,沒說話,腦子轉的飛快,從他剛才對自己的稱呼和神態來看,對她,他已經沒了殺意,他難道真的是來投奔慕安之的。
黎衛國看容顏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揣摩自己,撓撓後腦勺,露出一副長輩對晚輩才有的寬厚微笑,「丫頭,你還在記仇呢,上次是個誤會。」
長者為尊,容顏定了定神,也回報他個微笑,「大叔,您說笑了,我和您記什麼仇呢。」
不要說根本沒被傷到,即便被傷到了,也只能怪她為人太倒霉,太不謹慎。
「那……」迎著又一股吹來的冷風,黎衛國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哆嗦,「這里好冷,什麼時候帶我回家啊?」
容顏回頭看了眼哨位,兩個剛輪換上崗的戰士,正目光如炬的朝她這邊看來,精神高度警惕著,端槍的手也用上了幾分用。
這也怪不了他們,實在是眼前這位大叔的氣勢太凶悍了,一看就是老到不能再老的老江湖。
容顏收回目光,把目光落到黎衛國身上,「這位大叔,我……」
「什麼大叔。」黎衛國撇撇嘴,很不滿的打斷她,「丫頭,你和安之一樣,都要叫我舅舅。」
「舅舅!」這次輪到容顏驚訝了,她瞪圓眼楮看著眼前在長相上和慕安之沒半點相似的男人,「你是慕安之的舅舅?」
天哪,這個世界最近真的和她過不去嗎?一天之內被那麼多驚天旱雷擊中,還嫌不夠,要再給她來一道。
黎衛國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怎麼了?不像嗎?」
「這……」容顏結結巴巴,正想開口,就听到一陣清潤的嗓音隨風飄到耳朵里,「顏顏,這里風多,穿這麼點,不冷嗎?」
容顏感覺自己呆了呆,垂在一邊的手也抖了抖,慕安之他怎麼來了,離她打電話給他,才二十幾分鐘,他這麼快就出現,不會真是為了陪她吧。
黎衛國轉過身看著慕安之,爽朗大笑,「安之,你回來了啊。」
「舅舅……」慕安之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朝容顏走去,「你怎麼來了?」
黎衛國噓了口氣,「這不想你們了嗎?」
容顏站在一邊,靜靜看著這對怎麼看,怎麼不像甥舅,也怎麼奇怪的甥舅。
發愣的空當,慕安之已經走到她身邊,並且很捻熟的拉上她的手放到嘴巴,很體貼,很溫柔的呵了呵,「顏顏,這里冷,我們先回家。」
從頭至尾,他都沒看黎衛國一眼。
「安之!」黎衛國咬牙切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不要舅舅了嗎?」
慕安之俯身到容顏耳邊,柔聲說︰「顏顏,等我一會啊。」
接著,他松開容顏的手,轉身朝黎衛國走去。
感受到手心溫度的流逝,容顏轉身朝不遠處的人影看去。
隔得很近,容顏看到慕安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鑰匙給了黎衛國,什麼也沒說,再次轉身朝她走來。
手再次被慕安之拉上,容顏被他拉著走出幾步,心里一陣好奇,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黎衛國正舉手里的鑰匙對她微笑。
這抹笑,看著是笑,看得容顏卻渾身直起一層雞皮疙瘩,忙收回目光,再次感受到抓在她手上的大掌的溫暖,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這個念頭涌出,容顏再次自嘲地笑笑,慕安之,她曾經最不信任,最排斥,最猜忌的人,如今卻能給她這樣的感覺,看來,自己生活圈子里的人都實在太陰暗了。
慕安之仿佛猜到身邊人的心思,淡淡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走過哨位後,沒有朝家屬區,而是直接朝部隊後面的操場走去。
……
綠樹成蔭的山腳下,容顏和慕安之肩並肩的坐到一塊大石頭上。
慕安之雖然拂袖把石頭上的雪盡數掃盡,冰涼的雪氣卻還在,猛一坐下去,一個沁涼的寒意從身體某個部位席卷至全身。
容顏沒有主動開口說話,事實上王芳是真昏迷還是在慕安之的指示下裝昏迷,早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再一次見識到了某個男人的睿智敏銳。
她抬手罩在眼前,朝遠處的山脈看去,或許是考慮到隱蔽性,這個部隊是倚山而建。
遠眺過去,入眼的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綠色,在這樣寒冷的季節,大概也只有在這里能看到這麼繁榮盎然,勝似春天的景致。
「顏顏……」慕安之偏過頭,定定看了她幾秒,他的聲音伴隨一陣冷風一起響起,「以後不要輕易去相信別人。」
容顏收回目光,沒看他,只是直直的看著自己沾滿污泥的鞋尖,「你說剛才那個自稱是你舅舅的大叔?還是指我輕易相信王芳被我弄昏過去?」
「不光是這兩件。」慕安之嘆了口氣,聲音低沉,「這個世界上的人和事都有它的雙面性。」
听了他的話,容顏訝然失笑,「慕安之,我不是學哲學的,也不及你聰明,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別和我這樣繞,我要搞不清的。」
慕安之收回目光,淡淡看向天邊,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天色快黑了,「他不是我親舅舅,是我母親青梅竹馬長大的鄰居,算起來,也可以說是舅舅。」
「青梅竹馬長大的鄰居?」容顏「哦」了聲,這才恍然理清一些事,一聲苦笑,「難怪在你家時,他想殺我。」
頓了頓,她又想起什麼,「那……那天晚上到我房間里來殺我的人也是他派來的?」
慕安之捏了捏眉心,沒說話,片刻沉默後,他伸手把容顏攬進懷里,似乎兩個人緊緊相依偎在一起,不僅僅是在給容顏取暖,更是在給他繼續朝下說的勇氣,「那天的人不是黎叔派的,而是……」
話到這里,他攬在容顏肩頭的手緊了緊力,似乎在強忍著什麼。
呵,容顏抬起頭,看著他好看的下頜,發現他細微到幾乎不可察覺的顫抖,忽然明白了什麼,「那個人是你父親派來的?」
反問的語氣,卻是肯定的答案。
慕安之沒說話,用他的沉默,算是給她了肯定的答案。
被人擁在懷里,容顏身體已經不再感到寒冷,但是,她的心仿佛陷入三丈深的冰窖里,冷得整個靈魂都在顫抖,她听到自己牙齒打顫發出的咯吱聲。
吸了吸鼻子,她順著男人視線看去,天邊漂浮著幾片孤寂的雲朵,雲朵下坐著兩個人同樣孤寂的人。
「慕安之,謝謝你。」良久,容顏輕啟貝齒,對著身邊人低語喃喃。
回想起慕海生犀利的眼神,想起他手邊有關于她的資料,卻不知道她姓容的事,容顏已經明白他把她丑化的真正原因,也明白資料是誰篡改的。
慕安之這麼做,雖然是為了他自己的目的,卻也算是想保護她,道聲謝,真的是她應該坐的。
聞聲,慕安之長長嘆了口氣,「顏顏,一切都會好的,有我在呢。」
這句話,比甜言蜜語的情話還要動听,容顏差點沉醉了,如果不是在關鍵時刻,腦海里閃過「柔媚」這個名字。
她忽然很想違背自己承諾,再一次,大聲追問慕安之,「柔媚是誰?你拉我在你身邊,是只為她嗎?」
嘴角翕動,她最終沒有勇氣說出口。
兩個人又坐好長一會,這期間,兩個人都沒再開口說話,從石頭上站起來朝家屬區走去時,容顏失落地笑笑,相互隱瞞,相顧無言,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悲慘的事。
……
呵,當看到站在哨崗處急躁徘徊,時不時對哨兵吼兩聲的人影,容顏轉過頭飛快看了眼慕安之,心里再度冷笑,慕安之,你誰不去招惹,偏偏要去惹容家的女王,這下看你怎麼收場。
冷笑完,她從慕安之手里抽回手,頭也不會的徑直朝家屬區走去。
而這邊,容萱也看到了手拉手出現的慕安之和容顏,看到他們拉在一起的手,她先是一怔,臉色變得有點難看,轉眼,她馬上換上一副笑臉,直接朝慕安之揮手高呼,「姐夫,姐夫,是我。」
容顏听到身後傳來的柔媚嬌羞,又帶著巨大希望的聲音,再度冷笑,沒回頭,似乎是怕眼痛,一溜煙的朝前跑去。
……
她跑得很急,等掏出鑰匙打開門,坐到沙發上,已經滿頭大汗,也許是和慕安之不算長的聊天,讓她口感舌燥,她在沙發上坐了一小會,就去廚房倒水喝。
水才倒好,門鎖「吧嗒」一聲響,大門由外被人推開,容顏沒多想,這間房子的擁有權雖然屬于部隊,鑰匙卻只有擁有居住權的慕安之和她有。
想著說了那麼多話,慕安之或許也口渴了,她又倒了杯子水,端著兩杯水朝客廳走去。
「慕安之,給你水……」在抬頭瞬間,她看到的不僅是慕安之那張傾國傾城的臉,還有一張帶著笑意,妝容精致的臉。
她端水的手一顫,目光冰冷的看向容萱,「你怎麼來了?」
慕安之曾經告訴過她,出入樓下的哨位必須要有通行證,她之所以這麼暢通無阻,是因為王芳去警衛股報備過,證件在辦,那容萱呢?
沒等慕安之說話,容萱已經假裝嬌羞地垂下頭,聲細若蚊,「姐姐,是姐夫帶我進來的。」
于她語氣截然相反的是她的眼神,她眼底迸出陰狠的毒辣,垂在一邊的手也驀然握緊成拳,太氣人了,這個丑八怪居然敢這樣對她說話,是時候讓她知道昨晚她和慕安之春風一度過了。
她眯著眼,在心里冷笑,真是太迫不及待想看這個丑女人飆淚的樣子了,鼻涕眼淚滿臉,肯定更丑了。
「你不是說部隊外人不能進來的嗎?那她為什麼……」
容顏端水杯的手再次一顫,幾滴滾燙的水珠翻滾到手背和虎口上,她卻仿若絲毫沒感覺到痛,瞪大眼,怔怔地看著站在一邊,始終一言不發的慕安之。
「萱萱是你妹妹,當然可以進來。」慕安之雲淡風輕,不以為然的回了她一句。
容顏臉上血色盡失,她感覺喉嚨口一陣甜膩,慕安之突變的冷漠,容萱掩藏不住的得意,讓她快支撐不住了。
可,事實發展到這份上,她絕對不能退後,咬咬牙,她拖著似有千斤重,仿佛被人灌了水泥的腿朝慕安之走去。
容萱站在原地看著,眼底里是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慕安之眉心微微攏了攏,那顆朱砂痣隨著容顏的靠近,越來赤亮,似乎暗示在他內心正在泛起著巨大的波瀾。
「安之,口渴了吧?」容顏行至慕安之身邊,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把手杯遞給慕安之的同時,也朝他恬然淡笑。
「顏顏,我把萱萱帶來,就是想你和商量一件事。」慕安之接過茶,想喝一口,放到嘴邊時,發現溫度異樣的熱,嘆了口氣,把它放在手心里當成暖爐取暖。
「什麼事?」容顏端著自己的那杯水,轉身朝沙發走去,她的聲音還算平穩,背脊卻在瞬間僵硬了好幾下。
她有些恨這樣的自己,為什麼已經和慕安之確定了彼此間的關系,看到別的女人,堂而皇之出現在他身邊時,她的心卻是這麼這麼的難過。
慕安之看了容萱一眼,很體貼的把手里的水杯轉遞到她手里,接著才朝沙發走去,「萱萱要準備畢業論文,有些事,需要我的指導,這段時間,她估計要住在咱們家。」
「 當!」一聲清脆的玻璃杯落地的聲音,尾隨著慕安之最後一個話音響起,容顏怔怔看著地上摔著碎片的玻璃。
這個天,還真是應景,知道她今天的遭遇很不平凡,也跟來配合了,不然怎麼夜長日短的冬天,在六點多了還會有夕陽。
落地的余暉透過明亮干淨的玻璃投射進來,落到透明的玻璃碎片上,泛出瀲灩的七彩流光,流光的縫隙間,汨汨流出流著霧氣的熱水,刺目驚心!
「姐姐,我是你唯一的妹妹,你總不想讓我畢業論文過不了吧?」容萱帶著幾分委屈的聲音在不大客廳的回響起。
她假裝很難過的擦了擦眼角,心里其實早樂開了花。
來之前,爸爸千叮嚀萬囑咐過,不管受了什麼委屈都要忍受住,不管遭遇到什麼,今天都一定要住進慕安之在部隊的家里。
來的一路,她假設過容顏會怎麼氣勢凌厲的為難她,卻沒想到,她還沒真正出手,被爸爸預為心機不算輕的容顏已經不戰而敗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仰天大笑,真是天助我也!
容顏並沒理會容萱的故作難過,定定看著地上破碎的玻璃片,幾分鐘後,她起身朝容萱走去,目光冷而戾,「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容萱你學的專業和醫學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怎麼就覺得安之能幫得上你?!」
容萱臉色一邊,白一陣,青一陣,尋求幫助似的朝慕安之看去,可惜,那抹故作嬌弱的目光才投出去一般,已經被一個縴細的絕緣體擋住了。
化身為絕緣體的容顏,挺直後背檔在慕安之和容萱中間,她本就和容萱差不多高,正好直視她的眼楮,「話說回來,現在不是流行著一句話嘛,說什麼好男人都成為別人的老公了,所以,這個世界上才會有小三這鐘令人惡心的作物產生。」
頓了頓,她身形一轉,直接面對上慕安之,「安之,不知道你有沒有听說過一句話,這個世界上的男人在潛意識里都希望一夫多妻制,一夫一妻制是嚴重違背他們意願的……」
從進屋以來,除只說過三句話,一直保持沉默的慕安之終于再次開口了,他雙手環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看著容顏,「所以你的意思呢?」
容顏深深吸了口氣,眼底濕潤一片,她半仰起頭,強忍著,調整好情緒,再次開口,她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凌冽,「所以,我很早以前就想過,如果有一天我結婚了,很不幸,我的老公又出軌了,我一定不會上當讓小三順利登位,我會更加愛他,用我的愛,把他再次拉回到我身邊。」
此話一出,不僅是等著看好戲的容萱,就連慕安之也驚呆了。
他直勾勾地看著容顏,目光似乎有瞬間的凝滯,琥珀色的瞳仁里有異樣的光芒一閃而過,他就這麼看著容顏,而容顏也不服氣,不害怕的回看著她。
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被人涼在一邊的容萱終于一跺腳,大步走到慕安之身邊,她一把吊上慕安之的胳膊,「姐夫,現在該怎麼辦?」
慕安之攏了攏眉,猶豫片刻,正想開口,一個清脆又不容抗拒的聲音,搶在他前一步開了口,「容萱你現在馬上給我走,不要逼我動手!」
容萱愣了下,發現慕安之並沒甩開她的手,一下子來了膽,看著容顏繃緊的,也更白皙的臉,一聲冷笑,「哼,有姐夫在,我看你怎麼敢!」
「 當!」不等她話音落下,玻璃杯摔碎的聲音再次響起,容萱不可置信的朝自己空無一物的手看去。
目光凝聚那刻,「啊!」她抑制不住害怕,發出一聲尖叫,「你這個瘋女人!」
因為容顏揚手朝她手里水杯揮去的速度太快,也太意外,她淬不及防,小半被滾燙的熱水直接落到她手背上,在她精心保養下,才一直白皙粉女敕的手,在瞬間紅腫了一片,生疼生疼的。
容顏似乎不屑去搭理容顏,什麼也沒說,抿緊唇角,就朝廚房沖去。
听到廚房里傳來磨刀的聲音,容萱的臉一下子成了土灰色,求救似的朝慕安之看去,眼下這個男人是她唯一的救星,可是……為什麼他的眉心也緊緊蹙了起來,眼底發出一種看不透的光芒。
難道……听到磨刀聲後,這個男人也害怕了。
完蛋了,廚房里已經傳來腳步聲,容萱臉色更慘白了,呼吸都有點困難,她飛快收回抓著慕安之的手,看都沒看他一眼,轉身朝門口落荒而逃。
美色和小命兩者間,她毫不猶豫的選了後者。
……
關門聲傳來後,從廚房里探出一張帶著笑意的臉,「她走了啊?」
慕安之撩了撩唇角,臉色浮現若有如無的笑意,「听到你用力磨刀的聲音,不要說她,就連我也以為你要……」
容顏大步走了出來,「你不會以為我要自殺吧。」
慕安之走過去拉上她的手,然後朝沙發走去,「一開始我還真擔心你是想不開,後來一想不對,你不是還沒愛上我嘛,所以自殺的可能性不要說很小,連可能都不可能。」
「唉!」容顏順著他坐到沙發上,心里的想法被人這麼容易就看穿,她失望的嘆了口氣,「既然知道我是故意嚇容萱的你為什麼不幫她,還放任她逃走了。」
慕安之輕聲笑了笑,長臂一伸,把身邊人再次拉進懷里,他把下頜抵在容顏的頭頂,聲音低而沉,「顏顏,你幫我解圍的一番苦心,我怎麼能辜負。」
大概是被他這個姿勢弄得有點不舒服,容顏在他懷里扭動了下,尋找到舒服一點的姿勢後,在男人好聞的氣息和溫暖的胸膛里,容顏半合上眼楮,半醒半睡地喃喃,「你怎麼知道我這樣做是在幫你的?」
慕安之更用力的摟緊懷里人,嗓子失去了一貫的凝靜和清潤,低沉的有點不像他。
他說︰「傻顏顏,你知道容萱今天找上門,是容南畢安排的,也知道我昨晚那樣做,有自己迫不得已的苦衷,知道為了不引起容南畢起疑,我不能貿然拒絕容萱,心里又不想她住進這里,干脆上演了河東獅吼。」
話到這里,他的聲音里帶著微不可聞的顫應,還有訝然失笑的苦笑,「顏顏,三年前我和一個女孩在分別時有個協議,我做這麼多,或許……有一天你會懂,或許……你永遠也不會懂。」
昨晚沒睡好,容顏一躲進慕安之懷里,只覺得睡意來襲的特別快。
這一次,在半夢半醒間,她听到了一句非常清楚的低語喃喃聲,「顏顏,那個協議,你還記得嗎?」
「呵……」她覺得眼前的男人好煩,明明她已經很困了,卻還偏偏在這時跟她提什麼協議,手胡亂朝俯在自己耳邊的頭揮去,胡亂叫道︰「慕安之,你好煩的,打擾人家睡覺,什麼協議不協議的,都我睡醒了再說。」
……
把容顏抱到床上,替她月兌去外衣,拉過被子替她蓋好,慕安之才輕輕退出房門外,在返身關上門時,他有朝床上人看了一眼,看她安安靜靜的誰在床上,鼻息輕柔,心里真的一片安寧。
歲月靜好,長安一世,大概說的就是他眼下的感受和心願。
慕安之退出容顏房間後,徑直去了自己的房間,等再次出門,他已經一身便衣在身,眉目雋秀,意態軒昂。
看他走出門棟,等候很久的丁旭小跑著迎了上來,對他敬了個很標準的軍禮,「慕軍醫。」
慕安之朝他身後看去,「車呢?」
丁旭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鑰匙遞了過去,「報告,在這里。」
慕安之從他手里接過車鑰匙,大步朝部隊外走去,走出幾步,他忽然停了下來,「丁旭。」他喊住朝武警醫院走去的丁旭,「等會給嫂子打份飯送過去。」
……
慕安之發動引擎,駕著不是軍車的車,直接朝市區開去。
位于市中心的別墅區,一輛車緩緩開進最靠後的一棟別墅里,車門打開,走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慕安之。
他掏出鑰匙直接打開別墅大門,走進去時,黎衛國正在開新聞。
听到開門聲,他回頭一看,看清來人,他有些不滿的轉過臉,繼續看自己的。
「黎書。」慕安之笑了笑,收起鑰匙後,徑直坐到他身邊,「吃晚餐了嗎?」
黎衛國冷哼一聲,沒作答,繼續看自己的。
慕安之無可奈何的笑笑,拿過遙控,直接把電視關了。
黎衛國這才側過臉看著他,「安之,是你打電話讓我來的,等我來了呢,你卻給我臉色看。」
聲音幽怨,表情半嗔,真的很難想象眼前這發鬢花白的男人有著一身好功夫。
「黎書。」慕安之討好似的拍拍他肩膀,「消消氣,有些事,我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說。」
黎衛國本來也不是在真的在生氣,對慕安之,即便真想生氣,他也氣不起來,既然慕安之給他台階下,他也就順溜著放下了面子。
他想了想,小孩子氣的說︰「我想吃海鮮。」
慕安之含笑點頭,「好。」
……
「安之!」听完慕安之的一副述說,黎衛國不僅是眼楮瞪地像溜圓,就連嘴巴也張大能塞進兩個雞蛋那麼大,「你的意思是……今天那丫頭才是當年真正把你救下戰場的人?」
他一直不想再提的舊事,再一次被自己舊提,慕安之端起酒杯,苦澀地笑笑,「是啊。」
「為什麼?」果然,等著他的又是一聲為什麼。
「黎叔。」慕安之拿過酒瓶再給自己斟滿一杯,「先別問我為什麼好嗎?我暫時還不能說。」
黎衛國是看著他長大的,何況從他身上時不時能看到默宛的影子,對他這樣落寞頹廢的樣子,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他一把抓住慕安之端酒杯的手,「安之,別喝了,你不想說,黎叔也不逼你,說吧,你這麼著急打電話讓我來有什麼事?」
……
容顏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醒的,只知道自己一睜開眼楮就听到一陣敲門聲。
「嫂子,你在家嗎?」戰士丁旭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容顏手肘支撐著從床上坐起,「在,你有事嗎?」
上次問了下秦晴,這才知道勤務兵是什麼意識,弄了半天就是料理伺候慕安之生活的兵。
「慕軍醫,讓我來送晚飯來了。」丁旭的聲音再次響起。
和以前一樣,只答容顏問的問題,絕不多一個字,少一個字,的確很嚴謹,估計也只有這樣的人,慕安之才喜歡用。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