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伊耀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慌亂中他急急的想要松開手去看她,卻被她的雙手緊緊的捉住,死死的按在她自己的眼楮上。
于是,淚水順著他手指的縫隙不斷的滲出滲出,像是汩汩的清泉。
他曾經是多麼厭煩一個女人的眼淚,可是現在因為那個人是她,每一滴淚水都通過他的掌心滲透入他的皮膚,混入他的血液,流入他的心髒,成為了他骨血的一部分。有一種心痛透過暗轉的流光折射,顯現在他墨如黑玉的眼楮里。
「別哭。」他悶了半晌,才擰著眉頭笨拙的勸慰,他終于把她逼瘋了吧,這個比他還要鐵血的丫頭都會哭了。只是雖然他也跟著心痛難過,可看自己的懷中她的肩頭瑟瑟的抖動是在為他的話哭泣,他忽然覺得心下一片寧靜。
歐陽伊耀忽然有這樣一個念頭,如果這是夢,他將會不顧一切的殺了那試圖喚醒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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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的時候,外面又下起了小雪,陸川得了令送米雅出門後,歐陽伊耀一直站在窗邊看著她上車。她走的很穩,脊背挺直,哪還有剛才在他面前時半分柔弱的樣子?她哭的時候是沒有聲音的,淚水流盡了,才將他的手緩緩的拿下來後,她的臉上也沒有什麼過多的表情,只是眼楮紅紅的,像平時一樣將一切的思緒收斂在里面。甚至不需要他多余的安慰。
他知道她為難,可這次他是下了狠心,鐵了心思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也提醒自己。該是他的,這一次他說什麼也不會放棄,哪怕是翻出那些陳年舊事,哪怕是讓她重復他們彼時曾有過的承諾。
米雅快到車邊兒的時候,紛紛揚揚的雪片,已經落了她滿身都是,陸川緊走了兩步到她的前面,為她將車門打開,她躊躇了一下沒上去,而是仰起臉看了一眼前面,不遠處那棵光禿禿的大槐樹上有一群寒鴉似乎被驚動,支起烏黑的翅膀,撲稜稜的飛起來呱呱的怪叫著,不一會兒就消失在混沌一片的天際。小樓周圍的哨兵如雕塑一般佇立著,只有剛才陸川經過的時候才猛的動一下敬禮,好像那才是他們活著的證明。這里的一切她都太熟悉了,如今的改變並不是非常大,只是的辦公室里換了另外一個人。她知道二層上的那雙眼楮一定還在看著自己,可依然忍住沒有回頭。垂下眼簾,抬腳上了車去。為她關上車門之前陸川俯子對著車里的她說︰「大小姐,謝謝你。」
言辭懇切。
「不用謝我,」她轉過臉去,看著遠處黑色的大門邊上一個小門兒被打開,有個黑色的身影輕盈的閃了出去,收回目光她冷冷的道︰「是我自己要來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自己。而你陸川,從來也沒對我說過什麼,你自己要記得。」
她說出這樣的話,語調也是一如既往的冷。
陸川怔了怔,站直了身子,應了句「是」後,就禮貌的為她關上了車門。他退後了一步一直在原地看著那輛車隨著大門的開啟緩緩的消失在他的視線里。再轉過身去的時候,下意識的往二層的窗口處瞟了一眼,那個青藍色的身影一閃而逝。
汽車的發動聲仿若一聲悠長的嘆息,米雅的眼楮始終的望向窗外,剛剛從小門兒出去的那個女人正在跟一個等在外面的車夫說著什麼,車夫拿著白色的長巾為她撢了撢座位上的塵,按下車頭,等著她坐上去。她微微一笑,黑色的狐裘下面,是那一襲秋香色的旗袍有些皺了,可她一點也不介意。那個女人坐上去的時候,一抬眼好像正對上米雅的眼楮。她先是一怔,然後竟然詭異的對她笑了起來。
車子很快的滑了出去,米雅的目光收回,垂眸看著自己交扣在腿上的手指。上面好像還殘留著他的味道,她終于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此刻的心情有種絕然的失敗感。
被她的車子遠遠的甩在身後的那個女人,姿態婀娜的不似一般的女子,舉手投足間竟然讓她想起了紫鳶。
又是一個與她容貌肖似的女人,米雅淡淡的想,隔著這些年悠長的時光,他到底是用了多少與她相似的人填補了那些寂寞的時光?
「停車。」她突然想起什麼,開口對司機說。
「小姐?」司機對她突如其來的要求感到一絲詫異︰「咱們轉個彎兒就到了。」
「我說停車。」她的聲音不高,但是卻比車外的溫度還要低上幾分。
車子真的緩緩的停了下來,米雅打開車門下車前對前頭的司機道︰「你先回去,別人問你,就說我想四處逛逛,先下車了。」
她不等司機回答,迅速跳下去,車門被她用力的甩上,一閃身,從後面的一個小胡同拐了進去,不久就消失了。
雪又下的大了一些,街上的行人都縮著脖子,裹著衣服行色匆匆。有沿街乞討的兒童,滿面塵灰成群結隊的揪著路人的衣角討一些零錢,被人惡狠狠的甩在地上也不介意,繼續爬起來,在人群里尋找下一個目標。
他們像是雜草,在這個世界上頑強的生存。
「如果不是我,你現在早就流落街頭了。我不求你報恩,但是他是我唯一的兒子,米雅,你們,不可以。」
那時候看似已經接受新思想的養父,終于也對她說了這樣的話。她才知道,
自己被那樣精心的養育起來,其實是為了能夠更好的當一個棋子。只是,養父沒有料到,到最後一切都如燎原的大火般失控,最後將他也焚毀其中。
她在雪里不在知道走了多久,身上已經全熱了起來。來到武田家的門前,她按了門鈴,在外面靜候著,忽覺有股暗香襲來,往小院子里那麼一瞅,綠籬的後面一株紅梅正凌寒開放。枝椏上落著薄薄的一層白,漫天的雪片零落的在它前面飄過,紅白交錯,竟將紅梅映著格外艷麗。
「雅子。」武田仲親自來開門,他穿的單薄,對著她的眼楮閃爍著喜悅的光,仿佛收納了人間最耀眼的清輝。
「是的,武田君。我會不會,唐突了。」她微笑著問。
「不,你永遠是我這里最歡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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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要說︰
不好意思。
有點卡文,更遲了。
請大家為我加油吧!
另外是哪位同學送的月票,我看不到的名字,想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