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所謂的脆弱,在我的舞台華麗謝幕,永久塵封。可又是誰?再次打擾我平靜的步調。
堇的驕傲,就連她自己也毫不避諱地承認,所以有時候這不合時宜的驕傲並不十分討喜。她什麼都要做到最好,不知道是在向誰證明著自己。只有走進她內心深處的人才會明白,她其實只是一個心靈很脆弱,很需要被保護的小女生。當世界上最疼她的人都一個個離她而去,她的冷是從四面八方襲來、無孔不入的,她別無選擇。
「醒醒!」
一個聲音讓堇猝不及防,她晃動長長的睫毛,慢慢張開那水汪汪的大眼楮,微微的氣息讓人心疼。
「嗯?」
堇開始注意到眼前的這個人。
高高的個子,稜角分明的面龐,眼楮清澈得像一汪湖水,眼神透出淡淡的憂郁,一頭棕黑色頭發,直直的,凌亂的,自然處在那里,嘴角45°的微笑,干淨而明媚,像午後的陽光,溫暖得恰到好處。修長的身材,和迷彩服有些不搭調的站姿——斜斜站在那里,和著夏日的陽光他的周身也散發出耀眼的光芒,讓人無法睜開雙眼,就像天使的降臨。
但堇還是努力睜開雙眼將他看清楚,因為她此刻已經快要停止呼吸。
天啊,是我對可凡太過思念以至于產生了幻覺麼?
為什麼?
他……
他們眼神交匯的那一刻,男孩的眼神變得異常溫柔,溫柔得像易碎的泡沫,輕輕一觸踫就會破。
還未等堇驚訝地說話,男孩就先輕輕地問︰「是低血糖麼?」
堇點了點頭,木木的。
就算是個夢,她也不願輕易醒來,只想沉浸在這一刻的甜蜜溫馨之中。然後他坐了下來,坐在堇的身旁,地面在這樣的天氣無情的發出熾熱的溫度,仿佛像把這個世界都灼燒個透徹。然而,全世界只有兩個人感覺不到。
「給。」
男孩像變魔術似的,攤開右手的手掌,上面靜靜地躺著一只大白兔女乃糖。接著他喃喃自語︰「知道為什麼我喜歡吃糖麼?因為偶爾心里會覺得苦,吃糖至少可以讓嘴里是甜甜的感覺,慢慢地心也會變甜的。你低血糖為什麼不為自己準備糖呢?可以及時補充能量啊。」
堇接過大白兔,驚喜地笑了一下,似乎等到了千年守望的那個人,又好像是望夫石等到了夫君的歸來,隨即她又哽咽無語,坐在原地望著男孩漸行漸遠的身影。
訓練結束,她依舊坐在原地,人來人往,在她面前穿梭,她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听不到,她剛發過誓不再吃糖的!
命運在同她開玩笑嗎?晶瑩的淚水一滴一滴緩緩掉落,濕潤了熾熱的地面,地面在這一刻似乎瞬間凍結成冰。
手中緊緊握住那個大白兔糖,仿佛一放手它便會消失一樣。
為什麼?
又是大白兔?
關于大白兔,我想那不是一顆糖這麼簡單,它承載了夏堇最甜蜜的負荷。
那一年,堇和可凡靜靜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堇的頭抵在可凡的肩膀上,可凡溫柔地撫模她柔順的長發,堇也輕輕嗅著可凡粉色T恤上熟悉的香氣。
「你會這樣陪我我多久呢?」
「我會用盡所有的時間陪著你,陪著你,這輩子,下輩子,永遠!」
可凡的堅定讓堇的心顫抖了一下,其實是幸福得像擁有了全世界。
可凡的肩膀不夠寬闊,但足夠讓她依靠,她覺得很安心,很舒服。
「但……」
可凡遲疑地一頓︰「你會因為我而吃苦,我不想你難過,所以……」
「為什麼?」
堇驚得坐了起來,呆呆地望著他,眼神充滿了恐懼,空氣凝固了,沉默良久,可凡的眼楮,那雙一向干淨澄澈的雙眸蒙上了一層難以掩飾的陰郁︰「不久,我就要離開,被父親接去美國讀大學,我爭取了回國工作的機會,到時候我就會回到你身邊,再也不離開!我知道自己沒資格讓你等我……」
「不!不!怎麼會?我怎麼會離開你?」
堇再也無法抑制,她哭了出來,哭聲絕望淒涼︰「可不可以為了我不要走?求你……我們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可以一起去恩雅了呀!」
可凡嘆了口氣,這口氣略顯無力,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他緩慢地拭去堇眼角的淚水︰「傻瓜,又不是生離死別,哭什麼?我也不想走,但已經拖到現在我的父親那邊已經不能再等,我無法辜負他的安排,過段時間我去那邊準備半年後參加考試,我會一直和你保持聯系的,相信我。你要答應我,我走了以後,不可以消沉,照顧好自己,好好復習,完成我們共同的夢想——恩雅,好不好?」
堇的身子瑟縮成一團,她倒在他的懷里,顫抖著,哭泣著,她不知道,此刻她還可以做什麼。
「那,我們約定,如果你忘記了我,罰你的心靈永遠空虛,永遠得不到幸福!」
「嗯。」
他抱住她,緊緊地,因為此刻就算是一陣風也可能把她從他身邊帶走。
「對不起……我該怎麼辦……你脆弱得像個玻璃杯,我想守護你,一直。可……我怎麼可以傷害你,對不起,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已經語無倫次,但還是拼命地想要說些什麼。
「給。」
他伸出手,攤開手掌,上面赫然躺著一個大白兔,在夕陽的余暉下顯得安詳寧靜。
「干嗎?拿我當小孩子啊!」
堇很清楚的知道,面對可凡,她永遠是輸家。
「乖,哭紅了眼楮我可不要哦!」
「誰讓你要了?壞蛋!」
「真的麼?」
「你……」
「」
「嗯?」
「我愛你!」
她低頭,不語。
「夏堇!」
「有!」
她回答得很響亮,像是班級里的例行點名一樣。
「嫁給我好嗎?」
「什麼?」堇揉了揉耳朵。
「我想娶你,你願意嗎?我會言而有信的,我發誓。」
「你怎麼不說話啊。」
「堇……」
「堇……」
「我……」
「我願意。」
「太好了!」
「你小點聲,別人都在看你了。」
「我上官可凡總有一天要讓你成為我的新娘,終不悔。」
「嗯,我相信你。」
他把頭深深埋進她柔順的頭發里,感受著她的淡淡發香,感受著她的深深氣息,一股心酸涌上心頭,因為此刻的他不知道,還可以這樣子守護她多久。
其實對于他來說,沒有了她,或許四季變換,他再也感受不到了吧。
遠方,夕陽斜斜地打在一對青年的臉上,泛著些許紅暈,一種莫名的苦澀,遠方,一排排高大梧桐樹,樹葉沙沙落下,大筆勾勒出一幅愛意深沉的油畫。眼前的兩人恍若相濡以沫的老夫妻。那一刻,像是永遠。
不知道有多久了,堇獨自坐在一邊胡思亂想。
那個男孩,終不是可凡不是嗎?夏堇,你別再自欺欺人了。
她痛苦地喃喃自語。
一遍又一遍,提醒著自己。
對不起,我不能悲傷地陪在你身邊。傻瓜,那是一種美妙,卻淒厲的要命的感覺,像是走進了某人的夢里,一個悠長悠長的夢,可是那個人睡得很淺,他一旦醒來,我也就消失了。假如我不想消失,就必須讓他沉睡,是不是很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