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兩天子,興衰血蒼茫。
苦澀無奈,楊洪走在去往太極殿的路上,依舊在不停思索著對策……「一朝兩天子」更是道出了他此時的悲哀與辛酸,時也勢也,是歷史,也是李淵,將他放在了現在的艱難局面。
沒走太遠的距離,太極殿的影子便是出現在楊洪眼前,現在的時辰不過剛到寅時五更天,約莫三點的樣子,現在又是處于臘月時節,所以氣溫極低,只是今天是第一次早朝,諸事太多,加上大隋朝已經近一年的時間沒有進行過一次完整的早朝,比以往也是提前了一個時辰。
寅時的天色還非常暗,唯有前方大殿內燈火大亮,以及四周太監手中的油紙燈散發著微微光亮,楊洪坐在龍輦上感覺頗為不習慣,便用手連拍了龍輦幾下。
「皇上,什麼事?」那領頭的太監,楊洪也認識,此人叫趙公公,是煬帝時期宮中的一位老公公,楊洪登基之後,被李淵安置在了楊洪身邊,雖然與那小玄子同樣是李淵安排過來,可楊洪清楚,這趙公公內心很可能還念著隋王朝的好,年紀偏大的公公里有不少都是忠心的,倒也值得信任。
「趙公公,讓人把龍輦放下吧,朕走過去。」楊洪心中一聲苦笑,真是讓他享福,他還真消受不住。
「皇上,外面風大,您還在坐在龍輦里吧?」趙公公面色猶豫,更是听說了關于皇上的一些傳聞,傳聞中這皇上膽色超群,言辭激烈,一句質問便在氣勢上壓制住了李淵父子,兩句論辯讓李淵父子無言可對,三句離間使得李淵父子產生間隙。傳聞中,楊洪被無限的神化了,膽色,智慧,謀略,這些優秀的品質都被群臣一一冠在這年僅十四歲的少帝身上,只是……
「生不逢時吧。」趙公公心中感嘆一句。
知道趙公公是關心自己,但楊洪還是對著趙公公說道︰「朕還是走著過去吧。」
楊洪掀開龍輦的簾子,頓時有一個小太監來到輦前,半蹲在地方躬子,露出了自己的背部位置,看到這一幕,楊洪猶豫了一下,又考慮到身上所傳的各種配飾,最終還是踩在了那小太監的身上,與此同時,楊洪強提了口氣,不忍心踩痛那小太監。
「哎……」楊洪感嘆一聲,只留下一幫大小太監在一旁愣住,個個不知所措。等看到楊洪走了一段距離之後,眾人才誠惶誠恐的跑去「護駕」。
楊洪走進大殿的時候,眾大臣都已經在大殿等候,不過許多的人都在小聲地議論著。
「皇上駕到。」趙公公高聲喊了一句,大殿內的忠臣才停止了私語,匆忙地排好了隊列,與此同時都將目光放在了楊洪身上。
「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萬萬歲…歲…」群臣山呼萬歲的聲音亂作一團,好似每個人山呼的時機都不同,又加上這大殿中聲音不斷回蕩,所以當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時,如同奏樂一般熱鬧,原本很有威嚴的山呼萬歲,此時卻變成了一場鬧劇,楊洪看著這一切,似乎明白了大隋覆滅的真正原因。
雖然楊洪感到有些失望,但臉上沒有表情,他環顧了殿內一圈後並沒有發現李淵。
「都平身吧。」楊洪神色平靜,一切都是按照禮儀而來。
群臣悉悉刷刷的都站了起來,都是好奇打量著前方龍椅上的楊洪。
「眾愛卿有何事奏議啊?」楊洪平靜問道,李淵要玩游戲,他若是不配合,豈不是太顯無趣了。
寂靜!大殿鴉雀無聲,無人敢回答楊洪的問話,在這個時候,群臣的心里都是明白,誰才是真正的掌權者,這龍椅上的少年嘛……不過是死人一個。
這種結果是楊洪早已預料到的,所以他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始終鎮定自若。
不過……下一刻,楊洪便自言自語道︰「咦?李大人呢?莫非是病了?」說話的同時,臉上流露出擔憂關心之色,一切都表現的很自然,絲毫不像是演戲。
群臣面面相覷,沒想到這皇上竟冒出這樣一句話,只不過聲音太小,像是在自言自語,因此也沒有人答話。
「李大人,你可早點康復啊,這江山社稷可少不了你,你若……李大人啊……」情到深處,楊洪竟繼續碎碎念起來,仿佛是听到了李淵病逝的噩耗,現在正非常傷心似的。
「皇上請自重,唐王身體安然無恙。」一個將軍冷冷說道,這人楊洪見過,正是李淵的心月復將領其中之一,李淵還並未封王,不過今天的早朝封王之事的卻存在,只是這名將軍提前將這唐王叫出,著實有些讓人厭惡。
「……上天垂佑,朕早就知道,李愛卿是大富大貴之人,不會那麼輕易跨了的。」
「皇上明察,臣活得滋潤的很。」正在這時,大殿門口出現三道身影,正是李淵、李建成、李世民父子三人。
「微臣恭迎唐王,唐王千歲千千歲。」群臣聲音整齊劃一,與之前山呼萬歲相比天差之別,而這句迎接之語,顯然也是提前安排好了的。
李淵意氣風發,昂首闊步走進大殿,只是他的眼楮始終都放在楊洪身上,看不出喜悲,但卻飽含深意。楊洪自然也不會示弱,同樣回應對方,只不過楊洪嘴角微張,然後對著李淵露出笑容。
「李愛卿,到朕的座位上來。」楊洪笑意更盛,更是在群臣的注視下朝李淵招了招手,這一幕引得群臣個個驚若呆雞愣在原地,只有李淵父子幾人表現正常。
「謝皇上。」李淵雖然內心平靜,但卻想不明白這楊洪為何發笑,「難道他真把自己當皇帝了?」李淵心中冷笑,考慮到對方離死期並不遠了,也不想再去計較。楊洪看著李淵慢慢的走近,臉上笑容依舊,被李淵看在眼里,心里竟感到有些發毛。
此時李淵已經走到最上面的位置,距離龍椅也不過兩三米的地方,李淵冷眼看著楊洪,想看看對方到底能玩出什麼花樣,若是這楊洪最後不知如何收場,必然會成為天大的笑柄。
「愛卿,來來來……」楊洪再次朝著李淵招手,坐在龍椅上的朝左邊挪了挪,右側的位置留下空來,所幸龍椅上的座位也大,被楊洪一挪,右側還有不少的空處。
「看朕笑話嗎?這一次,愛卿恐怕會失望了。」楊洪心中冷笑,他剛發絕現在擁有的這副孩子身體倒也不錯,關鍵時刻即使有些幼稚的行為群臣也不會放在心上。被人推到現在境地,楊洪若想不被人吃得很慘,必須有些動作,還是要與對方斗上一斗……李淵想看楊洪的笑話,殊不知他早有對策。
李淵身體劇烈的抖動的一下,眼楮卻是狠狠瞪了楊洪一眼,他不敢相信,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又鑽進了楊洪給他所設的套中。
楊洪給他留的空位置他能去做嗎?不能!他可沒有一張厚臉,與楊洪擠靠在一張座位上,讓群臣恥笑……
他要在龍椅旁邊站著嗎?不能!在這個位置跟個柱子似的站著,無異于讓自己難堪,遠遠沒有在下面站著心里感覺更舒服。
他要再走下去嗎?也不能!這樣跟打他的臉沒有什麼區別,這樣的羞辱,是李淵不可能接受的。
進退不得,李淵只有愣在原地,臉色陰沉的看著楊洪,這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不知所措,李淵開始後悔當初沒有殺了這楊洪。
時間仿佛都停頓了一般,群臣都瞪大著眼楮,一個個跟看怪物似的看著楊洪,再聯想到先前的傳聞,群臣對于楊洪心中都已經害怕到了一定程度,楊洪的作為實在難以同他的年紀相聯系,同時又對李淵開始有些同情,連續兩次在一個十四歲孩子身上栽了跟頭,李淵這個名字將很快再次名動九州,只是得到的都將是壞名聲,而大殿上的這件事情也會在九州刮起一股旋風,勢必到那個時侯,保皇派的旗幟又將豎起,而那時李淵變成了天下群雄共同攻訐的對象。
人言朝堂是陽謀之術的戰場,實際上楊洪對此並不擅長,但現在他卻真真切切打了一個翻身仗,與李淵的第二次交鋒,他又勝了,而且還是大勝,自今日起,李淵真正變成了天下群雄討伐的對象。此時的李淵,手心已經冒出冷汗,以他的心思,瞬間便想到了一切後果。
「此子只是一步之棋,就將局勢完全改變……我恨啊!」李淵心中在滴血,本來這群雄中,就屬他的兵力最少,實力最弱,手中只有這一張王牌,結果王牌還不受自己擺布,現在又反咬了自己一口……
「來人啊,給愛卿賜座。」楊洪冷冷說道,現在他必須要給李淵一個台階,若撕破了臉皮,得不到好下場的只會是楊洪自己。
一名小太監搬來一張椅子,按照楊洪的吩咐,放在了龍椅左側的位置,李淵渾渾噩噩的坐在了上面,心中還在權衡著得失,以及考慮接下來可能遇到的局面。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所有人看向楊洪的目光已經完全變了,這些大臣們不怕有能力的天子,也不怕想要大干一場的天子,而是怕深諳陽謀之術的天子,這樣的天子,掌控不了,也看不透……
這時一個太監拿著一封詔書走上來,面色猶豫,掙扎了片刻,將目光放在李淵身上,李淵此時臉色蒼白,只是點了點頭。然而這還沒有結束,那小太監卻又將目光看向楊洪,期待著楊洪的回應。
楊洪露出微笑,能走到這一步已經讓他非常滿意,之前他也沒有想到,那李淵真的會被自己算計,至于小太監先詢問李淵的意思這件事情,他不以為意,倘若換了是他,他會與那小太監做出同樣的選擇,可那小太監能猶豫一下,最後還能詢問他的意思,足夠讓楊洪露出笑容了。
大殿之上,李世民站在右側前面的位置,臉色已經極為陰沉,楊洪的笑容在他心里極為扎眼,內心對楊洪本人更是深深厭惡,看向父親李淵的表情也是非常失望。
李建成則不然,露出苦思之狀,似乎還在思索著楊洪做法的深意。其余的群臣有表現很憤怒的,也有絲絲驚喜表現在臉上的,剩下的大多是露出復雜神色,像是面臨著一個選擇,卻不知道該站在哪一邊。
一石激起千層浪,談笑自若風波定。
接下來,那小太監得到楊洪的肯定示意,將詔書拉開,高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勤王李淵,護駕保皇,澄清寰宇,保全江山社稷,其忠心可鑒,日月可表,朕授其假黃鉞、使持節、大都督內外諸軍事、尚書令、大丞相,進封唐王,總理萬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