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若是身處盛世,而自己又是一介布衣,楊洪自然不會參與江山之爭,但現在置身局中,卻不得不多去考慮。天下梟雄無一不是人中雄杰,跟他們斗留些心眼是肯定的,甚至還需要必要的算計。
楊洪利用瓦崗軍的旗幟祭出了縱橫之謀,也不過是權宜之計,當下最重要的砝碼,還是他天子的身份。古人講忠孝,雖說天下人對楊廣的統治怨聲道哉,但隋王朝的基石卻並未倒下,若有一番作為,重振大隋倒也是很有希望的,不過需要天時、地利、人和這些條件,正是如此,楊洪現在方能平靜看待大局。
「天時固然重要,但時不我待,再不出手便無任何機會!」微微嘆息一句,楊洪從漢長安城牆上走下來。
此時,楊洪身處的是漢長安的東城牆上,所謂漢長安,不過是皇室宮城的部分。事實上,宮城外面的長安古城卻是很大,相比較于大興城,這里的宮城(漢長安)的確是不夠比,但長安古城的面積還是要超過大興城數倍。
「見過洪教官!」
沿路走來,城牆上的瓦崗軍士紛紛向楊洪表達自己的敬意,刨去李密特別的關照不說,楊洪的個人本領著實讓這幫人福氣,崇尚強者,這是瓦崗軍固有的傳統,這點也是讓楊洪很欣賞的一點,不像李唐的紀律嚴明和權威至上,瓦崗的朝氣也是楊洪最為看重的一點。可以不成熟,也可以犯錯誤,但絕不能沒有朝氣,更不能沒有斗志。
「洪兄弟,就差你了!」
不用看,楊洪也知道是程咬金發現了自己,抬頭看去不遠處,李密等一干人都在,稍微平復了一下感傷的心情,楊洪才走了過去。
「賢王,楚王。」
「見過先生。」眾人中,唯有楊玄感對楊洪的關注最多,但這也正常,畢竟在此時,楊玄感卻已經知曉了他的身份。
大興少天子,三月靖難時。618年的這個三月必定是不平靜的,年僅十四歲的少帝和老謀深算的李唐板起了手腕,這些對東飛而來的楊玄感無疑是觸動最深,這個已經漸漸走向人生暮期的中年人對隋王朝是既恨又愛,恨什麼,愛什麼,都已經不再重要。這一次長安之行,楊玄感關心的只有楊洪這個後輩。因為楊洪還沒有公開自己的身份,所以楊玄感只能以‘先生’稱之,恐怕這個稱呼也是楊玄感最容易接受的一個。
眾人寒暄了幾句,神色都是有些沉重,現在的時局太亂,亂到人心都是惶惶不安。雖然有了聯盟,但是想要擊倒李唐這尊龐然大物還是非常困難的。倘若事情放在五個月前,也就是617年的11月,李唐剛剛佔取長安,甚至是說在那之前的時間,梟雄們還不會把李唐當成最大的威脅,但隨著這五個月以來,李唐集團一系列的努力,梟雄們卻已經動不了這個集團了。
四月黃鸝鳥,三月東飛來。
從楊洪喊出了這句口號之後,李淵就已經知道楊洪不會任人宰割,而天下人也會趁此發難,但他除了封鎖了楊洪的消息來源外,也只能任由白山借著天子名義大舉保皇。並非是李淵糊涂,只是不得已而為之,就像楊洪從未在朝廷上發表過任何意見,也沒有過任何抱怨一樣,這就是無為而為,好比方說,這是為了維持那一層薄薄的脆弱關系,雙方都需要一些時間,而這不過是雙方大戰之前的動員準備。
楊洪如願靠著白山的機智,利用李密做了一棋局,將天下大爭的局勢重新洗牌,卻沒有料到,李唐的準備更多更足,且暫時拋開宇文化及、單雄信等人的加盟細節不談,策反東.突厥國和黨項族的這兩步就是大手筆。中原漢人有自己的驕傲,聯合這些當時的蠻族本身就是一件冒險的事情,很有可能會引得天下世族的不滿,但李淵還是做了,不得不讓人重新看待他。犯糊涂?瘋了?不會!沒有任何人會相信是李淵腦子燒糊涂了,才走的這一步。總而言之,不管李淵的動機如何,這一切都是被楊洪給逼的,這點就夠了,這簡簡單單的一點就是楊洪煞費苦心多月的原始初衷。
時局的走向多少還是出乎了楊洪的想象,白山的機智,楊玄感的意外不死,李密的忠心歸附,都讓楊洪心中寥寥星火的希望頓時變大了很多。眼下,由于李密的問題不再是問題,而白山卻一直沒有下落,楊玄感的想法變得非常重要。
等了一些時間,楊洪才找到一個單獨面對楊玄感的機會,而最開始,兩人卻只是互相打量著,卻都沒有開口說話。
「想過回家嗎?」斟酌了很久,楊洪還是決定打親情牌。
楊玄感身體微顫了下,目光如炬的看著楊洪神色復雜,許久,才嘆道︰「何以為家?」
「天下四海皆為家,不同的是自己的心,心在哪家在哪……」
「多年漂泊已淡忘了家的形象,所以心之所往便為家。」
「皇爺爺,你還恨爺爺嗎?」楊洪知道眼前的這個中年人心中還是念著大隋,不管過去的真相如何,是楚王造反也好,是煬帝逼迫也罷,楊洪只知道這是一個需要去慰藉的人,而他作為晚輩,也無權評論過往的種種,剩下的只有對長輩的尊敬。
听到這話,楊玄感的眼角不覺濕潤了,再堅毅的人也敵不過歲月的滄桑,家庭的溫馨永遠是漂泊在外的游子最大的安慰。
「都過去了,過去了……」楊玄感滿是欣慰的看著面前的後背,體味著多年不曾觸及的親情,往日如煙隨風消散,再多的解釋都是蒼白無力,還比不上一個肯定的眼神,世人只知道狐狸一般的楊玄感,卻何曾想過老男人也需要家庭的支持,就像是楊玄感給予的答案一般,心之所往便為家,往往真相都是簡簡單單,世人卻要將它復雜化。楊玄感想要的也並不多,一個溫馨的家足矣。
「好好好!你身上有文帝的影子!」楊玄感再次感嘆道,不過這一次卻能讓人感受到他語氣中的輕松,或許放開了思想包袱的楊玄感才是最為真實的。
楊洪對著他畢恭畢敬地執了晚輩禮,然後站起身來,義正言辭的批判到︰「楚王,你可知錯?」
「臣知錯!」楊玄感沒有試圖辯解,造反的事實已成,不管什麼原因,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他不辯駁。
「即今日起,削去王爵和柱國,留任驍果衛虎賁將軍。」
「謝皇上。」
楊玄感的事情搞定之後,楊洪手里可用的王牌又多了一張,而且可以受他控制的軍隊也達到了近十八萬之多,雖然相比較于李唐的三十幾萬大軍還差上不少,但卻能跟李唐拍板了,除了白山的下落不明讓楊洪有些牽掛之外,楊洪已經準備了最大的籌碼,而這支力量無疑也成為了痛最為頭疼的所在。
天子現身長安!消息如滾滾天雷一般在梟雄中炸響,各種的打算和陰謀也萌發女敕芽。但是楊洪卻不在乎了,因為一件事情改變了他與李唐集團決勝的初衷,因為在江都還有大隋的蕭皇後。
且不說楊洪的這個天子有多大的分量,單單是蕭皇後的存在就是一道迫在眉睫的難題,雖然知道和李唐的競爭最為重要,但是大隋朝卻不能有兩個朝廷,因此當下的最關鍵事情,就是將兩個朝廷融合在一起。
南下!李密和楊玄感自然不可能有意見,從楊洪恢復了恭帝稱號之後,兩人便成了楊洪的臣子,所以蕭皇後的問題也是他們最先要解決的問題。只是,讓天下人震驚的不是楊洪早已身處瓦崗軍的消息,也不是賢王和楚王的臣服,而是天下再也沒有了瓦崗軍,取而代之的是一支達十八萬之巨的驍果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