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們不愧為傳遞信息的先鋒軍,早早的,會場內便座無虛席。
而,潘佳樂戴著白色口罩,端坐在中間的高台上,只余一雙清靈的眼楮,此時,那雙眼楮里傳遞是忐忑、緊張和堅定,有一絲的猶豫,卻沒有絲毫的退縮。
還未到發問的時間,記者們閑來無事,便開始 里啪啦的拍照,這亮光讓潘佳樂很不適的皺了皺眉頭。
恰在這時,有工作人員走上前,附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潘佳樂回出的表情是驚愕,隨後,她起身,走進後方的休息室。
「吳笙?你來做什麼?」
看到休息室內的人後,潘佳樂心中只剩下滿滿的酸澀,當然,這酸澀來自于閔臻,即便閔臻不在,可吳笙是閔臻的影子啊!
「潘小姐,請您取消記者招待會!」
吳笙依舊是一副謙恭尊敬的樣子,溫溫潤潤的,可,明明請求的話,卻帶了份命令的味道。
「是閔臻讓你來的嗎?」
問的話都是廢話,可廢話也有廢話的好處,至少,她可以拖延時間,一心二用的想解決辦法。
「是的!」
「他……還好嗎?」
再問,這句話卻是發自內心。
「潘小姐若是擔心先生,可以去看他,現在,先生交待我務必阻止這場記者招待會!」
「呵呵,是嗎?」
潘佳樂輕笑,眼波流轉之間,睨向吳笙,「若是我不肯呢?」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吳笙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窗外,不遠處,數十名黑衣男子一字站列,似乎正等待著被調遣。
「吳笙!你真的想讓我取消了記者招待會嗎?你真的置閔臻的前途于不顧嗎?」
若是真心希望她取消,吳笙不會在離發布會半個小時才匆匆趕來,更不會來征詢她的意見。
潘佳樂相信,吳笙護閔臻,比任何人都心切。
「……」,吳笙先是一陣沉默,隨後機械的說道,「先生的命令,我不能違抗!」
「好!如果你想看著閔臻死,那就阻止吧!」
「……」
「吳笙,閔臻的前途重要,還是他的命令重要?只有召開了這場記者會,將所有問題說清楚,才能救閔臻,你不也想讓他早些出來嗎?如果再增加一條不顧倫理的罪名,那閔臻這輩子便真真正正的毀了!」
「抱歉!」
在潘佳樂說了一大堆道理後,原本,她以為能說通吳笙,誰知道,這個榆木腦袋仍舊是一根筋,只回答了抱歉倆字,便打電話交待在外守候的黑衣男子將記者們驅逐。
「你--」,看著場外噪雜的情景,潘佳樂心里面那個氣啊!
「朽木!朽木!」
潘佳樂怒罵,想沖出休息室,奈何,窗外、門前也早已有黑衣男子把守,她的身子已然笨重,不適合與這些人起沖突,最後,只能眼睜睜的瞧著一場原本計劃好的記者招待會泡湯。
吳笙以為只要阻止了這場記者招待會便萬事大吉,他哪里又想得到潘佳樂的倔強?
潘佳樂出了休息室後,便借上廁所的機會,打電話給一家媒體,「王記者嗎?今天很不好意思,現在我想請您為我做個專訪,地點是捷濃咖啡廳,半個小時後見!」。
半小時後--
潘佳樂穿著一套清潔工的衣服出現在捷濃咖啡廳,如此老氣的裝扮與她的長相極不相符,引來不少人側目。
沒辦法!
誰讓吳笙一直派人跟著她,害的她不得不向打掃洗手間衛生的阿姨求助,讓其找了一套舊衣服換上,又在阿姨的掩護下逃了出去。
*
「今天通過XX傳媒,我想向大家澄清一些事實,是關于我和閔臻先生的。」
鏡頭前,潘佳樂依舊戴著白色的口罩,神情淡淡的,嗓音空靈。
「我和閔臻先生並非兄妹,我的名字叫潘佳樂,這里有我的證件和真實的家庭情況。」
「閔臻先生的妹妹名叫藍果,三年前死于一場意外,因為我和藍果容貌相似,便冒充藍果住進了閔家,當然,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讓閔老爺子頤養天年,免受喪親之痛,為此,我曾和閔臻先生簽署了一份協議,今天,我將協議也帶了過來。」
「在閔家生活期間,我對閔臻先生動了心,甚至在一次次誘惑失敗的情況下,對閔臻先生下藥,拍攝不雅視頻,本想以此要挾閔先生就範,未曾料,視頻丟失,被上傳至網絡,給閔臻先生乃至整個閔家都造成了十分惡劣的影響,事後,我選擇了逃避,對外界的議論充耳不聞,但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決了的,最終,我決定在今日通過XX傳媒將事實真相告知于眾!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不知羞恥勾引閔臻先生!是我對不起大家!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的喜歡和支持閔廳長!謝謝!」。
「潘小姐,您確定要這樣播放出去嗎?」
訪談錄制完畢後,王記者略帶擔憂的詢問。
畢竟,潘佳樂現在將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他不敢想象,這個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能不能承受的了今後世人的鄙夷和唾棄。
「嗯!就這樣!」
潘佳樂點頭,目光堅定。
「那好,祝福你,潘小姐,你很勇敢和堅強!」
王記者起身,伸出手來。
「謝謝!」
潘佳樂亦起身回握,嘴角緩緩勾起,雖然傷口仍有一點疼,可她心中卻是一片坦然,終于做出了決定,終于走到這個地步,即便所有人都看不到她的臉,她也要笑給自己!
*
「閔廳長,告訴您個好消息,上級取消了對您的審查!」
依舊是之前來規勸閔臻的李特助,只不過,這次,他不似上次那般嚴肅,臉上笑眯眯的。
「李特助,什麼意思?」
閔臻波瀾不驚的啟唇,並未因李特助的話而表現出絲毫的激動和興奮,又或許,他早就料到了這一天。
「閔廳長,索賄一說,被證實是子虛烏有的事,對了,您看看這個,還有這個……」
李特助十分狗腿的將兩張報紙展在閔臻面前,一張是審計廳發出的,是對他取消審查、官復原職的聲明,另一張則是大篇幅的報道潘佳樂接受XX傳媒專訪時的情景。
閔臻一眼便被刊登有潘佳樂照片的報紙吸引了過去。
而,李特助順著閔臻的視線,極有眼色的將話題轉到這則新聞上,「本來,前幾日就該對您取消審查的,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了視頻事件,連紀檢委的同志都不得不插手,也暫緩了對您的釋放,不過,現在好了,當事人出面澄清,洗月兌了您的罪名……」
李特助絮絮叨叨的說著,閔臻卻是一個字沒听進去,緊盯著屏幕里的潘佳樂,思緒翻滾。
她瘦了,盡管用戴口罩來掩飾,可他還是知道,她瘦了!
該死的,她竟然敢將全部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她把他當成了什麼?一個靠女人來維護的酒囊飯袋嗎?
待瞄到潘佳樂末尾所說的那段話時,閔臻的雙眸倏地眯起,臉陰沉的嚇人。
「閔廳長?」
李特助很快就察覺到了閔臻的不對勁,立刻識趣的閉了嘴。
「閔廳長,你要去哪里?」
看到閔臻一言不發的起身,朝外行走,李特助慌忙移步跟了上去。
「不是取消審查了嗎?怎麼?我不可以離開?」
閔臻身子頓住,睨著李特助,薄唇抿直,熟悉閔臻的人都知道,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可以,可以,外面我早已安排好了車子!」
「不必!」
閔臻冷冷的拒絕,遂走到警務室取了東西,打電話給吳笙,「你在哪里?馬上給我滾過來!」。
吳笙早就料到,閔臻在看到潘佳樂的專訪後,會怒火沖天,但他沒想到閔臻竟如此絕情,見到自己後的第一句話便是,「吳笙,你另謀高就吧!我以後不再需要你!」。
「先生,不!我不會離開您的!」
這句話讓吳笙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高大的身體晃了晃,差點暈倒,他可是跟了閔臻數十年,難道僅僅因為潘佳樂專訪的事,便要辭退他?
「走吧!」
面對吳笙的哀求,閔臻並未表現出絲毫的動容,反是乘坐一輛出租車絕塵而去。
「你就是閔臻?」
「是的,伯母。」
閔臻出去後的第一件事並不是去審計廳報到,也不是看望醫院中的閔老爺子,而是驅車去了潘家。
潘母一見到閔臻,立刻像老虎似的撲過去,抓住閔臻的衣領,大聲哭喊著,「你將樂樂還給我,你將樂樂還給我!」
僅一句話,便讓閔臻的預感成真,潘佳樂果然消失了。
「老婆子,你是干什麼啊!」
潘父上前將老伴拉開,對閔臻歉然一笑,「閔廳長,對不起!」
「我會找到她的!」
閔臻面無表情的開口,然後轉身離開。
翌日,一條重大的消息引爆滬城,這則消息絲毫不遜于前段時日的**視頻,那就是閔臻辭去審計廳廳長的職務。
對于閔臻這一做法,外界眾說紛紜,無不為之扼腕嘆息,而孰對孰錯,孰是孰非,誰又能算的清呢?
人們只知道,摒棄了高官頭餃,下海經商的閔臻,一路走來,又是成功的商人,似乎,只要他想達成的目標,怎麼樣都會成功。
不過,五年過去了,事業日漸興隆的閔臻在終身大事方面卻未見絲毫的動靜。
這期間,不乏有各類女子和他傳出緋聞,而最常出現在閔臻身邊的卻是一位名叫蘆靜茹的女子,那女子帶著一個**歲的小男孩,傳言,小男孩是閔臻的私生子。
當然,這僅僅只是傳言……
最近炒得最熱的,轟動全滬城的新聞,莫過于閔氏企業掌權人閔臻爭奪一名五歲男童監護權的官司。
因為太意外,太突然,所以,才會轟動。
即便這幾年,閔臻花邊新聞滿天飛,但上個私生子的問題真相還沒被完全挖出,現在又冒出一個私生子,若說是假,但官司確確實實是真。
另外,案子還未開庭就已然鬧得滿城風雨。
事件一頭是商業帝國的王,另一頭卻是……
潘知曉?何許人?
城中各大八卦周刊、商業期刊連篇累牘報道,媒體要挖潘知曉背景,結果沒查到一丁點兒的痕跡,
狗仔轉而想從孩子那兒下手淘八卦,閔氏公關部發公文扼令媒介朋友自制,不要去打擾孩子的生活。
有雜志主編刀刃舌忝血,偷拍得幾張小男孩近照,結果三日後雜志公司遭閔氏收購,新老總閔臻文件一簽,雜志封牌停印。
雜志最後一期銷量特別的好,封面上小男孩粉雕玉砌,靈動非常,可愛模樣比閔總冷酷果決的形象更討人喜歡。
更多媒體不願冒險,只能靜候這場世紀奪子案的開庭。
這一天,幾位當事人齊聚法務辦公室,嘗試做最後一次調解。記者紛紛在外蹲點,時間拖得太久,大樓外十幾米寬的台階上,坐著蹲著站著的都是記者,一個個架著照相機、攝像機,準備充足,只等當事人出現。
天氣有些悶,四月,春末的陽光見不得一點憂傷。
一抹略顯縴弱的黯淡身影從大門口出來,數百鏡頭立即捕捉到,所有人一哄而上,爭先恐後圍上前去。
潘知曉被鎂光燈逼的睜不開眼,周圍都是記者,她前進不是,後退不是,問題炸彈般一個一個投擲過來。
「請問潘小姐,那孩子是不是您和閔總的孩子?」
「潘小姐你這次打官司有沒有與閔總……」
「听說這次閔總聘請的律師團……」
她被追問的無言以對,不禁回想起法務辦公室里那個咄咄逼人的律師,還有律師身旁,那個冷酷而強勢凌人的男人。
她慘白著一張臉,舉步維艱,外圍的記者想要往前擁,巨大的麥克風越過眾人頭頂,伸向她,連她越顯急促的呼吸都收錄進去,不肯放過。
就在這時,人群後起了更大騷動--
閔臻現身。
大部分記者棄了這邊,要去圍攻那邊,還未近閔臻的身,已被數名黑衣保鏢攔下,閔臻從眾人目光中打馬而過,不留半點痕跡。
卻在路過潘知曉時頓住腳步。
她面對記者,應接不暇,沒有看見他。
他卻看見她。
閔臻眉心微蹙,下一秒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就把潘知曉給拽了出來。
眾記者來不及反應,潘知曉也只覺視線天翻地覆,再抬頭,發現自己已被擁著走下台階,橫過她肩胛的手臂堅強有力,帶著她一步步突出重圍。
她忽然間就失去力氣。
不敢偏頭看哪怕一眼。
記者要追,保鏢堵住前路,閔臻助理吳笙很快被記者群淹沒。
沒錯,吳笙又成了閔臻的助理,這一路上的困難,也只有他自己才說得清。
面對媒體記者的狂轟濫炸,吳笙始終微微笑,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對案子卻是守口如瓶。
邁巴赫就停在路邊,潘知曉被人摁進後座,下意識掙了掙,力氣與某人比小的可笑,閔臻隨後上車,「砰」一聲關上車門。
車子完美加速,遠離是非地。
潘知曉瞟一眼後照鏡,幾個不死心的記者還在追著車尾一陣猛拍,她正要收回目光,視線一偏,與閔臻的目光踫撞。
他在觀察她,隱秘而仔細。
心一顫,潘知曉偏頭,正瞧見車子駛下交流道,她不禁拔高了聲音道︰「停車!」
司機兼助理吳笙最懂察言觀色,聞言正要踩剎車,見閔臻臉上沒有表情,于是也就對女士的要求置若罔聞。
車子依舊平穩行駛,潘知曉坐在那兒,一直咬著唇。
她沒來得及舒一口氣,耳畔低沉淡漠如大提琴的男聲響起,「潘小姐去哪兒?送你一程。」
潘知曉心中五味雜陳,沒有接話,垂著頸子。
車廂內沉默雋永,這個女人周身泛著「閑人勿近」的氣息。
之前關于孩子監護權的事,閔臻全權交由吳笙處理,偶爾幾次听吳笙匯報,都是在說這女人態度如何如何強硬,怎麼也不肯讓步。
她堅持要離開F市,並把孩子一並帶走,到頭來依舊沒談攏,閔臻不願再耗,直接找律師行派了律師信去。
剛才在法務辦公室,她依舊堅持不肯變更監護權,但是說話時始終不敢直視他。
這女人面對他,強勢都丟到了哪里?
如此矛盾……閔臻承認自己有些心軟了。
許久,在閔臻幾乎以為她已經妥協時,她卻重新開口,「我要回公司處理些事情,閔總您現在和我們老總關系鬧得那麼僵,大概不會想在我公司樓下被記者拍到的,不是麼?」
這個女人語氣不卑不亢,一句話就準確切中要點,閔臻心下訝異,眉梢微挑,無聲的審視著她。
潘知曉目光一頓,垂眼避開。
這個男人的目光沒有溫度,那比冷如冰的目光更令人膽怯,卻又如同泥淖,致人深陷。
令她萬劫不復。
閔臻卻依舊凝著目光,眼瞳中幾分打量,直到捕捉到她眼中一晃而過的黯然,他才低一低眉,思索半秒,再抬眸,「吳笙,停車。」
車子剛停穩潘知曉就開了車門,也不顧車流,橫穿馬路到了另一邊的巴士站。
這一邊,邁巴赫沒有開走,而是拐了個頭,停在停車格內。
後座的閔臻,看了一眼那個縮在隊伍後等巴士的身影,收回目光,劃拉出瓖嵌于車中的筆記型電腦,開始處理文件。
他啟動觸屏功能,執著電腦筆,靜靜點閱翻看。
這一端,潘知曉也是靜靜的,她坐在那兒等巴士,懊惱浸染眉心眼角。
她想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