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她在做過專訪後,便離開了滬城,很干脆,干脆的僅在上車時給父母去了個電話。
猶記得,母親在電話那端尖著嗓子威脅︰「你若敢走,我便再也不會認你這個女兒了!」。
當時,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那麼狠的心呢,一根筋拗到底,硬是不管不顧,拋父拋母,逃往其他城市。
她孤身一人來到了F市的一個小鎮,改名為潘知曉,小鎮依山傍水,民風淳樸。
在那里,她產下了念念,8斤多重的男嬰,粉嘟嘟的,很健康,眉宇間像極了那人。
為了生存,她用所有積蓄盤下了一家制作手工藝品的小店,小店唯一的好處就是有買家上門收貨,她不必拋頭露面。
因為臉上的傷疤未痊愈,她從來都是戴著面紗,只余空靈明澈的雙眸,顧盼生輝,艷煞眾人,也因此落了個‘水上西施’的稱號。
在小鎮的生活是平靜的,平靜到,每日做些手工藝品,守著兒子看日落日出。
直至有一天,小念念鼻青臉腫的回來,手中攥著一個掉了胳膊的奧特曼模型,這也就罷了,身後卻是跟著二胖和二胖的媽,二胖是個四歲的小男孩,排行老二,虎頭虎腦的,故叫二胖。
話說,這二胖的媽一見到她,猛地將二胖扯到她面前,指著二胖臉上的傷,厲聲道,「你看看你兒子把我兒子抓的!」
有了大人助威,二胖顯得頗有氣勢,拉開衣袖,露出小胳膊上的青紫,女乃聲女乃氣的學著母親,「還有這里!」
「潘念念!過來!」
所有的母親都護短,她也不例外,但,護短也有個度,護不好了,會害了孩子,所以,她選擇查清真相。
潘念念看母親喊自己,先是縮了縮肩膀,鼻子一抽,使出百試不爽的殺手 --哀嚎大哭,一邊邊哭一邊控訴,「誰讓二胖搶我的玩具!我這是正當防衛!」
乖乖!
連正當防衛都用上了,這是從一個五歲孩子嘴里說出來的詞語嗎?
「念念,二胖是弟弟,你這個做哥哥的應該將好東西讓給弟弟玩,知道嗎?」
姜還是老的辣,只一句話,便削弱了小念念的底氣,盡管心不甘情不願,懂事的小家伙還是將奧特曼扔到了二胖面前,不屑一顧道,「給你!」。
「哎呦,這多不好意思,還是讓念念玩吧!」
到了這份上,二胖的媽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嘴里客氣的謙讓著,卻放任兒子將玩具抱在懷中。
「沒關系,小孩子不懂事,別傷了大人間的和氣。」
「怎麼會呢?呵呵……」
又寒暄了幾句,二胖的媽便領著二胖滿載而歸,余下潘念念氣呼呼的坐在門前,雙手捧著小臉,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
「念念,媽咪給你再買一個奧特曼好不好?」
潘知曉拿了濕毛巾,小心翼翼的擦拭兒子臉上的髒漬,柔聲安撫著。
「不要!」
「那念念想要什麼,告訴媽咪,媽咪一定買給你!」
「真的?」
「真的!」
「念念想要爹地!媽咪可以給念念買個爹地嗎?」,聞言,潘念念兩眼放光,興奮的抓住潘知曉的手,委屈的嘟囔著,「二胖說,他有爹地,我沒有,沒爹地的孩子是野種,媽咪,念念不是野種,念念想要個爹地!」
童言無忌,兒子的話卻像一根刺一樣刺進潘知曉的心里,爹地,多麼遙遠的代名詞啊!
「念念,爹地去了很遠的地方,只要念念乖乖的,爹地就會回來!」
不忍欺騙,卻不得不欺騙,不然,又能怎麼樣呢?
盡管,這些年,她一直留意著閔臻的情況,她知道他辭去了審計廳廳長的職務,下海做起了生意,目前為盛世集團的總裁,身邊佳人常伴,更別說那些鶯鶯燕燕了,最初,她看到這些娛樂新聞的時候,還會心痛,然後是冷嗤,現在連感覺都沒有了,只剩下麻木。
不過,念念和二胖爭搶玩具的事,卻是引發了她的思考,也讓她開始正視如今的生活有多清苦,她甚至無法給念念提供一個隨心所欲的生活環境。
那以後呢?
念念還要上小學、初中、高中、大學,憑她每個月做的手工藝品所賺的這點小錢,能給念念帶來什麼?
有了這種認知,潘知曉便開始著手尋找其他的工作,不過,每次戴著口罩去面試,面試官便像看怪物一樣的看她,在听到她不能將口罩摘下後,當場就給pass掉。
次數多了,潘知曉便決定去整容,誰知道整的效果還不錯,只是,她卻不再是她了。
望著鏡中那張陌生的臉,潘知曉感慨萬千,或許,和那個男人,再相見,已是陌路。
再去應聘,她一路過關斬將,很快得到了一家公司的策劃工作,待遇挺好,就是有時候要出差。
而,制作手工藝品的小店,她則雇了幾名員工,每月發給員工們固定的工資,略有盈余,剛好夠她和念念的生活費。
不過,這看似有奔頭的日子沒過多久,便迎來了小鎮的拆遷……
這些個無良的開發商,怎麼一片淨土都不放過呢!
潘知曉和其他的住戶一樣,積極在為爭取自己的權益做斗爭,屋頂上插上五星紅旗,小院四周拉上紅色條幅,上面寫滿黑色大字︰堅決擁護**,抵制強拆!
他們用決心和行動表達對黨中央的擁護和愛戴,只是,你愛國,愛黨,政府卻不愛你。
官員們不知收了開發商多少好處,苦口婆心的勸,威逼利誘,天天的像蒼蠅一樣,挨家挨戶走訪,什麼舍小家為大家,什麼不要只看眼前利益,要放眼全局。
女乃女乃的,怎麼不說賠償款就那麼一點呢!
一小部分人扛不住,在拆遷同意書上簽了字,潘知曉和大多數住戶決定誓死和黑暗勢力斗爭到底。
她也不知道,短短幾年時間,竟對這個小鎮產生如此深厚的感情,不過,斗爭歸斗爭,拆遷不會隨著住戶們的不願而停滯,多半開發商會采取先斬後奏的形式。
拆遷那天,挖掘機、推土機並排而列,幾百號拆遷治安員整裝待命,和他們比起來,潘知曉和剩余的幾十家住戶就顯得渺小多了。
「不許拆!」
「老鄉,這都搬了,你還拗個啥?」
……
局勢是一觸即發,緊張的不能緊張,于緊張之下,潘知曉忽然看到了一個人,負手站在不遠處的高台上,盡管,身邊有小鎮的領導們相伴,但遺世而獨立的氣質饒是如此噪雜的環境,也不能掩蓋。
他!
怎麼會是他!
潘知曉臉色倏地變白,心髒像被一雙大手緊緊攫住,喘不過氣來。
或許潘知曉的目光太強烈,那人竟是凝眸看向她,墨眸一如既往的深邃,雋秀臉卻寫滿了冷漠。
撲通、撲通……
潘知曉的心從未跳得如此快過,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麼近的距離,她相信,他能夠看得清她的模樣,然而,他卻是在漫不經心的一瞥後,便收回目光,對身邊的官員說了句什麼。
接著,出乎意料的,對峙停了下來。
如過電影般,挖掘機、推土機、治安員不肖半個小時便撤的干干淨淨,小鎮又成為了原來的小鎮--平靜而安詳。
「小姐,閔先生請您過去一趟!」
一名工作人員走到潘知曉身邊,和氣的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我?」
潘知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想要推托,不過,轉念一想,她現在和曾經判若兩人,就算閔臻能掐會算,也認不出她!
思及此,潘知曉深吸一口氣,雄赳赳氣昂昂的走了過去,她現在不是一個人,身後還有那麼多雙眼楮在看著,她一定要打贏這場仗!
「你……叫潘知曉?」
閔臻放下手中資料,漫不經心的抬頭,目光平靜無波。
「是!」
潘知曉習慣性的挺了挺胸脯,一臉的大無畏。
「為什麼不願搬離?難道賠的錢不夠多?」
「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里的居民幾乎全都靠外來游客和手工藝品來養家,現在你突然將他們趕到另一個地方,他們拿什麼來養活自己?」。
「所以?」
「所以,你要將他們全部安置妥當,最好每個人都能安排一份工作!」
「呵呵……」
閔臻輕笑,眼波流轉,攝人心魂,「胃口真是不小,每家每戶人均一千萬,就是存入銀行,坐收利息,恐怕生生世世也吃喝不愁了吧!」
「什麼?一千萬?」
潘知曉愣了,她記得人均一百萬啊,怎麼到閔臻這里就翻了十倍了呢?
「難道不是?」
閔臻沒放過潘知曉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這女人總是讓他想到另一個人。
「一百萬!我們人均才分了一百萬!」
潘知曉信誓旦旦的拍著胸脯,義憤填膺道,「NND,敢情都讓那些個狗東西給貪了!」
「……」
閔臻皺眉,凝了她一眼,轉而撥通了吳笙的電話,「徹查賠償款!明天我要結果!」。
「媽咪,你在哪里?我要媽咪,我要媽咪……」
恰在這時,外面傳來了小孩的哭鬧聲,這聲音,讓潘知曉臉色一變,神情愈加的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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