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三走進他的旗艦指揮室,手上拿著一把小提琴。他立刻就吸引了指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
「指揮官,你還會這個?」他的一位幕僚驚訝的問龍三。
「怎麼?你以為我的手只會拿槍麼?」龍三微笑。
「沒,您快坐,給我們拉一支曲子吧,指揮官」和龍三說話的幕僚調皮的向龍三擠了擠眼楮。
「嘿,咱們有耳福了」龍三的幕僚們竊竊私語。
「噓~安靜」這位幕僚打了一個禁聲的手勢,隨即向旗艦通訊聯絡官擺擺手。通訊聯絡官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開通了旗艦的第一通訊頻道以便讓全艦隊的戰艦都能接听得到。
龍三的這位打手勢的幕僚意思很明白,他認為指揮官在這里給大家表演一下小提琴演奏,這個大家應該是全艦隊人員。這也算直接和士兵們溝通的一種方式吧。
這實際上是他私做主張,因為龍三是背對著他坐著的。很多人都看見了他的這個手勢,但都沒說破。
「指揮官閣下,您打算拉那支小提琴名曲啊」他的幕僚故意大聲說話,實際上是想引起全艦隊上的人的注意。
「我自己即興拉一支曲子吧,這樣才有意思」龍三擺好姿勢,把琴弓放在琴弦上。
龍三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楮,開始進入演奏狀態。此刻,他的整支艦隊上的一切工作都已經在這一刻起停頓了,所有的人都豎起了耳朵,想听听這位他們愛戴的「塔米拉之光」演奏的曲子。
萬籟俱寂。
「吱~~~~~~~~~~~~~~~~~~啦~~~~~~~~~~~~~~~~」如同鋸木頭一樣的聲音傳進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撲通~~~~~~~~~~~」所有人都暈倒,一位素來喜歡欣賞小提琴曲的塔米拉艦長本來在他的座位上坐的好好的,听了這一聲一下子出溜到地上了。
「哎呀我的媽,這是小提琴曲麼?」這位艦長直咧嘴。
龍三那位自做主張接通全艦通訊的幕僚一臉的暴汗,他避開旗艦通訊聯絡官那殺人的眼神望著龍三。
「老大,你沒那水平早說啊,可害苦了我啦。這玩笑開大了,一會你知道全艦隊的人都听了你的「杰作」後惱羞成怒,因而遷怒于我,我不慘死啊。苦啊~~~~~~~」他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心里直嘀咕。
「搞什麼?剛才那一聲是指揮官在拉小提琴麼?嚴重懷疑中~~~~>_&1t;」士兵們議論紛紛。
「哎,太久不用這個,音都不準了」龍三自言自語。他的參謀在他身後不停的擦著臉上的汗,狠不得自己上去把龍三手里的琴搶過來,自己來上一曲蒙混過關,但他沒那膽子。
足足五分鐘,龍三一直在鼓搗他的小提琴,他在調音。
性子急的士兵早就該干嘛干嘛去了,個別好事的還在支著耳朵準備「欣賞」龍三的演奏。
「咱們老大打仗是把好手,可拉提琴那玩意叫藝術,能說會就會?這下沒台階下了吧」幾個說話尖酸的軍官打著哈欠在說風涼話。他們絲毫不害怕有人告密,在龍三的軍隊里,言論極其自由,公私分明,針對私人的言論糾察隊是不會管的。一般是當事人之間拳頭pk解決,這幾個軍官知道龍三是不會因為這個修理他們的,頂多笑笑而已。
龍三終于調好了他的小提琴,他長出了一口氣,琴弓終于再次放在琴弦上。他身後那位幕僚已經緊張的快暈過去了。
龍三還是沒有拉,他回過頭沖所有人笑了笑︰「各位久等啦,我要開始了」他向眾人狡猾的眨了一下眼楮。
「老大,我們都等著呢」他的那位參謀臉色蒼白,強擠出一副笑容,他的手扶著龍三的椅子靠背,渾身打顫。
「哎?你臉色不好啊?是不是不舒服啊?用不用叫軍醫來看看?」龍三關心的問這位參謀。
「老大,我求你了,開始吧,我很好,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他的這位參謀都快哭了。
「哦」龍三點點頭,轉過身,準備演奏。
指揮室所有人都極度同情的看著這位多事的參謀。「看吧,這年頭想辦點好事多不容易,這下被老大擺了一道烏龍」還有的人在想「兄弟哥哎,我精神上支持你哈」「站直嘍,別趴下,頂住,哥們」他們就差沒直接說出這話了。
龍三終于開始演奏了,清越明亮的琴音一下字就抓住了所有人的心,幽雅又極有穿透力的音色回蕩在所有人的耳朵里,沒有人能說清楚這是一支什麼曲子,看來它真的是龍三即興演奏的。琴音回蕩在龍三的整個艦隊,一切活動的事物都停止了,包括人跳動的心。人們已經忘了身在何處,只覺心神隨著琴音游蕩。在他們面前展現的,是一片寧靜美麗的森林,潺潺流動的小溪,清新的空氣,明媚的日光照射在他們身上。傷兵們在琴音里眯起眼楮,身上的傷痛仿佛消失了。琴音一轉,帶著人們來到了一座高山之上,人們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化做山上的瀑布,隨著琴音奔騰而下。氣勢如虹直入山下,一個幽靜的水灘收留了他們。琴音至此轉入柔和,音色圓潤,優美,柔中有剛,溫婉中又含有內在的力度,表現了明朗空闊的意境。
原先從椅子上出溜到地上的那位塔米拉艦長閉起眼楮,微微頜,手指輕微而有節奏的擊打著自己的膝蓋,一臉陶醉幸福的表情。
就連從未听過什麼高雅音樂的普通的塔米拉士兵也從琴音里听出了大自然的味道,有人想起了自己的家鄉,有人想起了自己愛人。
感情豐富的人流淚了,他們記起了自己曾經擁有過的幸福時光。
琴音再度變弱,如竊竊私語,裊裊不絕。婉轉的琴音、低吟淺唱,仿佛在述說著對過去一切美好生活的追憶。
一位傷兵把被子蒙在自己的頭上,低聲啜泣,他想起了出征前母親的叮囑,想起了母親慈祥的面龐。
原先聚在一起的人已經散開了,仿佛這琴聲只屬于自己,他們不願意和別人分享。
那位本來緊張的要死的龍三的幕僚在龍三背後看著龍三,他傻了,完全傻了。
他心里除了一句話沒有別的,他此刻真想喊出來。
那句話就是,「指揮官,真是個天才啊」,但是他根本喊不出來,他也被琴聲俘獲了。
琴聲里的埃利上校坐在他的作戰策劃室里,他緩緩的點上一支煙,叼在嘴上。
他閉起眼楮,仰在椅子上。
「人民,政治,戰爭~~~~~~~~」他只說出了一句話。
正當琴音把人們帶入哀傷的意境後,它又毫不猶豫的把人從天堂帶到地獄。人們仿佛一下子被推入了孤獨廣漠的宇宙空間。琴音變得緊張銳利,人們渾身緊,仿佛看到了一艘艘戰艦的殘骸飄蕩在太空。琴音至此,已毫無氣質可言,它更像戰斗的號角,人們駕駛著戰艦伴隨著號角聲在沖鋒,無數戰艦被擊毀,沒有損毀的戰艦冒著漫天的炮火,再度沖鋒,他們的戰艦和敵人短兵相接,慘烈的對射著。沒有人逃避,只能向前,再向前。
很多塔米拉艦長從自己的椅子里站了起來,他們握緊拳頭,雙眼血紅,茫然四顧。
一些塔米拉的火控人員的手在顫抖著,如果此刻他們身在戰艦的炮火控制台,他們也許會真的讓戰艦開火射擊。
對這段琴聲的反應,龍三艦隊的官兵反應是不同的,老兵們想喝酒,而剛剛加入龍三艦隊的塔米拉第一艦隊官兵卻想上廁所。
人人都感到自己好象是一個象棋上過了河的小卒,只能向前,沖,殺。
龍三閉緊雙目,緊咬牙關,面上是無盡的蕭殺。
人們的心髒伴隨著琴音激烈的跳動,他們的臉上已見了汗。一些人神經質的死命想抓住什麼可以穩定身體的東西,那是他們在艦隊作戰時的習慣動作。
當龍三連用三個顫音給這段樂曲做了一個短暫的結束時,戰斗終于結束了,任何人都能听出來,他們勝了,他們繃緊的身體開始放松,人人都長出了一口氣。
他們面露欣慰之色,和他們的表情不同,龍三的眉頭卻越皺越緊,他的手依然未停。
他演奏的琴音恢復了氣質,但是音色卻再也無法恢復到從前那樣明快了,它使人產生一種劫後余生者漫步在荒涼的沙漠中,不知何處是歸途的感覺。戰爭結束了,可是家在哪?他們還有家麼?他們戰斗是為的什麼呢?
一些士兵面露痛苦之色,他們抱著頭,呆坐在地上。他們不願意讓這飄渺的琴音消失,因為他們已經迷失了自我。人們在隨著龍三的琴聲流浪,他們都置身于寥廓蒼茫的沙漠中,邁著疲憊的腳步前行,人群的隊伍很長,在這長長的隊伍最前排,走著一個更疲憊的領導者。人們終于看清了,那個人,是龍三。
「保持隊型,緊跟著我,讓我們來改變這個世界」人們仿佛听到了龍三堅定的聲音。
人們邁開疲憊的雙腿,拼命跟上龍三的腳步,他們的雙眼不再迷茫,步伐也開始變得堅定,他們知道,「塔米拉之光」將會把他們帶向一個又一個勝利,帶向一個輝煌的未來。
龍三的演奏驟然停止,他做出了一個令所有指揮室里的人震驚的舉動,他把小提琴摔得粉碎。
龍三一聲怒喝,幾乎是叫喊著說出幾句話。
「遙想往昔全盛日,權傾天下士皆甲,豪杰英氣沖霄漢,如今卻無一片瓦。笑天下,恩怨何時罷,不過就為一句話。我期待歲月再回來,卻解不開無盡的悲哀。來啊來啊。苦酒滿杯自己嘗,誰都不要過來擋,我要狂飲高歌爽快唱」
龍三怒沖冠,臉色也變得血紅,他的滿頭銀也隨著頭部激烈的動作飛舞。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我又怕誰?我就是指天笑罵,天也不能多說一句話」龍三狂笑不止,但沒笑幾聲他就躬起了身子。
「真該死,怎麼流鼻血了」龍三罵了一句,用手捂住鼻子。血從他的手指縫里流出來,滴在地上。
「指揮官」幾個幕僚搶上一步,作勢欲扶。
「沒事,流鼻血而已」龍三站起身擺擺手,表示沒什麼。
「我去清洗一下。還有,普列參謀,還有帕斯克通訊官,你們兩個也去你們該去的地方吧」龍三走出指揮室時回頭說了一句。
「我們?去哪?」被龍三點到名字的兩個人沒听明白。
「去哪?去禁閉室,誰叫你們違反通訊條例私自打開全艦隊通訊頻段的?關你們兩個人三天禁閉」龍三丟下這句話就走了。
「哎,好 」兩個人「啪」的一個立正,實在是對龍三心服口服了,原來龍三早就現他們玩的把戲了。
這些話也被整個艦隊的人听到了,眾人一陣哄笑,他們同時也知道了龍三突然中斷了演奏的原因。
「原來指揮官拉琴時踫到了鼻子」他們說,可他們也搞不明白拉小提琴怎麼會踫到了鼻子。
「可惜了,那麼好的曲子沒拉完」有人一臉失望的說道。
他們惋惜的嘆著氣,紛紛搖頭。
可他們又怎麼解釋龍三最後喊的那幾句話呢?那更令他們費解了。
一切歸于平靜,整個的龍三艦隊也恢復了正常的工作,就像什麼也沒生過。
但是,這段插曲也不能說沒有一點影響。
羅得里克斯少將在听到龍三喊出那幾句話後飛快的跑出了他的戰艦指揮室,他用最快的度回到了他的個人休息艙,從床頭拿起了一本小說,是沃林聯邦的一位早已過世的將軍晚年寫的回憶錄。
那本書的書名是一句話,「我在龍家的歲月」
「不會吧」羅得里克斯少將喃喃自語。
指揮室里,龍三的幾個幕僚參謀緊鎖眉頭,他們在擔心龍三的身體。
「你說,我們的指揮官的身體不會是有什麼病吧」一個人小心的問身邊的同伴。
「你別亂說,不會的」回答他的參謀推了他一把,表情里卻也飽含疑慮。
在洗簌室止住了鼻血的龍三虛弱的回到了他的休息艙,他感到很累。他知道,他剛才失控了。他竟然被自己的琴聲左右了,他在琴聲里想起了壓在自己肩膀上的這份沉甸甸的責任,想起了那曾經金碧輝煌的
龍家,想起了自己手里這點少得可憐的本錢。喊出那幾句話後,他後悔了,因為那本來是他一直想努力忘記的。
他原以為他已經忘了,但是他錯了,他一直沒忘掉,也無法忘掉。
他是龍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