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造就了瘋狂的靈魂,唯有憎恨才能平息心底的哀焰。
白色的霧氣緩緩上升,黑色的液體越攪拌越發苦澀,尚敘喜歡咖啡,更喜歡加入糖精和女乃昔攪拌咖啡的感覺,就如同把愛和恨混合在一起,力求中和二者的味道。
風沿著樹葉邊緣吹過,帶來雨後泥土的芳香,尚敘想起自己還活著的時候,常常躺在自家陽台的搖椅上,曬著日光喝完一杯濃郁的咖啡,那種感覺非常美妙,好像身體被心溫暖著一樣。
一百年以前尚敘還在讀高中,他是全校最熱點的人物,他相貌出眾,智商非凡,能言善辯,學習成績卻是全校倒數第一,他從來沒交過白卷卻能奇跡般的沒答對過一道題,他身邊總會有奇怪的事情發生,比如物品突然自己動起來,比如隱蔽的地方傳來說話聲,比如書本扉頁亂其八糟的詭異涂鴉,即便如此,他身邊仍然有幾個鐵打不動的死黨,朱彥文,麥譚,徐歌。
尚敘不喜歡回家,家里永遠冷冷清清,做研究員的父親每天都會給自己吃一種不甜不苦的小藥丸,很多年過去他偶然偷听到父親研究的課題,去除人類感情的方法,而自己就是那個人的頭號試驗品。
尚敘的母親出身貴族,直到四十歲仍然風韻猶存,那女人最不能割舍的愛好恐怕就是逛街購物,不在家里就不會遇見尚敘,那個讓她無比恐懼的兒子,對她來說那孩子根本就是怪物,自己怎麼可能生出怪物來呢?她不能承認。
活下去是人的本能,只要有足夠的生存條件,幾歲的小孩子一樣能靠自己活下來,而這樣的孩子通常能更清晰的看清自己的處境。
從很小的時候,尚敘就知道,自己如同異教徒一般被他們綁在十字架上,隨時等待烈火焚身,幾乎是不可能改變的命運。
星期一,一個輪回的開端,容光煥發的語文老師登上講台傳授知識,她草草掃了一眼台下的同學,後面一個並不起眼的空位子引起她的注意,「班長,朱彥文同學請假了沒有?」
「沒有。」坐在老師正前方的小個子男生站起來回答。
「坐好吧,下面我們開始上課了。」老師心頭閃過一絲奇異的感覺,不禁轉移視線看了尚敘一眼。
尚敘視若無睹,偏頭眺望窗外,他討厭人們看他的眼神,如同自己是只史前動物。
無聊的課程尚敘一個字也沒听進去,只顧著觀察窗外天空上變化莫測的白雲,下課鈴聲響起,老師迅速收拾起教材離開,他才收回了心思偷偷模模跟了出去,他知道學生逃學老師一定得第一時間和朱彥文家長聯系。
「您好,我是朱彥文的老師,他今天沒來上學您知道嗎?」
「什麼?遇到意外搶救無效,死亡。」
「這太突然了。」
「對不起,請您節哀。」
「學校的事我會幫忙處理,您放心。」
年輕的老師掛斷電話,他的身體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在椅子上,尚敘做賊似的躲在辦公室門外,腦子里轟然炸開,好像調不出節目的電視屏幕一樣擠滿了雪花,朱彥文死了,自己的死黨朱彥文僅僅兩天沒見居然死了。
如果有人告訴自己明天你將會死去,尚敘絕對認為他是騙子,然而誰也無法肯定明天他不會死去。
放學後,尚敘去了朱彥文的家,他想知道自己的死黨是怎麼死的。
朱彥文的媽媽經常見到尚敘,她平時很是喜歡這個俊俏的孩子,這個時候見到他更是倍感傷懷,說到傷感處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尚敘一邊安慰著這個可憐的母親,一邊幫忙整理朱彥文的遺物,「阿姨,前天他還好好的,他怎麼就出事了?」
「昨天晚上我在單位加夜班,他爸爸出差了要下個月才能回來,家里只剩下彥文一個人,我們工作都很忙,彥文經常一個人在家從沒出過事,我們也就沒在意,誰知早上一進門我就聞到一股煤氣味,我沒敢關門捂著鼻子直沖到彥文的臥室,被子掀開著里面沒有人,殘留的煤氣味讓我有些頭暈,我趕緊打開窗戶呼吸幾口新鮮空氣,接著我又去其它房間找,最後在陽台上發現了他,當時他雙手緊握住窗戶把手。」
听了這段敘述,尚敘冥冥中覺得有點奇怪,既然朱彥文在至關緊要的關頭抓住了窗戶把手,為什麼沒能打開窗戶呢?他為什麼不先用濕毛巾捂住口鼻去關煤氣,而是跑去開窗戶,而且還是離自己最遠的一扇窗戶?
算了,不想了,調查案件是警察的職責,尚敘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是麥譚的來電,尚敘接起電話和他隨便聊了幾句,他知道了朱彥文的死訊,第一時間通知尚敘,沒想到尚敘比他提前了一步。
對于死亡,人從來都具備超強的適應能力,畢竟悲痛過後活著的人還得繼續活下去,死去的人只能根植在記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