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靈引路人 第七張牌 戰車——勝利(2)

作者 ︰ 小妖煥瑩

「天快亮了,諸新那家伙還沒回來,我想他準丟下我們自己溜了。」鹵菲覺得再等下去也沒有意義,掃了眼其余三個人,重新把食物塞進自己懷里。

在鹵菲看來,食物是和生命等同的存在,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忍受饑餓,哪怕只是一分鐘,那種感覺就像是有棵植物在自己胃袋里面生根發芽,一寸一寸生長直到捅破咽喉。

他還記得被帶來這里之前自己生活的地方,那里的天很藍白雲瞬息萬變,河水清澈綠草如茵,空氣中充斥著花粉的味道。

如果能一輩子生活在那里該多好,娶個賢惠的老婆,生一大堆胖小子。

從回憶中睜開眼楮,鹵菲動了動僵硬的肩膀,提醒自己現在的處境。

「我想也是,那個沒良心的家伙!」嗚月听見自己的肚子叫了一聲,正準備找點東西吃,正巧看見鹵菲窩藏食物,瞳孔中冒出跳動的火焰。

「逃不出去了,我們怎麼辦?」奇戈最在乎的是怎麼活得更舒坦,至于有沒有自由他無所謂。

諸新那家伙果然不可靠,人和人的信任就是被這麼一點一點給耗光的,籠眾恍惚地望著那扇天窗,饑餓鋪天蓋地地籠罩過來。

越是在這種需要大家協作共渡難關的時候,越是能彰顯出某些人自私自利的略根性,盯著肌肉出眾的鹵菲呆了一會兒,籠眾不聲不響地湊到奇戈和嗚月身邊,「你們覺不覺得那家伙很討人厭?」

「自己把食物藏起來,好像多誰也動不了他似的!」嗚月對鹵菲的行為嗤之以鼻。

「放任他,我們就得餓死了。」奇戈終于恍然大悟。

「沒錯,我有個提議,我們三個合作處理掉他,然後把食物平分了,怎麼樣?」籠眾話音未落,其余兩人一致拍手贊成,大家心里都明白就像讓諸新逃月兌一樣,為了活下去他們別無選擇。

嗚月按照籠眾的吩咐走到天窗地下,雙手像喇叭一樣炸開在嘴巴兩側,盡量用最大的音量喊,「諸新,你回來救我們啦,快把繩子放下來!」

听見嗚月的叫喊,鹵菲眨巴眨巴眼楮,隱約感覺天窗上有個影子在晃動,想也沒想便扔下食物沖過去推開他,這時候等候在一旁的奇戈和籠眾兩人合力搬起地上的石頭,瞄準了鹵菲的後腦勺狠狠地砸下去。

鹵菲搖搖晃晃地挪了幾步便一頭栽在地上不動彈了,他那兩只渾圓的眼珠子死死地瞪著天窗,仿佛那里真有個來救自己的諸新般,這使嗚月心里有點難受。

籠眾取來食物並將它分成三份,隨後招手叫嗚月和奇戈,「快過來,吃飯了。」

嗚月站起身,無意中瞅見奇戈從死去的鹵菲身上拾起一個有著漂亮螺旋花紋的海螺,面上閃過一絲慍色,而後裝作若無其事般的過去分食物。

一天一夜滴水未進,三個人都餓得夠嗆,也顧不得形象了只知道大塊朵碩,抽口煙的功夫盤子經已然空空如也。

拍拍高高聳起的肚子,嗚月斜眼瞅瞅奇戈,腦筋飛快地轉動起來。

奇戈被販賣過很多次,究竟是多少次他自己也記不清了,從有記憶的那一天起他就待在像這樣子的屋子里,每天會有人定時送來食物。

大部分同伴仍然向往外面的世界,他們說那里有花有草有天空有自由,極力說服大家逃亡,而自己卻一直對此無動于衷,頂多隨波逐流湊湊熱鬧,奇戈覺得自己就是個極其懶惰的家伙,甚至于懶得靠自己活下去。

自由是個太過于奢華的詞匯,需要自己付出太多的代價,那樣反而會使生命過于消耗。奇戈喜歡這里,並習慣于這里的潛規則,他一直認為這樣沒什麼不好。

籠眾睡著了,細微的鼾聲伴著均勻的呼吸聲飄蕩在空氣中,嗚月估計他一時半會醒不了,于是特意挑這時間拍了下奇戈的肩膀。

奇戈謹慎的向後挪了兩下,孤疑地打量了嗚月一番,在這樣的環境下誰都會神經敏感,況且他們不久前才殺了一個曾經的同伴,「干嘛?」

「你看起來不太想逃出去的樣子。」嗚月盯住奇戈的臉,如同他的臉上趴著只沒見過的小蟲子。

「是又怎麼樣?關你什麼事?」奇戈從來沒有讓人這麼觀察過,對嗚月的行為也就越加不耐煩,說話的語氣自然不好听。

「我可看見了,鹵菲的海螺,看來你是真沒打算出去,連後路都鋪好了。」嗚月的身子壓得更低,氣息幾乎吐到了奇戈臉上。

「你到底想干什麼啊?」奇戈一把推開嗚月跳了起來,如同丟了松子的松鼠一般,頓時暴跳如雷。

「還不馬上把海螺交出來,私吞不太好吧,你知道鹵菲的下場。」嗚月雙手攥緊了拳頭,一副要干架的仗勢,平生他最討厭別人跟自己搶東西。

「我先拿到就是我的,想要憑本事!」嗚月的話就像一根導火線,點燃了奇戈的不安,原來那家伙早就想干掉自己了。

「你以為我是吃素的?」嗚月一拳打過去,奇戈巧妙地閃過了,就這樣兩人你一拳我一腳地扭打在一起,制造出龍卷風過境一般的噪音。

籠眾睡得相當深沉,即使旁邊兩個人大動干戈也沒能打攪到他,最後還是一顆小石子砸到他的額頭才迫使他不得不揉揉迷迷糊糊的雙眼,就在這時籠眾正好看見奇戈敗下陣來的一剎那。

一骨碌利落地從地上爬起來,籠眾不可思議地與嗚月對視,他殺了奇戈,是不是下一個就要除掉自己了?

不,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五個人怎麼能就不知所以地被關在這兒了呢?

奇戈的頭詭異地癱在脖子一側,青紫的血管像一條條小溪一般分布在額頭上,鮮紅的血染透了半邊衣衫,嗚月搜遍奇戈身上每一個角落,終于在胸口內側的衣兜里找到了那個海螺。

從看見這東西,他就不可救藥地喜歡上它了,要不是奇戈多事早就到自己手里了。

滿心歡喜地摩挲著心愛的海螺,要不是听見說話聲,嗚月幾乎忘記了這屋子里還有一個人,「你想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這個是事出有因,說點別的吧。」嗚月不想讓籠眾知道海螺的事情,以免再起枝節,便盤算著轉換個話題。

「你是第一次被關進這種地方麼?」其實籠眾更想弄明白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不是啊,我來過很多次,我猜我們大概是被買到這里來的。」用食指彎成鉤狀悄悄牆壁,嗚月接著說,「買主只是按時往這里放食物而已。」

「這種事情不是超級奇怪的嗎?」籠眾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要崩裂了,自己這到底是遇到了什麼情況?

「我也想不通,你第一次來?」嗚月好奇的望著籠眾。

「嗯,我從來不知道有這麼個鬼地方。」嘴角扯開一絲苦笑,籠眾的瞳孔里仿佛能夠看見記憶中遙遠的故鄉,「從有記憶開始我就跟著父母生活在一座森林里,那里的天空永遠蒙著一層白霧,數不清的白樺樹通天聳立,濕潤的空氣在清晨凝結成晨露,成為我們美味的佳釀,散發著香甜氣息的溪水自山頂款款而下,發出銅鈴般悅耳的聲音,在我這輩子那段時間最幸福,後來不知從哪里涌出來一群人把我們一家抓走了,爸爸媽媽被那些家伙帶去了其他地方,然後我就到了這里。」

「森林麼?听上去滿有趣的,真想去一次呀!」籠眾說得天花亂墜,嗚月忍不住咯咯地笑出聲。

「你說,諸新真的逃出去了嗎?外面是什麼樣子?」說話間,籠眾躡手躡腳地蹭乎到嗚月身邊。

「難說,如果這個屋子的外面還有另一間屋子,可想而知他就慘了。」嗚月故作玄虛地擺擺食指,臉上掛上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還有一間屋子?別嚇我!」說到這里,籠眾仿佛在自己腦子里看見了那間陌生的房間,他確信自己進入這里之前打開過兩扇門。

他掏出自己的海螺,趁嗚月冥想的空檔,迅雷不及掩耳般的劃破了他的氣管。嗚月張大了嘴痛苦地喘不上來氣,手指死死地抓住籠眾的手腕,可以清晰地听見生命絕望的嘶叫聲,肝腸寸斷。

籠眾承認自己是個膽小鬼,自從知道嗚月殺了奇戈,自己心里就沒有一分鐘安穩過,他怕極了,萬一嗚月下一個要殺的是自己該怎麼辦,思來想去保險起見不如先下手為強,活下去逃出這里或許還能回到屬于自己的那片森林,為此他寧願化作魔鬼,踐踏在別人的尸體之上。

籠眾閉上疲憊的眼皮,時間分分秒秒地流失,他不敢正視嗚月死灰的瞳仁,死者驚恐的嘴臉最能刺激人脆弱的感官神經,猩紅的迷霧在瞳孔前擴散開來,他嚇了一激靈猛地睜開眼,卻被陽光晃個正著,慌忙地伸出小臂遮擋,直到眼楮完全適應了光線他才站起身。

太陽從地平線升起來宣告新的一天開始,他看見明媚的陽光穿過天窗射進來,照耀在鮮血斑駁的牆壁上,心髒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轟然崩塌。

活著,真的好麼?自己的妄想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兩個房間怎麼可能輕而易舉就能逃得出去呢?真是異想天開!

自嘲地笑笑,這時候,籠眾听見女孩子的驚詫的叫喊聲從天窗上面傳來。

「唉呀,媽媽,你快來看呀!」女孩子雙手托起飼養箱晃了晃,接著用自己獨有的超分貝嗓音叫喚來了正在廚房準備早飯的婦人,「我昨天買的寄居蟹居然全都死了!」

「是不是飼養方法不對呀?」婦人接過女兒手中的飼養箱,又看了看,「我記得昨天拿回來的是五只吧,這里只有四只了,看來跑了一只,說不定還在這間屋子里,還有這只最大的海螺殼在那只小寄居蟹身上,我在電視里看過寄居蟹有搶奪海螺殼的習性,說不定它們發生過爭斗,你看,那里,動了,還有一只活著呢!」

「給我看看,真的耶!」女孩子欣喜地跳起來。

夫人拿走了飼養箱去清理死去的寄居蟹尸體,並交待女兒好好找找逃走的那只。

女孩子沿著原先放置飼養箱的位置掃視一遍,書桌上七零八落的東西很多,除了橢圓形的梳妝鏡和長方形的塑料相框,還有幾只圓珠筆和一塊橡皮,她的目光最終停留在那塊橡皮表面上憑空出現的小孔上面,可想而知這必定是那個出逃的小家伙干的好事,視線隨著飼養箱到橡皮的角度繼續延伸,再往前面已經到了書桌邊緣,離書桌一米的地面上果然有個小小的海螺殼。

死了呢,真可惜,女孩子惋惜的拾起它,順手扔進了垃圾桶。

她沒有注意,之前放置在飼養箱旁邊的塔羅牌早已經消失不見。

徐熙允摩挲著塔羅牌牌面上的暗語——190066,這是一個日期,這一天對于他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這一天是他和尚敘相遇的日子,但為什麼它會被印刻在尚敘給自己的塔羅牌上呢,難道這一天除此之外還象征著其他某種含義需要自己破解?

回頭看看,那四只寄居蟹的亡靈仍然亦步亦趨地跟隨著自己,徐熙允不由得感慨死亡足可以扭轉一個個體的思維,這四只寄居蟹互相殘殺竭力至對方于死地,所為的無非是生存,如今他們已然失去生存的可能性,反倒達到了和平相處的境界,是不是只有在個體喪失了責任感之後,才得以以一個旁觀者的立場去判定自己的是非對錯並予以彌補呢?

孟婆面無表情地端給他們孟婆湯,喝完後他們繼續面朝著更深處走去,黃泉路漆黑而又漫長,漸漸地黑暗掩住他們的身形。

「徐熙允,我剛才偶然听見老板在和尚敘通電話。」秘書大姐如鬼魅一般悄然出現在他背後。

「呀!嚇死我了,你干嘛啊?」

「我是好心提醒你,他們倆好像在暗中計劃著什麼。」

「哦,是麼?那還真是謝謝你了。」徐熙允故作無謂,等到秘書大姐離去才若有所思地朝城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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