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後,玊羽惜一連幾日都未曾去霽凌麒的住處,也很少出門去。她每日呆在自己的閨中犯傻,當然這是涔兒偷偷形容的,為此還被泠兒罵了一頓,因此那丫頭也就悻悻地裝作什麼都不知。
玊羽惜在王府里頭幾日是每日拿著書,美其名曰看書,心思卻都不知飄到了哪兒,有時候甚至一整上午書都是倒著拿的!再有就是練字,這項平日里用來靜心的,此時卻能將筆墨蘸成繪畫用的彩墨,寫出一張張彩字……這些一樁樁的糗事發生以後,玊羽惜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了,想自己一個來自文明開放的時代的新女性竟然就因為這麼一個吻便成了這般模樣,真是不應該!這樣想著,玊羽惜便刻意地壓制了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借著自己好幾日未出門的緣故,便出王府,徑自去瑯安城東的岱勒寺。
這次她身邊並未帶丫頭,反正她的王爺爹已經安排了隱衛保護她,所以她的人身安全問題肯定會有保障。至于獨身的原因,只是純粹想自己一個人散散心罷了。
七月份的天氣,日頭很毒,玊羽惜坐在馬車上時整個人就暈暈乎乎的,一邊拼命的用手邊的折扇扇風,還一邊想念在現代時的空調、電風扇。其實由于近海,圩延國的氣候還是比較適宜的,可是偏偏玊羽惜是個很怕熱的主兒,身體汗液排的很多,而這具身子也有這麼個特點,這倒是讓玊羽惜很是頭疼。
好不容易等到馬車晃晃悠悠的來到了岱勒寺,玊羽惜這才得以解月兌。她跳下馬車,又吩咐了馬夫來接她的時間,便朝著岱勒寺的荷花池奔去,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樣早就沒了平素里玉面小生的形象。
荷花又稱蓮花,古稱芙蓉、菡萏、芙蕖,花大色艷,清香遠溢,凌波翠蓋。自古以來便是為人們所喜之物,文人雅士更是以荷花自喻高潔。同時,荷花亦是聖潔的代表,是佛教神聖淨潔的象征。而佛經里那則「步步生蓮」的典故也以荷花為寄,因此,這岱勒寺里的荷花也頗為應景。
走至後院,咋現眼前的便是那滿眼的綠色,讓人的心一下子便靜了下來,仿佛世間只余下那抹喜人的風景。再走近些,便可以看到那隱在連天荷葉間影影綽綽、風姿綽約的粉荷了。荷柳並栽,向來是我國古代園林藝術的重要手法,岱勒寺也是一樣的,那柳絲翠綠、花葉亭亭,真正是可同那劉鶚《老殘游記》里「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濟南大明湖的景致相媲美了!
一如既往的駕著一葉小舟漾在湖塘中,小舟在玊羽惜有一下沒一下的撐劃中,緩緩穿行于蓮葉間。她頭上蓋著一張大大的荷葉,偶爾尋些蓮子嚼在口中,清香滿溢,自在寫意不言而喻。
消了暑氣,已至湖塘深處,玊羽惜便愜意地伸了個懶腰臥在小船中閉眼小憩。夏秋時節,人乏蟬鳴,桃李無言,亭亭荷蓮在一汪碧水中散發著沁人清香,使人上行下效,心曠神怡。
不知過了多久,玊羽惜隱隱感覺小船偏沉了一些,惺忪著睡眼的她緩緩坐起,卻見船的另一頭坐著一個人,霽凌麒。一襲白衫,在這麼美的景兒里,竟也不會讓人忽視,那一臉慵懶淡然的模樣倒是為這景兒更添了些顏色。
玊羽惜倒是頭一次見他穿白色,平日里冷淡的表情讓人退避三舍,而他的衣著也多為冷色調,未曾想這白色竟是如此稱他。玊羽惜就這般愣愣地望著他,一時竟沒了言語,索性那人也不講話,只是淡淡地瞧著她,沉默在此時竟也是那般的自然,沒有一絲尷尬。
許久,當玊羽惜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時,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卻听到一聲輕笑。玊羽惜復又抬起頭,竟然看到那千年不見笑意的臉上此時竟有笑的痕跡,心下大為驚訝,原來他也是會笑的嘛,而且還那麼好看!
就在玊羽惜出神的時候,一雙修長的大手伸到了她的面前,玊羽惜一怔,隨即便明了了。于是,她便將自己的手放在了那雙手中,臉上是淡淡的粉霞。霽凌麒握住她的手,稍稍用力將她拉至自己懷中,玊羽惜的臉瞬間紅透了,只好羞澀的低頭不語。
「惜兒」,霽凌麒輕喚。玊羽惜因著這一聲喚,身子輕顫,但還是未說話,原來自己的名字從他的嘴中喚出,竟然是這般的好听。
「惜兒」,霽凌麒又喚道,玊羽惜這才輕聲應道︰「嗯?」
「惜兒,你怎麼不問我是怎麼找到你的?」霽凌麒聲音還是淡淡的,卻與平日里的不太一樣,仿佛夾雜了些許異樣的情感。
「對哦!」玊羽惜這才抬起頭,問道︰「我倒是把這個給忘掉了,就算你從人口中得知我在岱勒寺,可是這荷花池這麼大,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霽凌麒聞言但笑不語,玊羽惜見此,只得又催,他這才又開口道︰「因為我的心在你身上,只要找到自己的心,就能找到你!」
這樣的回答讓玊羽惜呆住了,他這是在說情話嗎?原來自己並不是單戀,他也是喜歡自己的,是這樣嗎?
「怎麼了,傻姑娘?」霽凌麒低沉的聲音又在她的耳畔響起,玊羽惜轉過身子,面對著他,大大的眼楮里滿是期待地問道︰「你,你也是喜歡我的,是嗎?」
霽凌麒听她這般說,一時並未回答,那雙褐色的深眸幽不見底,玊羽惜有些惴惴。少時,霽凌麒用一雙手,輕撫她的鬢發,道︰「傻姑娘,若不喜歡,這是什麼?」
「真的嗎?」玊羽惜眼楮亮亮的,俏臉上一瞬間綻出燦爛的笑,她伸出手抱住了霽凌麒,緊緊地,就連身子都在輕輕顫抖。
霽凌麒見此,也並不說話,也緊緊抱住她,臉上也是慢慢的笑意。很久很久,玊羽惜倚在霽凌麒懷里,又開了口︰「麒,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嗯?」霽凌麒有些無奈,這個丫頭,從知道自己喜歡她後,就變得特別得意,還開始得寸進尺的問東問西,也就是自己性子好,努力克制著,才不會發火,不過,這些個問題也真不好開口!
「說嘛,說嘛!我都告訴你了,你也該告訴我才行!」玊羽惜不依不饒的繼續努力著。
霽凌麒嘴角抽了抽,終是拗不過她,還是開了口︰「我也不知道具體的時間,或許在你第一次同我頂嘴,我就感覺你跟別的女子不同,或許是那般的靈動吸引了我吧!」
玊羽惜暗笑,原來他喜歡自己同他頂嘴呀,什麼心理?!不過,他喜歡自己的時間倒是不必自己少很多,這點認知倒是讓玊羽惜很高興。
「後來,那次打仗歸來,我在營帳外見到你在上妝,很怪的妝,卻很美!」霽凌麒又接著說道。
「好啊,原來你那次看到了!既然見到我在化妝,為什麼不出聲,要不是那個士兵通報,我還以為帳里就我自己一人呢!」玊羽惜有些惱,自己偷偷化妝,竟被人偷窺,還說很奇怪,真是氣死人了!
「不讓我看,讓誰看呀?難道想讓你的陸大哥看!」霽凌麒說道,聲音還是淡淡的,但是卻有那麼一股子酸味在蔓延。
「哪有!人家哪有!」玊羽惜有些好笑,難得這麼冷的一個人還會吃醋,便用手環住霽凌麒的脖子撒著嬌。
「後來,回到京城,在京郊營里。我听說你要住在陸翼煦府上,便親自尋到你想听听你的想法,卻得到了你的肯定。」霽凌麒攬住玊羽惜的腰,繼續說道。
「你那哪是詢問我的想法!你就問了一句‘听陸將軍說你要住在他府上?’,我答了一句‘是’,你又說了句‘是嗎’,便走開了,臉還那麼臭,我還以為我哪里惹到你了呢!」玊羽惜嘟著嘴巴,懊惱的說道。
霽凌麒說道︰「原來是這樣!我當時是因為有些生氣你住在陸府,而我又沒有讓你住在我府上的理由,才會那般的,別生氣了!」玊羽惜這才作罷。
「然後,就是你在朱嵐街那邊的別苑里救了我。」霽凌麒說著。
「對了,那次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受傷的?」玊羽惜忙問道,聲音滿是心疼。
「沒事,對于我們來說,這些都是常事,那傷也是小傷而已。」霽凌麒說道。
「我不管,就算是常事,你也要保證你自己盡量不受傷!為了我,答應我,好嗎?」玊羽惜說道,語氣很柔,卻是很堅決的。
「我答應你!」霽凌麒說道,嘴角勾起了笑意。「那次你偷偷吻了我,我才知道你也是喜歡我的。」
「你,你……原來你都知道!那,那當時你也吻了我對不對?」玊羽惜叫道,見霽凌麒點了點頭,又道︰「你怎麼這麼壞!我還以為,我還以為……」以為在赦王府里是初吻,沒想到那次偷吻才是她的初吻,真是太丟人了!
「是我壞,好不好?」霽凌麒竟也好脾氣的沒有反駁,望著玊羽惜那紅彤彤的小臉蛋兒,笑意再次涌現。
「那,後來那次你把我的馬車劫持了,也是故意的,對嗎?」玊羽惜仰起頭又道。
「是,我只是想在你離開之前再見你一面,可是又沒有理由,只好這般……」霽凌麒說道,臉色有些不自然,畢竟這事情還是挺尷尬的,堂堂王爺竟然為了見到喜歡的人而找那麼個爛借口,真是太可愛了!玊羽惜笑得更燦爛了,大大的眼楮彎成月牙兒。
「讓你笑,傻姑娘!」霽凌麒輕斥道,在玊羽惜得意的時候一下便封上了她的唇。玊羽惜一驚,眼楮睜得大大的,後來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忙又緊閉上了雙眼,任由霽凌麒一路攻城掠地。
兩個畫兒般的人兒相擁在一起,在這個炎炎夏日,在這個荷花荷葉連天蔽日的地方,見證了他們愛情真正的初始。